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抹愁
遇儿,等我成了大将军,我就能穿着明光铠甲,骑着西域战马,纵横沙场,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遇儿,等我成了大将军,我就带你去西北,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可以纵马驰骋。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遇儿!我带你回去,回云中老家,什么郡马将军我都不做了,我们回去在山庄里避世隐居,从此再也不分开……
马车颠簸了下,安遇睁开眼,迷怔片刻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殿下,您醒了?”文尚宫柔声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安遇摇摇头,撩起帘子,车窗外随行的东齐护卫忙俯身道:“殿下,现在到三国交界的地方了,前面探路的说再走一个时辰会经过一座地藏菩萨庙,今晚就在那里歇脚。”
安遇笑了下,她向外张望,看到邵钰衡骑马走在前面,他这一路都背对着她,一句话都不同她讲。
从队伍的最前方跑回来一匹白马,马上的小女孩一会儿咯咯咯的笑,一会儿啊哦哦的怪叫。
马儿跑到马车旁,图秀可汗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双手夹起答答把她送回了车上。安遇见她满头大汗,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对文尚宫道:“花了一个冬天才捂白了些,这几日天天在外面疯,又晒得像只猴子了。”
文尚宫恬静笑着,帮答答打着蒲扇。答答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笑嘻嘻道:“小忽姐姐,阿爸说我以后不能叫你姐姐了,要叫阿妈。”
这一声阿妈叫得安遇瞬间红了脸,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扭脸瞪了眼窗外的图秀可汗。图秀可汗把手搭在车上,露出白牙一笑,比身后的晚霞还要绚烂几分。
“别不好意思,白捡了一个宝贝女儿,你说嫁我是不是很划算?你们东齐皇宫的伙食是不是不太好啊?我看你锦衣玉食这大半年,怎么反倒还瘦了呢?可不能再瘦了,我还指望你给我生儿子呢!”
草原男儿奔放直白,不懂得委婉含蓄,安遇听得耳根都红了。图秀可汗笑了笑,朝她伸出手,“坐了一天马车累了吧?我带你跑一圈舒展下?”
安遇其实已坐得腰酸背痛,但还是摇头道:“我不累,不用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撩起,图秀可汗不由分说大手一伸把安遇拉到外面,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驾”一声朝前方驰骋而去。
邵钰衡望着共乘一骑跑远的两人,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移开了目光。
图秀可汗的坐骑是一匹名为“极光”的突厥战马,速度快得惊人,安遇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啸,道路两旁的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心想这便是书中说的那风驰电掣般的感觉吧?
马儿跑上一片青翠的山坡,驻足远眺,天边落日已燃尽,留下霞光万丈,如彩墨渲染,惊艳了人间。怀抱收紧,温热的吻落在安遇的颈上,一颗心猛然提起,悬浮了片刻又轰然坠下。她如今已是他的女人,他做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
纵然天际美景如画,安遇却紧闭了双眼,任意识沦陷。
从此,无路可退。
夏末秋初,夜已微凉。
邵钰衡抱剑和衣而睡,他睡得很浅,听到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身旁,紧接着一张毯子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睁眼,只是听到这细碎的脚步声,便知她是谁。心里如打翻了老醋坛子,酸涩难当,他不动声色极力忍着,等她走远了,他才倏然睁开眼,眼里隐有泪光。
毯子上有他熟悉的清香,人也近在眼前,可是他却永远,永永远远触摸不到了。这段情如一场骤雨,“哗啦啦”很快就下完了,留下一地的坑坑洼洼,再也填不平。
唯一让他觉着欣慰的是,她嫁的这个人,确实比他强。
比试虽未结束,但胜负已分。
越往北,山越远,天越阔,一川草色青袅袅。
傍晚时分,车队在山坡下驻扎。图秀可汗的亲卫和东齐的护卫相处融洽,不分你我,这会儿已开始忙着扎帐篷,起篝火。随着炊烟升起,烤肉的香气也飘散开来。乔太后送了图秀可汗一车好酒,他命人抱了两坛出来,与大伙儿一起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安遇望了一圈都没望见邵钰衡,着人问了方知他去山上了。
无边旷野沉寂在苍茫夜色中,繁星如棋闪着亘古恒远的光,邵钰衡独自坐在最高的山石上,吹着风,喝着酒,眉间藏着一抹愁。
安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累得气喘吁吁。她抹了把汗,在邵钰衡惊愕的目光中,靠着山石坐下,伸着胳膊腿儿,嚎道:“啊累死了!这山看着不高,爬起来却要命。哎呀我的腰快断了!”
邵钰衡没好气道:“你上来做什么?”
安遇嘿嘿一笑,往他这边挪了挪,从携带的袋子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羊腿,伸到他面前。邵钰衡也不跟她客套,直接拿了就啃。
“我亲自烤的,里面加了秘制香料,好不好吃?”
邵钰衡没答理她。安遇就看着他吃,这么多天堵在心里难以言说的痛,悄然释放。
“别以为烤一条羊腿,我就会原谅你。”邵钰衡冷冷道。
“一条不够,三条?”安遇举起三根手指。
邵钰衡举起羊腿骨特想敲她,安遇缩着头,委屈道:“我都没说两条。”
“克星!”邵钰衡狠狠咬掉一片肉,边吃边道,“你就是我的克星。以后,离我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安遇低眉顺眼,用手指头戳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道:“衡宝,不要生气了嘛……”
“起开!”邵钰衡抬起手臂嫌恶的转了个方向,“我告诉你,以后要是被他欺负了,你就受着,山高水远没人帮得了你。到时候你要是哭着跑回来了,小爷我就在皇宫门口放鞭炮庆祝!”
“讨厌!”安遇撅着嘴拧了拧他,“就不能说点好的?”
“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不要对我这个黄花少年动手动脚!”
安遇扑哧笑了,扭过脸去,口齿不清嘟囔道:“还黄花少年?也不知谁夜御七女,能耐得很呢!”
夜色如墨,都黑不过邵钰衡此时的脸。
是不是羊肉吃多了会上火?为什么他总觉得牙根痒痒呢?
安遇和邵钰衡一前一后从山上下来,图秀可汗看到这一幕什么也没说,面上依然带着醺然如醉的笑。等众人都歇息了,他上了马车,抓住安遇的手,摊开她的手掌,掌心赫然几道殷红的口子。那山头怪石嶙峋,她一个人摸黑爬上去,不受伤才怪。
安遇垂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抹药,用洁白的帕子缠绕掌心,静静等着他的质问,他却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只是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说:“睡吧!”
图秀可汗下了车往营帐方向走了几步,听见身后安遇喊他,便又走了回去,倚在车窗边,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孤枕难眠?本人很乐意自荐枕席。”说完,还向她抛了个媚眼。
安遇笑了,被他这不正经的笑话一打岔,原本想说的话又笑着咽了回去。
“天气转凉了,睡时记得盖上毯子。”
图秀可汗眼眸眯起来,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安遇霎时羞红了脸,飞快的看了看左右,轻斥一声:“滚!”
图秀可汗朗声笑着走了,他还穿着去年的衣裳,衣袖上那藤缠枝的花纹,是她在灯下一针一线绣的。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安遇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帕子包裹的手掌,泪盈于睫。
对不起,她原本想对他说声对不起,为她那颗至今依然纷扰不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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