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就留了熙莲服侍我们,眼见王爷三壶烈酒已是喝得底朝天,他摇晃着酒罐子,见是空的便随性地朝地上摔,口中嚷嚷着还要喝酒。
借酒麻痹一下自己且尚可,可我不希望他喝的烂醉如泥。酒倘若真能消愁,我一定让他喝个够,可是那都是自欺,待脑袋瓜子清醒后心里只会更痛。三坛子酒下肚,也不晓得他有没有醉,酒多伤身总归不好,我便对熙莲使了个眼色不要再上酒,可我这样一个举止被他瞧得真切,对我无礼吼道:“怎么了,如今我要喝个酒还要听你的指示了?”
不管你喝多也好,还是内心绝望而需要发泄也好,我只当你是18岁的小孩无意无心,我便冷静道:“王爷,酒多伤身的道理不必我多说,我们已经努力过了,这个结局我们只能学会面对。”
“你懂什么,输了就是阶下囚,我永远是他的棋子。”他冲着熙莲吼着,“拿酒来。”
桌上又端来两坛酒,王爷直接捧着酒坛,仰头一大口,因倒得过快,弄湿了自己的衣襟,酒坛重重落在桌上。因那酒是今年才出的新酒,虽不浓厚却也辛辣得很,猛一口下去使得王爷呛了口酒喘着粗气,我上前替他擦拭,被他反手甩开道:“走开,不要管我。谁都帮不上我,都是废物,废物!”说完抱起酒坛又是猛猛的一大口。他这样喝法是在糟蹋折磨自己。
自荣德帝姬煽动王爷争夺太子之位,我们的魄力本就是逆流而上,历来皇家立太子论的就是长幼嫡庶有序,出生背景靠山。我们发动所有关系抱着一线希望拼力一搏,希望能险中求胜。早在争夺太子之位之初,我就已经做好胜败的心里准备,王爷若能当得太子,我跟着荣耀;王爷失败,我们依旧是康王和王妃。如今败了,也是在意料中的事情,已竭尽全力的我们,不应该有任何遗憾。在整个过程中我和我的家人也倾其全部,我们捧出一颗真心辅佐他,如今却说我们是“废物”,令我心头一颤。无论他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遭他这般冷言冷语,如此不理智的王爷冒出一句“都是废物”,使我不禁自嘲自己爱着的这位18岁少年心智太为脆弱。经不起失败和挫折的男人是没有魅力可言的。再此多劝亦是无用,我冷冷留下一句:“你喝吧。”便独自离开王府,不许任何人跟随。。
出了王府,独自走在街上,我突然也很想喝酒,今晚30岁的心着实被18岁的小男子伤了第一回,有点无法接受。自从王爷带我逛庙会、泡温泉、下棋、聊天、甜言蜜语,这半年共处下来,我已将自己30岁的心换成15岁的少女心,我一心只想做好刑秉蓉,只想和王爷好好过每一天,至于他是否能当太子我并不太在意。眼前做好现在的我们也胜过无数平明百姓。名利与我都是浮云。今晚的他有点过了,他是太想当皇太子了,才会出语伤人。我选择原谅他,我毕竟长他那么多岁,就当童言无忌了。也许睡一晚,第二天醒来,他都不晓得今晚的话,我又何必与他计较。可那句“废物”却萦绕在我的耳边,真心换来指责和埋怨,我的心一阵阵刺刺的隐隐的痛。那种痛叫做人心依不足。
我来到云逸酒楼要了两坛酒,坐在角落,一杯杯自斟自饮。这酒好烈,喝到嘴里火辣辣的烧,从口腔经过肠道一辣到底,几杯烈酒下肚酒劲就已上头,浅浅的几分醉意使我脑海回想的都是现代父母的画面,离开那么久,我想我的父母了。大约喝了一壶半,眼前恍恍惚惚出现熙莲的影子,我使劲眨眨眼睛,是熙莲,到底是我的忠仆,才说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她还是不放心的跟我来了,内心一阵被关爱的暖意。我趴在桌上侧着头耷拉着眼皮委屈道:“我想回去。”
“那我们回王府吧。”
我口齿虽不清,脑子思路很清晰,我强调道:“你错了,我要回自己的年代去,明天你去把柔福带来,我要和她一起回去。”
“夫人,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一想道回到王府要见到令我失望的小王爷,我一颗委屈的心酸酸的道:“熙莲,你让我喝吧,我一个30岁的现代人,怎么能受18岁小毛孩的那番气,你知道的,我本不是这里的人,我要和柔福回去。”
“那你要怎么回去?”
是啊,我要怎么回去,我莫名来到这里,却不晓得回去的方式,会不会自己死了就回去了,可是今天的事还不至于让我去死,我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我不知道。”
“你清醒点!”
前面三句是女儿声,而这一句却是男子声音,很快我兜头盖脸地被浇湿,那几分浅浅的醉意被浇去了三分,我慌忙用手擦拭淋湿的双眼,待我再睁开看到是严肃的凌敖凮,也许我刚刚那番话让他觉得是醉酒后的胡话,于是用冷茶浇了我一脸好让我清醒。
“凌大人,你不要这样对夫人。”熙莲心疼地为我擦拭。
我冷笑一声,笑自己心智原来也是脆弱,略微受一点气也耐不住性子,吵着闹着要回去。我的回去又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回去是回趟娘家,而我是要穿梭千年回现代。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停留半年了,刚刚说要拉着柔福回去的话既已出口,我是真的想回去,不知道现代还有没有我的存在,那一夜跌落荷塘的我,之后是死还是活不得而知,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我和柔福在这个朝代终归只是一个替代品,是虚拟的,这里不属于我们。想到这些,我更坚定自己要离开的决心,默默发誓只要找到方法我便离开。既然自己都要离开了,让他们知道现代的我又何妨,我不怒转而笑着对凌敖凮道:“我没有醉,你不用这么严肃,好吓人,来,你们都坐下来,像朋友一样,陪我喝两杯,然后一起回王府吧。”
听我这么说,他和熙莲很配合的入座。
“刚刚那些话,不是我的酒后胡话,”我端起酒杯与他们碰了一杯,一盏饮尽我接着道,“我来之一千年以后,现在对我而言是历史。在我那个社会没有那么多规矩,上下级可以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唱歌,今天你们不要拘束,好吗?”、
凌敖凮此时语气缓和了稍许,道:“夫人,你方才所说的让在下感到荒谬。”
“夫人的话是真的,”熙莲借着酒劲替我说了句实话,“夫人她来自未来一千年后。当时她醉酒后醒来什么也不知道,着实把我吓坏了。然后夫人找到了一同穿越来的柔福帝姬,我才真正相信夫人的话。”
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道:“还有这等离奇的事情?”
他那莫名的神情,与我刚刚穿越到此地是一样的,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我酒意似乎清醒了几分,我懒懒道:“凌少,你不要总是那么严肃,你先自饮一杯,我告诉你实话。”我是想称呼他凌少侠,但是觉得凌少好听,便这样随意的称呼了,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他并没有太在意我对他的称呼,爽快而利落地自饮一杯。
“我不是刑秉蓉,我是袁蓉伊,我不是15岁,我30岁了。” 我摸着熙莲的头道,“小丫头,在我们那里你还是个学生,要天天背着书包上学堂。我们那里是和谐社会,人人平等,谁要敢用你这样的童工,就要坐牢。”
熙莲只知道我来自未来,却知道的并不详细,如今两人听我这么一说,都直愣愣地惊讶地看着我,我接着道:“为了证实我不属于这里,我允许你们都一个问题。”
沉默片刻,凌敖凮试探问:“你说的社会,可还是我们的穆朝?”
不愧是忠将之身,问的问题都是关于自己的国家,他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可惜我历史学得不好,这个朝代的命运我还真不知道,但又不能显得我很无知于是道:“我说的社会是社会主义国家,早就不是穆朝了,我所在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中国。我们那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一定是没有醉,十六字方针背的溜溜滴。
我答案显然是让他失望的。
熙莲讪笑问:“夫人,我想问问我何时嫁人?”
“你当我神仙啊,我怎会知道你几岁嫁人,若你有心仪的人了,告诉我,今年就把喜事办了!”我呵呵笑道,然后若有所思道,“在我们那里,没有指婚,没那么堵讲究,男女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一夫一妻制。不像你们这里的男人能和……”
说到此处我动情了、自卑了,对感情我从来容不得有瑕疵,只要你不负我,我必将倾其所有,反之,就不好说了。穿越至此我虽说身为王妃,如今王爷爱慕与我,也未与两房侧室圆房,可这都是一时的,现在他才18岁,以后只要他想要,会有更多的女人来,女色永远是最不缺的。自卑刑秉蓉得不到专一的爱情,而刑秉蓉正是我袁蓉伊。
他见我沉默不再多言,举杯打破寂静道:“夫人。”
三只杯又一次碰杯。
“凌少,说起年龄,我也许长你几岁,我们已是朋友,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私下里,你喊我蓉伊吧,”然后转向熙莲道,“私下里,你可以喊我袁导。”
“蓉伊,我今年30,我们同岁。”凌敖凮平静的补充说明。
“嗯,既是同岁就免去兄妹的称呼,你唤我蓉伊,我称你凌少,这样坐在一起喝酒才轻松随意,来,干完此杯我们回王府吧!”
熙莲僵硬的喊了我一声:“袁导,我今晚当差,这酒就不喝了。”
之后,我找了很多理由喝了一杯又一杯。
那两壶酒喝到什么时候,我说了些什么都已经记不大清,似乎我一直反复强调我不要留恋这里,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之类。那晚我只觉得胸前暖乎乎,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凌敖凮背着,我头重身子软的很快在强壮温暖的背上睡着了。
云逸酒楼那一夜畅谈以后,我、熙莲、凌少的关系就不一般了,他们更多的把我当朋友而非主子,我把他们当朋友而非下人。之后我看见凌敖凮便改口叫他“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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