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孙府的事情,坊间隐约有些传闻,但毕竟当时孙府关起门了,究竟怎么回事,除了当事人,也没人知道。
孙万钱虽然有钱,但家里的东西被砸得稀巴烂,也心疼,又心疼又生气。
可他不能跟萧家作对,萧家若只是一般大户人家那便好了,偏偏人在南方的产业,也足够丰厚,人脉还广,若萧家真的护定了云家,明面上撕破脸,对孙府并不好。
但还不待孙万钱权衡好云家与萧家的关系,萧定便让身边人上门来了。
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倒是孙万钱彻底打消了还有些不平的心思。
云家是萧家认下来的感情,那两小只,还牵连着老太太的福泽,孙万钱不给云家面子,便是打了萧家的脸,这口气,别说萧韫之看不下去了,两位老人家知道了,更是气得不行。
自然,也无人笑得,因着萧韫之带云莞大闹孙家,被老爷子教训了一顿,关了两日的书房。
云怀诚等人虽对云莞大闹孙府感到解气,但其实对孙府依旧有所芥蒂。
但生意场,有时候就是这样,冤家宜解不宜结,双方最后还是平静下来,维持表面的和平,达成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协议,以表示不会如前面那般大动干戈闹起来。
但私底下是否还有一些不轻不重的小情绪,也不得而知。
反正云莞是轻松多了。
陵阳城进购回来的布料很是合适,彩丝阁的作坊仍在不紧不慢地做活,而地里的高粱苗子,也长了出来,已有脚踝那么高。
远远望过去,一片广袤的黄泥土地上,一株株一丛丛矮小的绿油油的高粱苗正生机勃勃地生长着,看得人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
早先看着云莞等人种下了高粱,牙酸地怀疑地里长不出高粱苗的村民,瞧着那绿油油一丛丛的高粱,再看自己水田里眼神青黄的水稻秧苗,更加心酸了,直后悔当日没有跟云莞一道种植高粱。
当然,即便心酸,也不敢说出来,毕竟村里许多人都种了高粱,否则一句话得罪人可就不好了。
但已经有人开始暗暗打算,下一季也跟着云莞种高粱,为此,越来越多的人,对云莞越发客气,路上见面,都主动打起了招呼,田间地头也去跟云玉娘和大伯娘套近乎,说些庄稼种植的事,言语间已暗示下一季一道种植高粱。
可即便是这样,高粱地里还是出事了。
这天早晨,好几个村民围在一起说话。
“你家高粱也缺了一块?”
“我也是,我一开始以为是山上的野物下山来偷吃,结果根本不是,地里有人的脚印!”
“可不是,可气死我了,我家高粱地被踩坏了一分!”
“那哪是野物踩坏的,我那地里的一角,七零八碎的,全都是被连根拔起的,说不是人干的,我都不信!”
“谁这样缺德,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
几个村民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都是家里的地被踩坏了的。
在乡村里,农事大过天,弄坏了庄稼,如同拿刀去捅人的命一般,云莞从酒窖回来的路上,在田埂上听到几个村民怒骂的声音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云大娘和云玉娘也在里面。
云莞家的地也被糟蹋了一大块,东一块、西一块的,高粱苗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云大娘这会儿早被气得不行,来了地里之后,便没有过好脸色,刚刚骂过人,嗓子干的冒烟。
云莞过去看了一会儿,眉头便皱了起来,高粱苗有被拔起来的,还有中间踩断的,本来被打理得极好的黄泥地里,也留着好几个脚印。
大伙儿道:“说不是有人故意的,我都不信!”
“就是!前些日子还有人骂我们地里种不出高粱,现在好了,眼红了就开始来踩我们家高粱苗,天杀的!”
“昨日傍晚我从地里拔草回去还好好的,肯定是那些没种高粱的人!”
大伙儿越说越起劲,云莞看了一圈,道:“大概是半夜里来弄的吧,如果没人看见,也不好说,被踩断的肯定不能要了,大家先把双株的苗分开移植过去,后面两日注意浇水,仔细护着些,若还有剩余的高粱种,便先在沙桶里种着,待成苗了再连株移植过去。”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没有证据,也没有人看见,虽然心里气愤,笑得是村里的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干的事,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能在地里骂骂咧咧几句。
当天夜里,村里便安排了几个人在高粱地里值守,担心还有人来搞破坏。
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原先搞破坏的人,也不是蠢货,加上村里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没人敢再来。
村里度过了几个平静的夜晚,补回去的高粱苗在大家的细心呵护下,也完好地生长着,也没再出过事,大伙儿这才慢慢放心了下来。
但这世上便是这样,好事不连发,恶事连连来。
一大早,云家门口闹了不小的动静。
起因是许久没再出来蹦跶的云承财父子又上门了。
这次的理由很简单,云莞带着村里的人酿酒、种高粱还带着几个姑娘开了秀坊,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跟着云莞做事的几个村民,生活都明显地变好了,不说身上的新衣裳瞧着让人眼红,甚至有人已经在修建新房子。
云承财看得眼馋得不行。
这一大早过来,便是让云莞一家给他们父子两某个差事,去酿酒或者去人间至味做跑堂、厨师都行,反正能挣钱,且每个月至少能挣十两银子最好。
果然是不要脸的人,提出这样要求,云家人可被气坏了,云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会做什么,能做菜么,还是会酿酒?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来叫阿莞帮你们找活干!”
“那不会做,学学不就得了,怎么的,阿莞宁愿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家人,这还有没有人性!”
性子再不好的人,也总还有几个臭味相投的。
云承财一家也不例外。
不知是看热闹的,还是跟着来占便宜的。
原本就不跟云承德一家交好的本家人,在云莞一家的生意越做越好之后,也开始舔着脸上门了,这次瞧着云承财过来,想着云承财的父亲毕竟跟云莞的父亲是亲的兄弟,便也想一道来捞便宜。
本家也有几个人跟着过来,顺着云承财的话道:“就是就是,哪有能帮着外人,不帮自家人的道理,阿莞现在有本事了,走路连咱们这些穷亲戚都不认识了。”
“找个活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哪怕让我们去人间至味洗洗碗也行啊,合着你们家自己赚了银子,就不记得帮这自家人了,玉娘啊,传出去别人都说这叫忘恩负义。”
“就是,都是一家人,阿莞阿诚大了,都忘记小时候我们对你们有多好了!”
“就是就是,做人不能当白眼狼啊。”
听到这些人,云家人被气得不行。
大伯娘叉着腰骂道:“你们还有脸说,啊,还有脸说!我们家当初被人上门拿刀砍人时,你们在哪!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我们家穷的揭不开锅时你们在哪!”
“你们那时不把我们当做一家人了,说了我家多少闲话?哦,现在我们日子好过了,你们就找上门来了,没这样便宜的好事!”
云玉娘也拦着不给人进院子:“忘恩负义,我倒要问问,我家承了你们什么恩,什么义?这话你们敢说出口,不怕天打雷劈?”
“阿莞阿诚能挣钱,那时他们的本事,有你们什么事儿!”
“想让我家阿莞给你们找活,干不好的,最后还不是骂我家阿莞?”
“看看看看!一个个的,十几岁的人了,好吃懒做,什么也不会,跟个还要娘喂的婴儿一般,还想让我家阿莞怎么给你们活干!”
“没门!出去,都出去!”
云玉娘和大伯娘坚决不给人进门。
前来找事的人,被骂得又臊又气:“哎,你们怎么这样!太没良心了!”
“都是一家人!”
“就是就是,太没有良心了!”
院门口闹哄哄的,一早起来去地里干活的,路过云家的门口,也看到了这一幕。
云怀诚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镇上的,云珍儿偶尔也住在镇上,云莞却因为酒窖的事儿,几乎夜夜都回家住。
外面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她从里屋出来:“阿娘,热热闹闹的吵什么呢。”
云承财父子等人看到云莞出来了,瞪大了眼睛,大声嚷嚷:“阿莞,阿莞,堂叔有事跟你说呢。”
“阿莞,给我们找份活儿做啊!”
云玉娘三言两语便说了这些人的来意,气到:“阿莞,没事,你先去忙,这些事情娘来解决。”
云莞听罢,拍了拍云玉娘的手,安抚道:“阿娘,没事。”
她瞧了这位不要脸的堂叔一眼,“介绍活儿,你们想做什么?”
“阿莞啊,来,让你虎子哥帮你去酿酒,工钱也不要多,每个月二三十两银子就行啦。”
“娘,我不会酿酒!”名叫虎子的男子跟云怀礼差不多大,论起辈分,云莞得叫一声堂哥,闻言拒绝道。
“对对对,婶娘家守全能帮你去镇上厨房帮忙,也不多要银子,每个月能有十多两婶娘就满足啦!”
“我不去刷碗!”
“你闭嘴!”
这些都是云家大家里的亲戚,也不知道隔了几代的关系。
平时关系也不算亲近,当初云莞一家难得揭不开锅,云承德和云家老太太都病重的时候,也没见有人上来帮忙,倒是平时说了不少风凉话。
还因为云莞一家两房关系好,云玉娘和云大娘待老太太都好,这些人还心酸得很。
听着这些人的话,云莞冷笑一声,看向许久没动静的云承财:“堂叔呢?”
云承财脸上笑得能开出一朵花儿似的:“堂叔也没别的要求,你就在镇上给大贵随便买个铺子,让他做点小生意就行了。”
云莞听罢,笑了一声,而后扫了一眼这些上门的人,唇边几分讥诮:“你们当我是活菩萨呢?”
大伙儿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知晓云莞这是拒绝的意思,而后便怒了:“阿莞,你这话什么意思,一点小事都不肯,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就是就是!还是一家人呢,你家现在这样有钱,帮点忙怎么了?”
“我们又没分你家产,做点忙都不帮,算什么亲戚!”
“哦,你现在跟镇上的大户人家结亲了,有了萧家做靠山,就不要咱们云家的亲戚了是吧?”
这帮来势汹汹,连路过的跟云莞家没亲属关系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云承财一家实在是贪心不要脸,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趁着云玉娘和大伯娘发怒之前,云莞抱胸,冷冷道:“你们还知道是一家人,平时我家有事的时候,怎么的不见你们在哪?”
而后又扫了一眼云承财:“还有堂叔,你前阵子抢我家院子的时候,可没把我当成你侄女。”
“那谁家生活不艰难,你这话说的,亲戚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过了就过了!”
“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就是一点小事,你都帮了村里多少人,倒不帮自己人,老祖宗都看不下去,阿莞你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云莞冷笑道:“便是有天打雷劈,那也不是先打在我身上。”
她抱胸站着,十足十不好相与的模样:“我让人做事,看的是人的本事和心性,虎子和守全平日里便只在村里晃悠,成日无所事事,连下地干活都不肯,估计连在家里洗个碗你们都不肯,就让我给他们做事,我专门给自己找不自在?”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云莞没理会,扫了一眼云承财道:“开个铺子,怎的,堂叔,给你们开个赌坊让你败光了,还是想怎么的,这算盘打得够响的,你们有那样的本事么?”
“你怎么说话呢你,阿莞做人可不能做白眼狼!”
“谁是白眼狼你们心里有数,别说我不帮忙,就算我帮忙了,你们做得起么,能寅时起,能干重活粗活愿意被别人骂?”
“我云莞不是活菩萨,你们要是肯勤快做事,看在大家的份上我还能帮一把,个个都想不劳而获,抱歉了,菩萨庙在镇上,每天自己去拜拜,别找我!”
“你!”众人被她这般绝情的模样震得说不出话来。
云莞脸一冷:“阿娘,关门!”
云玉娘和云大娘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门外还有嘟嘟囔囔的骂声,都在骂云莞不顾一家人,没人性做人不厚道之类云云。
气得云玉娘拿着扁担出去赶人。
倒是云莞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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