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连舟正在种花,地点是宣殷的一处山脚下,买了一处宅子,中了三色堇,凤凰花。
她并不喜欢漂泊的感觉,于是打算在这个小城住下来。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还年轻,一辈子还有很长。
要活下去,得找一份工作。
她速度很快,筹备好了钱,开了一家武馆。教人练习现代的格斗术。
她没有扮成男子,在宣殷这个江湖势力广布的国家,女子外出谋生,并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刚开始她的武馆生意并不好,后来她在台上跟人打了一次擂台赛,胜出后给自己的武馆做宣传。
冠军效应在中国历来是很猛烈的,不多日,她的武馆就招来了许多人。
就在连舟拿了费,准备第二天正式教人练习的时候,武馆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时候她正在别院里给三色堇浇水,三色堇代表着生命和希望,她很喜欢这种花,色泽妖娆明艳,着实有希望的感觉。
她的头发几缕垂在花上,微弯的腰肢直起来,回首望过去。
“你也是来学功夫的么?”
她对他说。
“你很缺钱吗?”他问。
她不答,反问:“和你有关么?”
她穿一件淡粉色的衣服,几只蝴蝶飞到她肩膀上,许是误把她当成了花。
“你不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做教人练武的这种事情,很不好吗?”淡淡的声音中夹着一丝恼。
连舟这次都不想理他了。转过身,继续浇着花。
“你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当的一声,连舟把水壶丢在地上,又转过身来对着他:“你不觉得你很烦吗?我不像你是个贵公子,哦,对了,你还封了王呢,我也没有你这么能干的爹,我只能自力更生,我没去偷没去抢,有什么觉得难为情的?况且在你眼里,出身烟花之地的我比这还要难为情的事情都做过,你现在莫名其妙地到我这里,到底所为何事呢?”
孟回闻言不怒反笑:“我没地方去了,听说你在这里,所以来投靠你。”
连舟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小庙容不了大佛。”
“莲舟,”孟回忽然一唤,“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他非常诚恳地认错:“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她的回答很干脆。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的院子里就劈头盖脸地闯进了许多人。手握着腰间的刀,对着孟回道:“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孟回回过头清冷一笑:“终于还是找来了吗?”
领头的那人说:“老爷说,找少爷,只需找到宋姑娘所在便可。”
孟回扫了那人一眼,言归正传道:“你跟我父亲说,对于唐璃一事,我始终无法释怀,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站在高处,不受人欺侮和摆布,他明明知道我的执念,却还一手毁之。”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依然敬重他为父亲,可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不会再想插手,不要现在要求我回去,我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的。”
那人冷冷一笑:“少爷为了宋姑娘可真是能舍啊。”
那人高举一只手,发号施令道:“老爷有令,少爷不从,则集攻宋莲舟,”他那只手没有落下去,侧首过来对孟回道,“少爷,我准备了很多只箭。”
“很明显,你在威胁我。”
那人一笑:“这可是老爷的意思,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少爷可不要冤枉了我去。”
事关连舟的安危,孟回不得不谨慎思索,就在他犹豫之际,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一群混蛋,你们的事情把我扯进去干什么?真是讨打!”
说这话的时候,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为首的踢了块石子过去,正中他的眉心,那人啊哟大叫了一声。
“你这贱人竟敢伤害陈大哥!”那些人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他不客气地朝连舟拔剑。
连舟回眸对孟回笑笑:“你以为你跟了这些人回去,你父亲就不会对付我吗?”
这是一种分析,似乎也是一种暗示,孟回想到父亲的为人,虽然对他疼爱有加但性格反复无常,对其他的人心狠手辣,他若回去,父亲必会除掉在他眼里拦阻儿子道路的连舟,更何况,连舟还曾杀过大嫂。
想到这里他对父亲的手下们一笑:“我不会回去的。”
“如此甚好。”箭头齐齐对准连舟。就凭着这份杀意,孟回足以笃定,无论他回不回去,连舟肯定是要受到杀害的。
“我手下多少也有些人,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奉劝你们放下箭,不然当心死得难看。”
“给我射!”一阵密集的箭雨直逼连舟,连舟凭借高超的身手游刃有余,战况很激烈,时间过得很快,经过长久的闪躲,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孟回正被一些人围困住,那些人非身手寻常之辈,孟回脱不开身,只见光芒一闪,原是那为首的拔出腰间佩剑往连舟刺去,与此同时箭影密集,事态十分严峻,孟回奋力一脚踢开身边一人,心里是滔天的愤怒,父亲终究是父亲啊,他在宣示他的权威不容侵犯。
孟回质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杀唐璃,父亲的回答是,不听话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因为唐璃不像父亲以为的那么懦弱无能,因为唐璃有自己的思想,因为唐璃与父亲意见相左,因为唐璃不像他的六岁小儿子那么好掌控,所以纵便他敬父亲为长辈,也不得不接受死亡的酷刑。
依旧是书房,风很大,树叶哗啦啦作响,他痛心疾首地对父亲说——阿璃,他不会杀害我们孟家的,父亲你又何必?
他以为父亲担心的,是唐璃做了皇帝后削弱孟家的势力,甚至对权倾朝野的孟家下杀手。他以为父亲担心的,是遭遇历代扶持皇帝上位的大臣的劫数,一心为主,到头来惨遭屠戮。
而父亲的回答却叫他彻底地寒心。
父亲的回答很平静:“我当然知道唐璃那孩子不会杀我,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品性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可比你要纯良许多,当年,上晟被宣殷攻击,战败不堪,上晟屈辱投降,宣殷皇帝钟离玄烨要求送出一皇子以示上晟投降的忠诚,是唐璃主动请命为先皇分忧,那时,他还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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