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时候,天上轰轰的打起了几声闷雷,熙妃抬起头,见天上已是乌云遍布,就连地面上也被一层层的雨雾笼罩起来,朦朦胧胧地,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
渐渐地,噼里啪啦的雨珠打下来,熙妃扬起袖子,挡在脸边,坐上了马车,两名侍卫也行驶起来,马蹄一蹬,地面的水花溅起来,洒了马车的后身,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熙妃扶着栏杆,偶尔掀开车窗,外面大雨倾盆,好些雨水都洒进马车内来,她赶紧拉住窗帘,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心内却暗暗不安起来,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到了王府的时候,侍卫撑开了两把伞,扶着熙妃走下马车,进了大殿,拍掉了一身的雨水,整了整髻装,才坐下去,喝了一大口热茶,彼时太子妃才携着婢女走来,柔柔福身后,才跟着坐下来,给熙妃倒起热茶。
边喝茶边谈话,熙妃才得知,太子陪着柔妃出去了,至于干什么,她这个太子妃,竟只是摇头不答。
为此,熙妃不得不替这个媳妇担心起来,再如此下去,恐怕连太子妃这个衔头,都要被柔妃那女人抢去!
从太子妃口中,她也只听出,国丈来过一次,但是,竟被太子给轰了出去,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总是狠狠地摔放着茶杯,这个不孝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终于,熙妃气得站了起来,愤愤地:“你放心,有老身在,决不让他再那般待你!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跟那个贱人回来!”
太子妃拉住熙妃的手,摇了摇头,“母妃不必如此,该是儿媳要受的,怎么逃避都没用,当初嫁给殿下,儿媳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爹爹贪心,想倚靠太子的权位,把她这个女儿推上去,她又怎会如此?
再说,如今她,比当然的碧莲还要惨,碧莲尚且有周到的侍候,就算不得先帝恩宠,至少她日子过得平淡,没有多大的起伏,不与后宫中人争斗不休,她的美名,岂是先帝能否认的?
而她这个太子妃呢?殿下是怎么说的,说她恶毒、假惺惺、嫉妒柔妃、陷害柔妃……那些罪名,不分原由的就扣在她的身上,她却连半句怨言都不能说,这便是区别!
爹爹……就是他将她害成这样的,他害了自己的大女儿苦了半辈子,如今自己被太子如此对待,他却吭一声都不敢,这是她爹爹?
不,不是!她才没有这样的爹!
碧莲尚且是他的棋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自己的身份,却是任何人都不会知晓的,包括自己的亲爹!不,他不是自己的爹,哈哈……从来都不是……他的女儿师师早就死了!死了!
“母妃,谢谢您来看儿媳。”太子妃忍住心中的骚动,拍了拍熙妃的手,轻轻握住,对着她暖暖一笑,“该怎么做,儿媳明白,有母妃支持儿媳,儿媳一点都不苦,真的……”
熙妃叹了声,“唉……当初真不该让先帝允了这门亲事,如今倒是把你给害苦了……”
“母妃说笑了,先帝的决定,哪里是您能阻挠得了的,况且……”真正想通婚的,是她的爹,国丈权势过大,即使是今日的新帝,也不能拿他如何,这也是当初先皇为何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最主要因素。
“孩子你放心,母妃不会让那个小贱人欺负你的!”
太子妃只是笑笑不语,柔妃这样的女人,欺负她?
那时,殿外的雨愈下愈大,电闪雷鸣,吓得一群婢女都躲到了大殿外,生怕被雷电劈到。
太子搂着柔妃,打着伞进了大殿,刚要坐下,才发现熙妃和太子妃正在他们的眼跟前,柔妃再是软弱也知道这熙妃的厉害,只好推开太子,软软跪下去,“儿媳拜见母妃。”
太子正要扶起她,熙妃却打开他的手,亲自将柔妃扶了起来,柔妃受宠若惊地,抬起眼眸望向熙妃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瞪着自己,她瞪自己作甚?
正狐疑着,“啪”的一声,她被推到在地上,连嘴角也溢出了几滴鲜红的惨血,她捂着左边脸,表情极为痛苦的,手掐着地面上,有了几分痛感,她才缓缓松开,太子扶起她,瞪着熙妃,“母妃你这是干什么!”
“皇儿你给我滚开!”
“你想打死柔儿是不是!母妃,好歹柔儿也是你的媳妇,你怎么就这么偏心呢!”
“我偏心?你要是对太子妃好点,我会偏心?滚开!我要打死这个贱人!”
“……是太子妃,是太子妃跟你告的状对不对!她才是贱人!母妃,你不要信她的,是她在暗中作祟!是她诬陷的柔儿!”
俩人纷争着,柔妃被太子护在身后,熙妃不论如何都打不到他,那时,太子妃却微微闭上了眼眸,叹了声后,缓缓踏步走出了大殿。
柔妃望着走出去的人儿,是那样恨她,为什么同为熙妃的儿媳,她却总是被熙妃护着,什么都是她水柔的错,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太子妃是国丈的女儿,不论出生还是地位,都比她高一等,所以她便要被熙妃糟蹋埋汰!
大雨淅淅沥沥,太子妃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婢女们都退开了,她们知道,里面有人正在吵闹着,作为下人,必须退下。
她伸着手,屋檐下,雨水顺着檐尖落下来,滴答一声,落在她温热的手心里,一阵冰凉。
然后放下手,那滴雨水顺着指尖,滑落下来,嗒!
如果……她嫁的人是他……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她呵呵地笑了几声,抬眸间,雨势小了下去,就连远处的那片雾色,似乎也在渐渐褪去,她转过身,见殿内的几人还在持斗着,只有柔妃,躲在太子的身后,两眼一下都不眨地盯着她看。
太子妃竟缓缓地对着她温和地笑了声,恃才走进大殿,清咳了几声,熙妃才微微停下来,担忧地,“怎么了?”
“母妃,您误会柔妃了,儿媳身子微微抱恙,是柔妃坚持要替我去抓几副药,雨下得这么大,殿下也是担心她,才陪同她一起去的。”
“真是如此?”熙妃缓缓放下扬起的手,盯着太子。
太子连忙点着头,“真的……药已经让下人去煎熬了,母妃,您就别担心了。”
“抓药这种事,派下人们去不就好了?”
“这……”
“是啊,儿媳本来也这样对柔妃说,她说怕下人不够谨慎,要亲自去,唉,母妃您就别怪她了……”
熙妃这才收起凌厉的目光,淡淡道:“太子妃你先带柔妃出去,我有话要对皇儿说。”
太子妃点点头,扶起柔妃,走出大殿,关上了大殿的门,彼时,柔妃挣开了她的手,语气冰冷地,“我不会感激你,但是会更恨你。”
太子妃这样子做,比诬陷她更令她自己难受!
她太狠了!太狠了!
让熙妃恨她不止,如今是在告诉她水柔,只要她太子妃轻描淡写的在熙妃面前说几句话,熙妃便会信以为真!
这是在赤.裸裸的显摆!太子妃的地位,她水柔动摇不得!该死的太子妃!她怎能如此!
“我知道。”太子妃扬起一抹清淡的笑容,在雨后的清风吹拂下,是那样甜美,那样好看。
她望了柔妃一眼,声音很是平淡地,“我早前便说过,你无须将看作情敌,我并不喜欢太子。”
柔妃冷笑了一声,“喔?我倒是不知,既是如此,你今日为何要在熙妃面前煽风点火?”
“你以为熙妃真是疼我?”
“难道不是!”她几乎是瞪着她,喘着粗气。
“你太看得起我这个太子妃了,你还记得当初在君府的王妃吗,我现在就如同那时的她一般,太子妃,不过是个头衔罢了,太子那么宠你,你该知足的,熙妃帮我,不过是不敢得罪我爹罢了。”
就像是这门亲事,岂是谁人能阻挠得了的?
“那你刚才那样做是为何!”
太子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正如你想的那般,巩固我的地位。”
柔妃瞪着她,竟觉得她的笑容是那样的邪恶,比任何人都邪恶,再没有这样邪恶的笑容了!
“你真恶毒!”
“不,你错了,毒的那个人,不是我,是熙妃……”
“熙妃?哼,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若不是你在她面前装可怜,她会那么讨厌我?”
“你慢慢就知道了,她的狠,你我都比不上。”
“你少胡说了,她不过是先帝的遗孀,她能怎样!”
太子妃不动声色:“你别忘了,若不是先帝的那份遗诏,今日称帝的,是太子。”
柔妃微愣了下,是的,若是太子称帝,熙妃便是掌管后宫的太后了,而不是待在北苑里等死的老妃嫔!
难道……熙妃的目的是……夺权???
她吓得后退了一步,目光涣散地转着,喃喃自语地,“怎么会这样……”
“你怕什么?真是如此,难道不好吗?到时,你可是殿下最宠的妃子了。”
“不……不能这样……要是失败了怎么办,殿下好不容易躲过新帝的追责,难道你还想他跳进另一个漩涡里?”
太子妃拉起柔妃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还是说,你怕被殿下发现了什么?”
“我……”柔妃挣开她的手,背过身去,“我怕什么,我时时刻刻陪着太子,怎会瞒着殿下什么。”
“嗬嗬,我说笑呢,柔妃你紧张什么……”
正说着,熙妃与太子已经推开了大殿的门,走来。
熙妃只是淡淡地瞥了柔妃一眼,然后拍拍太子妃的手,轻声道:“师师,你要好好辅佐皇儿……”
太子妃点了点头,才送熙妃出府,那时雨已经基本停下来了,偶尔才洒下几滴雨水,潮湿的地面,空气却格外清新。
抬头时,天色却不见得亮起来,仍旧暗沉沉地,令人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看来,这场大雨……会持续下去……
熙妃坐上马车,对着车前的那两名侍卫道:“去南风府。”
“这……”
“这什么这,让你们去就去!”
就算告诉皇帝了又怎样,看完了儿媳妇,去看亲家,难道于理不合了?
于是,侍卫勒起了马绳,一挥马鞭,就朝南风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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