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失控
梅刀君迎向窗前,扬袖挡住星光,适应了片刻,才垂下衣袖,颇有兴致的看着肖元梁……手中那柄出鞘的星妖剑。
不愧是先天剑体遗留下的剑胚所化,天生灵剑,自带七星剑芒,稍一舞动,便星光大绽,幸而少年没有用魔气催动,剑芒含而不露,锐而无锋,否则,被星光一照,任是金刚不坏,也难挡剑芒穿透。
袖里剑从垂下的大袖中滑落,梅刀君五指一扣,握紧剑柄,缓缓抬起,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剑鸣低沉,乍看去,就像一把凡品。
实际上,袖里剑的剑胚,原本也确实是一把凡品,但在成剑的过程中,被白凤游蕴养得极好,灵性内敛,含而不露。只有出剑的瞬间,才会闪露出噬人的锋芒,变成一把势不可挡的上品灵剑。
果然,剑随其主。
“来呀,你还在磨蹭什么?”肖元梁迫不及待的高呼。
梅刀君哑然失笑,这孩子性子也太急了。手腕一转,袖里剑缩回袖中,他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从门内走出来,不像应战,倒像是兴致突来,想要赏月,意兴雅致之极。
“你什么意思?”肖元梁脸色变得难看了。
“你剑道领悟不够,用剑是欺负你。”梅刀君云淡风清。
剑已有灵,其性随主,不是白凤游本人,无法催发灵性,他若用剑,模仿得出袖里剑的剑意,却模仿不出袖里剑真正的剑道奥义,毕竟,袖里剑道与他本性相违。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袖里剑不可能听他的使唤,如果强行御使,反而会导致剑灵逆反,暴露真相。
肖元梁暴露如雷:“白凤游,你不要太过分,我承认你的剑道造诣比我高,但也没有高到可以赤手空拳就压制我,你若不出剑,就别怪我剑下不留情了。”
“来吧。”梅刀君探手作请。
他不修剑,但对剑道的理解,在青莲剑仙的耳濡目染下,整个道门同辈修士里,能胜过他的人不会超过三人。至于魔门……也只有一个白凤游,有能力刺他一剑而已。
星妖剑很厉害,可惜,持有它的不是晶银心,而是肖元梁。
这少年,不说对剑道的理解,就是连修为境界都差了老远,与他切磋,无论是出剑还是出刀,都不必。
梅刀君全然站在了指点者的立场,云淡风清,毫无胜负之念。
但就是这个态度,更加刺激了少年脆弱的自尊心,激怒之下,星妖剑陡然长鸣,无尽星光透体而出,照得小院中几如白昼,星芒夹裹着剑芒,似流萤飞舞,飘向梅刀君。
虽美,却杀机无垠。
梅刀君双指并剑,半环一划,剑风荡出,流萤顿退,轻松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片尘沙。
肖元梁握着星妖剑的手顿时一紧,脸色难看。
“这是星妖剑自身的剑意化芒,肖元梁,你自己的剑道呢?究竟是你在向我出剑,还是星妖剑在向我出剑?”
梅刀君摇头叹息,当了这么时间的先生,他……还真是有些好为人师了,不忍见这么一个修剑的好苗子,就这么浪费了。
不都说这孩子被非人间大力培养,却连怎么掌握星妖剑都还没有学会?难怪他的剑道境界这么弱,不是天赋弱,而是他太过于依赖星妖剑了。
他身份特殊,背后罩他的人又太多,恐怕除了白凤游打击过他之外,同辈之人,与他对面都要让他七分,因此这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修炼入了歧途。
而白凤游又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踹他两脚看他不开窍,多半就懒得理会了。于是这少年一误再误,成了如今这模样。
“你唧唧歪歪个什么东西,看剑!”
肖元梁气窘交加,哪有心情细究梅刀君话中的意思,一剑挑来,剑风凌厉,带出了阵阵杀机。
“你只知用剑,而不知用道,剑强于力而拙于意,遇上修为低于你的人,或可仗着星妖剑以力压人,遇上精于剑道之人,便是处处破绽。”
剑风凛烈,荡起梅刀君的衣袍,然而面对重重杀机,他半步未退,只是剑指压唇,低喝一声:“呔!”
小院角落里点点绿意,骤然转浓,生枝抽条,引来月华如水,洒下一片流水光幕,迷蒙又缥缈。
月华流过处,杀机瞬消,剑风立止。
星妖剑剑身轻颤,发出了阵阵低吟,似怒犹怨。身为先天剑体的遗留之物,它竟然被别人用剑意压制,怎能甘心。
剑中之灵,委屈极了。
然而肖元梁更委屈,他盯着梅刀君,不敢置信的颤着声:“你为何不用袖里剑道?”
他追着这混蛋多少年,磨了多少次,终于让这混蛋肯出手,可是竟然用的不是袖里剑道,什么意思?
“那你就死了。”梅刀君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位置,那一剑,连他都没能避过。
他理解白凤游以前为何不搭理这少年的挑衅,袖里剑是杀人剑,袖里剑道的本质,更是出剑无回,绝不容情,哪怕是白凤游当场,出手之后恐怕都没有办法停下来。
所以,袖里剑只能用在杀人时,平素轻易不会出手,更不要说与人切磋了。
肖元梁修为弱,剑道造诣更是大半依赖于星妖剑,一旦用出袖里剑道,少年连半招都挡不住,必死。
“你……”
少年郎被他这一句话,气得全身都发颤,五指紧紧扣着剑柄,青筋毕露,心神几乎失守。
“弃剑!”梅刀君冷喝。
这一声喝,夹裹着清心咒与醍醐音,直击神魂。
肖元梁如受重击,星妖剑从掌中滑落,直插入地,剑柄震荡不止,发出了不甘的悲鸣。
剑鸣入心,将他从神魂激荡心神失守中唤醒,少年的脸色因屈辱而窘怒变形。
“肖元梁,让我看看你自己的剑道,不要被星妖剑左右,是你在修剑,而不是剑修你,懂吗?”
魔门修炼,最大的歧途,就是容易被器所控,丰红娘就是典型。肖元梁稍好一些,一则他还年少,修为不深,二则星妖剑与他有血脉上的羁绊,与他契合度高,控制力弱。
所以方才梅刀君一声冷喝,星妖剑才会那么轻易就的脱手。
“他么的都是废话,道理我当然懂,我只是……”
肖元梁胸口剧烈起伏,五指捏成拳。
“我只是……控制不了,我不想伤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上蓦然爆发出冲天剑意,肆无忌惮的撕裂月华,扫荡四方。
梅刀君瞳孔微扩,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白凤游,你走开,我要控制不住……它了!”
肖元梁隐忍痛苦的声音,紧跟在扩散的剑意之后,又被割裂得支离破碎,行成了阵阵回荡之音。
梅刀君一动未动。
“嘶……”
衣襟上,多了一道剑痕,深可见骨,但没有鲜血流出,凛烈的剑意封住了伤口,分散成无数的细小剑气,往伤口深处游走,直窜向心脉。
“封!”
梅刀君一指点在心脉处,月华如流水涌入他的指间,在心脉周围形成了一方月轮,剑气游走而来,一触即溃。
“离!”
月轮急速旋转,转瞬间就将侵入体内的剑气全部从伤口处倒逼飞出。
“我叫你走,听不懂吗?”
肖元梁拼尽全力的收敛身体里的剑意,嘶吼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幼兽的咆哮,但是还是有越来越的剑意不受控制的从他的身体里迸射出来。
“星妖,帮我!”
星妖剑感受到他的召唤,剑身震动,一寸一寸的从地面拔高,然而下一瞬,梅刀君的身影就出现在它旁边,一手按住了剑柄。
“原来你一直在用星妖剑压制剑意……”梅刀君轻叹一声。
肖元梁脸色惨白:“你疯了。”
靠得这样的近,原本毫无目标向四方迸射的剑意,迅速锁定攻击目标,冲着梅刀君狂扑而来。
“引!”
面对狂暴凛烈的剑意,梅刀君只是云淡风清的并指一划,夜空中,悄然出现了一座桥,一头连接着天上明月,一头牵引了无尽剑意。
“啊……”
肖元梁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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