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殿,白日里也照样灯火辉煌。皇太后手持漆黑的佛珠,一下下拨弄着,座下跪着一个袍绣龙纹相貌英挺的男子,抬着头,目光灼灼盯着她。
“祁安王先起来吧,让哀家好好想想。”
跪了这么许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祁安王秦昭有些着急起来,站起身来:“太后,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一拖再拖。”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眼中的不满有多深。
他们兄弟十一个,除了皇嫡长子秦晗最出众的就是他。当年他们兄弟几个感情都不错,加上先皇严苛不偏爱不亏待,十五岁各自封王去到封地也还算安分,各司其守,没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直到和善谦恭的长兄出事,先皇诏书下达。
秦昭在兄弟中排老三,今年三十有五。接下来四五六三个兄弟都比他小一年,年龄差距实在小。因此他们前面六个兄弟彼此熟悉交好,剩下四个虽没那么亲近但也不生疏,除了最小的秦玦。他出生时大部分皇子已经离京了,只有特定几个日子才会回来。又因为年纪差距过大也只是当小辈逗弄几句,谈不上什么感情。
一因为没有感情基础,二则因为他年纪太小。当年接到消息说皇上册封三岁的嫡次子为太子时,他一边感伤兄长离世一边生出了不满。明明他们这些已经成年的兄弟各方面都很好,为什么父皇要将国家大事放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身上!
皇太后心里压着一堆的火气,秦玦是她亲子又与长子秦晗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正是既惊又怕的时候,这祁安王又来找麻烦添堵!让她出面主持朝政?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请求立还没出世不知男女的孩子为太子了?!
“哀家知道这事不能拖,太尉已经发动人马去崖下找寻,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她放下手串抿了一口茶水压火,“祁安王,哀家思量再三觉得此事不妥。皇上下落不明哀家代为出面这不正落实了某些小人的心思吗?百官不安民心动乱会比此刻的情况好吗?再等等沉住气,皇上回来再做解释不迟。”
他脸上尽是焦急,“现在百官面上不语但已经在私下猜测了,这放任不管要是让有心人利用……”
皇太后放下茶杯,轻声道了一句佛号:“让他们去猜,要是轻易被人利用,也愧为人臣。”瞥了不知在急哪方面的秦昭一眼,“哀家累了,你下去吧。”
他纵有千般不愿意就此终结话题,也只能点头,咬牙离开了。这朝堂固若金汤,他的人走动了几年,也只是挖下了一些边角,最核心的部分根本碰不到分毫,个个都是成了精的狐狸!
机会只有一次,只能进不能退,若实在无法,他不介意做一次摆上明面的枭雄。
他前脚刚走,皇太后就秘密派人将太尉请了来。
太尉踏进殿内作势要行礼,皇太后急匆匆之间免了去,让他直接告诉自己搜寻的结果。
他这几日几乎没怎么休息,眼里还带了一些血丝,他摸摸自己短短的胡子,拱手道:“回禀太后,情况并不乐观。老臣发现除了我们,凶手也在找皇上的下落。已经交过手了,对方人数不少,不单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准备的相当的充分。”
皇太后手中的佛珠也拨不下去了,手指挤在两颗珠子之间,不上不下。她依旧坐的笔直,不过眼中的晶莹亮光泄露了她的情绪:“便是一点儿踪迹也未发现?”
太尉苦笑,腿上抽了一下,差点跪下。年纪大了比不得当年,不休息好整个人都没劲儿。得了皇太后的赐坐他缓缓坐下,稍微理了理从头开始说:“若是真的一点踪迹也没发现还是好消息。当日小儿等人赶到时皇上皇后已经坠崖,仅剩三个人还有生息。据幸存之人所说,偷袭之人中有四人武艺非凡,一人死在皇上手下,剩下的见了小儿等大波人到场便拖了那具尸体往南离开了。”
“这道崖为岩鹰的居地,极长,从谷底入口进入谷中再到皇上坠崖的地点,也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在那里发现了斑斑点点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还有树枝折断等痕迹,皇上坠下应该就在附近的地点了。”
皇太后听出了苗头:“如此说来皇上已经不在那儿了?那不就是说……”
太尉摇头:“虽然不可思议,但是皇上有极大的可能活下来了……在附近也确实找到了一些痕迹,不过山中野兽猖獗,老臣惶恐……”面上露出悲戚之色,皇上习过武又是男子尚且可能支撑不住,则盼一介女流又比常人瘦弱,恐怕……
“你……你是说野兽……”皇太后险些晕厥过去,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皇太后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袖子也遮不住发抖的手,颤颤巍巍念了几句佛文,让自己平静下来:“皇上洪福齐天,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的。哀家相信太尉,一定能把哀家的儿子和你的女儿找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听得太尉心头大恸,同时为人父母,又哪能不知彼此心情呢。他再度拱手:“老臣定不负太后所望。”
皇城即将来临的风雨已经初现端倪了。那日参加狩猎的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原本只在上层高官中流传的一些话逐渐蔓延至底下的官吏,一级一级往下传,再过几天被平都民众知晓,定时满城风雨。
谷底。
甩了甩胳膊,李大牛呸了一声:“这些人还真沉,拖都拖不动。”
现在再往四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尸体已经被掩埋的差不多了,一地的血腥味也被李大嫂用了什么不知名的香掩盖住了。这粗粗一眼扫过去,又只是一个平静安详的小山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就连娇蛮的周翠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几年前不知哪里来了一帮流寇土匪,从弯弯绕绕的谷道里走出来见了村子话也不说开抢,强悍的村民们胆战心惊地收拾掉之后毁掉村庄才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拖累大家了。”秦玦抱一抱拳,向大家道歉。
周平大咧咧一挥手,浑然不在意:“没事儿,既然进了我们村,保护你们也是应该的。况且你们也跟我们说了实话,大家都是真心真意的,就不用计较那么多。大家说是不是?”
好久没有一展身手的众人骨子里的热血和战意被点燃了,这股上涌的气血让他们说出的话气势滔天:“是——来一个杀一个!”
秦玦心内也为这些人不讲究的豪义所触动,再次道了谢,肖则盼也跟在他身后福了福身。
周翠的手臂被李大嫂巧力一掰,错位的骨头就正了回来,连敷药也不用。她恶狠狠瞪着给她带来麻烦痛苦的两人,高声道:“你们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要怎么补偿我!”
原本热闹的四周雅雀无声,怎么突然变成她一个人的功劳的样子了?
周翠娘尴尬地把自家不懂事儿的闺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孩子她就这样,心里头其实是不计较的……”
看神色,大家都不信。
秦玦不会放过这个让大家对他增加点好感的机会,沉吟片刻便道:“只要有大家用的上的地方,秦玉万死不辞。”他身上没有一丝当官的派头,知恩回报的表现果然让不少人看他的眼中多了欣赏。
与这些人打交道,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周翠满意了,她爹娘也不尴尬了,大家都高兴了,接下来就该讨论……庆功宴了。
“晚上我们弄一顿好的,要是他们再敢来,就把他们一个个抓起来让他们看我们大吃大喝!”
“这个主意好。老子赞同!”
“大柱,今晚你可不能再躲了,难得高兴婆娘算什么,要喝就喝!”
“你个死人,你说什么?!”
……
秦玦也被他们扯到其中,你一句我一句秦兄弟喊了起来,其中小茴不时打岔扮鬼脸,惹来阵阵大笑。
有人拍了拍自己,肖则盼转过脸,李大嫂的笑容不好看但是足够温和:“别想太多,大家不是没头没脑不把这事放心上。你和你夫君还有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点点头,肖则盼承认自己是因为这方面的担心,开怀不起来。“我与夫君现在安好,都是托大家的福。若是……”
“你要相信大家。”李大嫂看着她的眼睛,“有时候思虑过重,反而瞻前顾后不得自在。我不知道盼儿的这种性格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形成的,无论如何听大嫂一句劝,别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肖则盼愕然,下一刻即释然了,笑涡顿现,兜兜转转,不过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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