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赴约拓跋景还有一段时间,彼岸也并不着急,而是等着凉山的必经之路上,今夜还会有人来访。
“何必躲着。”彼岸轻身立在竹叶上,这个时间正好。
“莫姑娘先不要生气,暂且容我解释一下。”来人便从从黑暗中现身出来,一身白色的华服衬托着那人英俊不凡,这人不是流白又是谁。
“莫姑娘救我劳心费力,我也深感姑娘的救命之恩,如此也实在是不应该不告而别。”
“但是那时流白还有要事缠身,本就因为中毒和疗伤耽误了太多时间,加之姑娘坚持不放行,流白这才想出这个下策,这也是无奈之举。”流白说着在彼岸面前踱来踱去,脸色红润并不像有伤的人。
“什么要事?”彼岸也轻身落了下来,轻纱遮面。
“江湖之争,武林秘籍,反正就是要事。”流白耍起了无赖。
“要事难道就是将倚梅园的藏身处透露给安远王爷。”救人时彼岸就调查清楚了流白的身份,她和凌奕的关系也是知道的。
再说如果不是如此,彼岸又怎么会轻易的透露自己的身份,又轻易的放流白下山,倚梅园又岂是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冤枉,姑娘这可就冤枉我了,是凌奕那个小子太聪明才找上去的,我虽不是守口如瓶,但也不至于全盘托出。”流白笑着解释道,若不是有求于人,流白也不至于如此。
“有分别吗?”早就领教过流白这人的说话,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当然有,若是前者今日我就无颜站在这里再求姑娘救我一命了,但是我是后者,所以还要再大胆的求一求姑娘把我这条命再留几日。”当年流白是因为身中剧毒才会被彼岸带到倚梅园诊治。
这种剧毒便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青丝虹,这种毒药虽不至于片刻身亡,但是毒在没有解药。
若是中毒,便是死路一条。
这种药本来已经随着药王谷的绝迹而在江湖上消失了,但是彼岸幼时还是见过一次,加上流白便是第二次了。
江湖说青丝虹无药可解,就算是以圣手著称的往生阁也无能为力。
如今往生阁在彼岸手中,彼岸对这种毒药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于公于私,彼岸都没有打算轻易放弃。
“我可从未说过这毒有解药。”彼岸轻声说着。
“有解药也好,无解药也罢,只求莫姑娘先不要放弃我这个病人。”流白依旧是笑着说似乎身中剧毒的不是自己。
“我往生阁救人的价格公子可是知道,更何况我为何要救你,若是失败岂不是毁了我的名声。”彼岸看着这个如今还是一脸笑意的流白,心中还是有些敬佩的。
青丝虹毒发可是生不如死,流白倒是一点也不怕。
“知道姑娘救人一命千金,流白也付不起那么贵的诊金。”
“但是。”流白话锋一转。
“流白中毒承蒙姑娘出手相助,也不过是看在所中的毒药上,不信姑娘对这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青丝虹没有兴趣。”
“反正我无亲无故,从今日起我也不走了,就赖到往生阁,直到姑娘出手救我。”流白看着彼岸露出的那双眸子,威胁的说着。
“早知现在,当初我就不应该救你。”流白靠的很近,彼岸似乎都能感觉到扑到自己面纱上的呼吸,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流白看到,立马堵在了彼岸的身后,生怕彼岸半路离开,不过这段距离倒是安全了。
“姑娘不搭手相救,流白这条命就要留在岭西了。”
“还有,话没有说完不要走,我是病人,没有力气去猜你的话外之意。”流白也是说的很直白,彼岸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说话这么难以捉摸。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像个病人。”彼岸转身背对着流白。
“这还不是靠姑娘的药吊着体内的毒素,要不然流白早就暴尸荒野了。”流白放低了声音讨好的说着。
“是药三分毒,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用药不一定会解了你体内的毒,但却会消耗你的内力。”何况是吊着毒药的药,彼岸之前用给流白的药十分消耗内力,但多亏了那药才不至于毒发。
“毒就毒,总比现在就去见阎王的好,内力没了便没了,我只希望能多活几日,能够有命等到姑娘配制出解药救我。”流白绕道了彼岸的面前,伸手问药,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可从不救不听话的病人。”彼岸又退了几步,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流白在此发誓,绝对做一个听话的病人,对姑娘说的话百分之百的服从,今日起姑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就算是姑娘赶我走我也绝不离开。”流白这次也不再靠近,而是在原地发誓。
“先去往生阁,明日下药。”
“怎么还要等,如今这毒可是我全靠内力压着的,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说着流白就把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麦色的肌肤。
流白本是卷着袖子的,但是看着彼岸那凌厉的眼神,立马放下了。
“好,我是个听话的病人。”
“听话的病人先走了,不用送。”流白说完,甩着袖子便慢吞吞的离开了。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彼岸轻功跃起,站在高处看到远处亮着的火光,足尖轻点飞了过去。
前面是凉山。
“时间正好。”拓跋景早就在帐中等着了,看到出现的那一抹绯色的身影,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
“我带了梅花酿。”这次彼岸并没有轻纱遮面,露出来的明眸朱唇取代了日月的光辉,拓跋景一时间也是有些痴了。
拓跋景和彼岸的相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彼岸爱酒,最爱的是梅花酿,拓跋景爱酒,爱的是来者不拒的美酒,当年以酒结缘,现在依旧是以酒相约。
而且狄族不同于天朝,男女虽不是地位平等,但是也不用轻纱遮面,自然也不用顾忌太多。
“如今大敌当前,我身处主将之位,狄王来时几次三番嘱咐我千万不可醉酒误事,可惜了姑娘的梅花酿,不能一醉方休了。”拓跋景心悦彼岸,前者位卑不敢,如今一路高升,也算是挺起了脊梁。
现在,说话间也不忘表现自己深受重用。
“也好。”彼岸拿过扣在桌上的杯子,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拓跋景闻着空气中莫名的香味,心中有了一丝警惕。
“还不知相约前来所谓何事?”彼岸问了一句,却是并未看向拓跋景。
上好的梅花酿彼岸自斟自酌着,转眼就几杯下肚。
“上次分别后,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见你一面,我的心意……”拓跋景看着彼岸柔情的说着。
拓跋景之意,彼岸不是不知,听着这话脸上早就冷了,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今夜只是旧友相约,别无它意。”拓跋景站了起来,背对着彼岸解释着。
“还未祝贺你高升,我先干为敬。”彼岸不再理会,一杯酒又是下肚了。
算是将这章话揭了过去。
“哪里是高升。”拓跋景这才坐下说着。
“如今这天下的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岭西十五城,其中九城就已经入了狄王军中,如今天朝派遣安远王爷前来,这里便是第一站。”
“狄王将凉山交于我,就等着我一战挫那安远王爷的锐气,可是今日一战姑娘应该也知道了,那凌奕三招之内就斩了我的一员大将。”
“不过凉山易守难攻,我又安排好了对策,他今夜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再者那安远王爷千里迢迢而来,今日首战虽胜,但必定要先安营扎寨先稍事休息,而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将求救信送到了辽青山,奴消一日援军就会赶来,那时里外夹击,定然让凌奕有去无回。”拓跋景分析的头头是道,彼岸也并未插话,只是用手转着那杯子。
“恩。”听着拓跋景停了下来,彼岸才悠悠的说了一个字,仍是继续转着手中的杯子,并未看向拓跋景。
“今夜凌奕不会攻城,你我也可以尽情畅谈了。”拓跋景大笑着,对于计划之事并未细讲。
“那便要祝将军旗开得胜了。”彼岸将注满酒的杯子向前虚敬,然后便仰头喝了下去。
“今年天下大旱,狄王顶多只是拿下岭西十五城。”
“但是再等一年,春收之后,狄王定然会正式出师天朝,当狄族的铁骑踏过天朝土地的时候,那时天朝定然如丧家之犬,再无还击之力,如此那便是狄族的天下。”
“到那个时候狄王当政,定然会废除天朝百年来对女子的禁制。”彼岸听到这话双眼扫过拓跋景,而拓跋景也是故意如此说的,她知道这是彼岸如今所图谋的。
“此话当真。”彼岸挑眉看着拓跋景。
“我何时骗过你,倒是你一直不曾相信我的一颗真心。”拓跋景伸手试图抓住彼岸握着酒杯的玉手,心中也是幻想了千遍那双手握在手中的触觉。
彼岸眼疾手快的逃离了拓跋景的手,狄族男女平等,彼岸心中向往的就是如同狄族对女子的宽容,可是虽说如此,这一切都当是以国在为前提的。
彼岸是不会用丧国的方式来寻求自己所要的公平。
如今天朝为大,彼岸看到的是狄族人在中原低下的地位,若是他日狄族为大,中原人便就如同现在的狄族人一样地位低下,那时就算是解除了对女子的禁制又怎样,不过是陷入了一个更加困顿的局面。
彼岸是要公平,但是要在天朝统治下的公平。
“道不同不相为谋。”彼岸起身看着拓跋景。
那双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但只是一瞬脸上便又带着笑,起步向彼岸走过来,但只是几步,就脚步凌乱摔倒在地。
“你下毒,怎么会?”拓跋景本想将彼岸留下来,内力已经汇聚在手,可是忽然感觉浑身无力,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若是你不起它心,不动内力,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彼岸心中冷笑。
既然来了,又怎么能不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那莫名的香气便是毒,而那上好的梅花酿便是解药。
只可惜他不信,如此,又怎么怪自己不仁。
“我并未饮酒,怎么会?”拓跋景瘫坐在地上,自己千般小心,怎么会中计,心中实在是难以理解。
“你若不动内力毒自然不会发,若是动便必死无疑,而这酒便是解药。”那酒如今已是空了,彼岸转身欲走,拓跋景忽然大声的说道。
“你以为自己能安然出军营吗?”拓跋景知道自己说中的毒定然只有彼岸才有解药,只是如今彼岸定是不愿意交出解药的。
“拓跋景我本不想害你,可你实在是让我失望。”
“今日我会入你帐中,又怎么不会全身而退。”与彼岸相识也不是一朝一夕,拓跋景忽然有些泄气。
那么小心的人,怎么会孤身前来赴约,这账外定然是安排了许多暗卫的,而且自己已是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是等着毒发身亡了。
“你虽与你自幼相交,可是你从不信任我,哪怕是一点也没有。”
“若我真的信你又怎么会继续站在这里。”彼岸背身回答着,是的,拓跋景,彼岸从未信过。
“莫彼岸,或许你能安然的离开我的营帐,或许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是莫彼岸,终其一生,像你这种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这是拓跋景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彼岸心中却是一惊,但还是面色如常的离开了。
幸福。
一生。
都太远了。
远到,此生,她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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