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又叫了几声,却见忘尘依旧没有反应。
暖玉急了,尖声喊道:“忘尘,青羽病了!”
这一声划破了地牢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一声尖利的喊叫声落后,忘尘那没有焦距的眼睛忽然一缩,整个人一禀,转头看向暖玉。用颤抖的声音怯生生问道:“他病了?他……他还好吗?他……他还每天都咳吗?”
看到忘尘说话了,暖玉心中一喜,破涕而笑:“忘尘,忘尘,我来看你了!”
忘尘那望眼欲穿的目光,焦急的询问在暖玉的这一声叫唤中猛然都收回,眼光突然的变得阴冷无比。
忘尘冷冷的看着暖玉,当犀利的眼神接触到暖玉的肩膀时候,忽然变了脸色,他还记得,几日前,青羽亲手伤害了暖玉。
心中内疚起来,眼神随之也变得温柔。
忘尘想起身前去探看,不想这几日以来他只米未进,滴水未沾,身体早已经没有了力气,这突然的起身,让他头晕目眩,双脚发软。
忘尘伸手扶住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晃的身子,努力迈了一步,身子一重,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忘尘!”
只喊了一声,暖玉便在无法开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无法吐出,也无法下咽,那样的闷在胸口,让她喘不过起来。
从认识忘尘开始,何曾见过他如此狼狈过,何曾见过他如此一蹶不振过?
她认识的忘尘总会用洁净的眼光看着她,也会用略带迷茫的声音问她伤心过了是不是就不会再伤心了?
她所认识的忘尘是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奔赴,无论多大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那个俊朗阳光的忘尘哪里去了?
那个害怕心痛的忘尘哪里去了?
是不是他一直在痛着,痛得想哭,想找人倾诉?
是不是他的心一直的滴血,每一道伤口都是那么的深,那么的狰狞,好了这一道,又裂了那一道。
是不是他将所有的眼泪都咽到了肚子里,带着他的爱,他的情,他的一切,一并的吞进了肚子,任那些烂在肚子当中。
痛吗?
忘尘,你痛吗?
泪成千行,泣不成声。
“玉儿,别哭,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自己站不起来,忘尘只能使出吃奶的劲爬向暖玉,一边爬着还一边笑着安慰暖玉。
暖玉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泪水,但是当看到忘尘干裂的嘴唇,刚擦掉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暖玉苦着回头拉着牢头的衣服,哀求道:“大哥,求求你了,给忘尘点水吧,不然他会死的。”
那牢头有些不耐烦的甩开暖玉的手,,难道他看不出来小公子就要死了吗?他又不是瞎子。只是这小公子从进了地牢以来,送什么都会拼命的扔出来,刚开始几天还狂骂不休,后来骂的乏了,累了,便不吃不喝的一直到现在。
忘尘见暖玉如此,持着沙哑的声音愤恨的喝道:“玉儿,求他们做什么?就是死我也再不会接受皇家的怜悯!”
说话间,忘尘已经来到暖玉的身旁,伸手抚摸着暖玉苍白的脸:“身上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你看,血都透出来了。”说着,忘尘抓起自己的长衫,用力的撕下一块长布条,将手伸出栏杆,笨拙的帮暖玉在衣服外勒紧伤口。
谁知他支着身体的胳膊一软,失手将已经绑好的布条又拽了下来。
暖玉痛得失声叫了出来,忘尘惊慌失措的想将布条再补上,但是手却颤抖的不成样子。
愤恨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接着不停的挥动着拳头。玩命的砸向冰冷的地面。
他恨,他恨他为什么生在皇家。
他恨,他恨为什么自己去寻找了天山雪莲。
如果当初他一直守候在青羽的身边,是不是青羽就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当初他没有将暖玉带来云国,是不是暖玉还快快乐乐的生活在天山之上?
恨!已经充满了他的整颗心,再也无法容纳下别的感情。
他恨不得自己能以死谢罪,他恨不得这击打在地上的手能更疼些,再疼些,是不是那样,他便可以忘记心上的疼,是不是那样,他便可以让自己变的更加麻木一些。
暖玉看着忘尘疯狂的摸样,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下来。
“不要打了,忘尘,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暖玉疯一般的拽住忘尘不停挥动的拳头,不停的哭着,不停的喊着。
“探监的时间已经到了,跟我回去吧!”
冷不丁**来的话语让两个人的心同时一颤,但是那侍卫却无法感觉到,他只是一味的遵从着皇命,他只知道,如果成全了他二人,他的一家老小便没了性命。
话音落地,一个大内侍卫已经来到了暖玉的身边,粗鲁的拉起暖玉的手,暖玉哭着挣扎着,但是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到底是扯不过一个内力高深的宫内高手的。
暖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忘尘,直到再也看不到。
忘尘看着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暖玉,一翻身平躺在地上,闭着的眼,最终还是留下了泪。
直到连牢头的脚步声也相去甚远,再也听不到声音的时候,忘尘才将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拳头打开,里面躺着一张纸条。这是暖玉在被拖走前塞进他手中的。
展开纸条,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四个字:忘尘,救我!
忘尘木然的看着纸条,玉儿在向自己求救,玉儿……
玉儿,我注定要负了你的恩情,是你将天山雪莲亲手交给了我,是你亲自求了天山老人来到云国,为青羽治病,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开解我。
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如今……
如今,我心已死,你又如何来求我施救?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又如何能救你?
但是,玉儿,你不是孤身一人,你不需要我的救助。
蓝子郁深深的爱着你,他怎么可能安静的看着你嫁给别人?
他为了你宁愿不要江山,舍弃了王座跟着你一路而来,他怎么可能让你受到伤害?
还有风清扬,他堂堂的雪国国师,一路护着你,把你当宝贝一样,他如何能放下你,让你受这天大的委屈?
只要他出面与青羽交涉,如何不能将你完璧无瑕的要回?
还有天山老人,你的师父,如果听说了此事,怎么可能不来将你带走?他那护短的性格,如果青羽敢说半个不字,恐怕这云国今后再无宁日。
凄凉的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穿透了地牢,苍凉而悲哀。
想着暖玉,忘尘不禁开始耻笑自己。
付出了那么多,原来自己终究是逃不出一个人的命运!
原来,挣扎了那么久,最后,他还是一无所获。
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他。
所有的人都想他死!
他的母后如此!
他的父皇如此!
现在,就连他一生中最敬爱的皇兄也如此!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嘶声竭力的问天,只是,老天也不言不语。
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他忘尘的容身之地。
这天下之大,竟然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忘尘。
正在忘尘想的入神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用起身,不用回头,这个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听错。
这声音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在他伤心的时候,这个脚步声靠近他。
在他无助的时候,这个脚步声靠近他。
而今,他又来做什么?他就这么想看着他死吗?
“皇弟!”一声和蔼的声音从忘尘的脑上传来,忘尘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弹。
忘尘不住的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皇兄,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青羽了,以前的青羽不会叫他皇弟,只会叫他忘尘。
“忘尘!”再一声唤,直直的唤进了忘尘的心中,忘尘眼睛发酸,心中无端的腾起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都如此这般了,这个人还能一如从前那样喊着他的名字?
“忘尘,玉儿想让你做我们的证婚人,你考虑考虑!当然,你不会答应的,我不过是为了哄她,才过来走个过场,只要她乖乖的跟我成婚,不怕她不给我生孩子。只要我有了孩子,那些大臣便不会再阻拦我和静在一起了!”
言罢,青羽看也不看地上的忘尘,转身离去。
他还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忘尘用着沙哑的声音喊道:“你不会得逞的,玉儿身边有那么多人爱着她,她……”
不等忘尘说完,青羽冷声打断了忘尘的话:“她如何?我亲爱的弟弟,你也太小看你的皇兄了,如果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怎么敢将暖玉姑娘留在宫中?什么珈蓝旧主,什么雪国丞相,还有那个天山老人,对了还有一个叫风烈的家伙,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我。”
“不可能!那么多人,你不可能都防得过来!”
闻言,青羽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忘尘站着,冷笑看着忘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为什么要防?只要玉儿亲口告诉他们她是自愿嫁给我,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皇弟啊皇弟,你还是太嫩!”说完,不再去看忘尘冷刀般的眼神,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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