午后毒辣的阳光透过通透明亮的玻璃大窗照在屋内,炕上的林清清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汗水打湿纯白色的亵衣,双手却冰冷的吓人。
白之玉坐在炕沿,眼底一片冰凉的寒意,“难道就无人能治?”
有大夫面露难色,想起先前的事情心有疑惑,遂问道:“夫人先前的腿伤十分严重,我自问医术也算上乘,却无缓和之法,她又是如何痊愈?”
说话的正是之前林清清受伤,说医药无用,除非大罗神仙在世的民间大夫。
“是太医院的郑大夫。”常华垂首回话。
“啊?”屋内的大夫都轻轻发出一声惊呼,“你说的可是太医院的何曾宽郑大夫?”
见常华点头,他们又围在一起低声议论,“若郑大夫前来,并非毫无医治的可能性。”
“是啊,郑大夫可是号称阎王手里能抢人的妙手圣医,有他在,把握能增五成不止啊。”
“此话当真?”白之玉突从炕边前身,快步踱到众人面前。
“事到如今,唯有此计可施。”最年长的大夫站出来,面上的表情依旧凝重,“只是郑大夫是太医院的大夫,请他并不是件……”
话声未落,白之玉已厉声吩咐:“常华,快马去七皇子府!”
又看向屋里的大眼丫鬟,“请各位大夫先去花厅,给我把铜汤婆子和暖炉都拿来。”
屋内的人应声而去,即刻恢复紧张的沉寂,一声无奈的叹息,白之玉重新坐回到炕边,单手抚上林清清的脸颊。
一声虚弱的呢喃自女子口中而出,“曹……李壮……”
他焦急的眸色突然暗淡,嘴角勾起一丝落寞苦笑。这就是她说的要放下,从此无怨无念,至死恩断义绝……
“你何苦要这么为难自己。”他修长细腻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头,“你是我的执念,而他却是你的,明知是火,也要化作飞蛾。”
炕上的人好像突然感受到什么,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嘤咛,而后眉头紧蹙。
白之玉的手指轻移,落在她的眉间,一下下轻轻摩擦,似是要抹平那抹忧伤。
回想往事,好像自从来到太河,她就很少有舒畅大笑的时候,桃李镇里那个锋芒毕露、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模样一去不复返。
“李壮……”睡梦中的林清清依旧眉头紧蹙,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两行清泪不由滚落。
白之玉的手猛地往回一抽,细细捻开指尖的冰凉。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常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紧接着竹帘被人一把掀开,赵匡堰那张冷峻坚毅的脸浮现。
他深邃的眸子落在白之玉抚着林清清面庞的手上,面上有隐隐的挣扎,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终究还是来了。”白之玉起身,却并未以臣子的态度相迎,而是冲紧随其后的常华点点头,“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锁,昏迷中不时有断断续续的梦呓,脸上还有淡淡的泪渍。
赵匡堰双手紧紧握拳,垂立在身侧,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凝重。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你所谓的保护却带给她多少伤害。”白之玉定定的看着林清清,眼神中满是怜惜,“这样对她难道你不会愧疚么,看着她从无忧无虑的傻姑娘,一步步走到如斯境地,你怎么忍心?”
他的语气里没有质问,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多年前相遇,他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猎户,竟然就是名声显赫的大梁战神七皇子,当他还只是一届白衣的时候,他就已经金戈铁马,荣辱沙场。
少年成名,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威名,曾几何时也会被他驰骋沙场、杀伐狠绝的传闻所吸引,也会羡慕嫉妒他能够得一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女子真心相待。
但现在不会了,他不会羡慕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的人。
桃李镇那一夜的狂风暴雨里,他干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亚于错失最初的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见少年七皇子驰骋沙场的画像,虽画中人稚气未脱,更有画师刻意渲染的成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画里的人就是桃李镇中的李壮。
几日后,他留在桃李镇里的眼线飞鸽传书,说林清清与李壮的婚事就在七月。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感性冲淡,他一心只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于是,快马加鞭,赶回西里村,在官道旁早已破败不堪的稻花香里思忖片刻,他终于还是告诉李壮,不,是七皇子赵匡堰。
他告诉赵匡堰,他是大梁的战神七皇子,天下都为之振奋的男人,而不仅仅只是西里村里无名无分的猎户。在他的肩上有的不知是儿女情长,更是百姓安定、家国荣辱,人出生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既享受比别人多数倍的尊荣,更应该承担起常人难以承受的责任。
而赵匡堰定定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他说,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林清清嫁给你,你成为七皇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了。
他笑的得意,心中却是凄凉,这个世界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一切,却唯独得不到她,唯有用此等卑劣的手段,才可以阻止她嫁给喜欢的人,为他赢来片刻的时间,去争取她的心。
一面是家国天下、身份谜团,一面是心爱的人,他在赌,赌赵匡堰大梁战神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社稷百姓在他的心目中一定排在首位。
可是赵匡堰思忖片刻,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带她回太河,我会让她成为我名正言顺的新娘。”
“因为你不能!”他笑的酣畅,“你我都知道太河的晦涩阴暗,她的性子不适合那里,你要保护她,就绝不能带她去那里,让她见识什么是杀人不见血的场面。”
“或许……”赵匡堰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可以一辈子只做个默默无闻的猎户,守护她,陪伴她,履行所有的诺言。”
“一辈子?”他心中骇然,他当真爱她如此,连尊贵无比的皇子身份都能放弃。
很快他又摇摇头,“一辈子那么长,家国百姓在你心中何其重要,一辈子顶着个莫名的身份而活,你又怎么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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