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在慕如风发怒时,早已经吓得跪在了墙角,此时一听我这话,她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皇后娘娘,这怎么可以?"
我笑得泪水汹涌,心中的委屈瞬间喷涌而出,"有什么不可以,你没瞧见么,晋封贵妃何等大的事,可印册都制了,却没有人来跟我这个皇后说一声,我皇后的金印就如同你针线篓里的绣花针,随便派个人就要来拿,可怜我不敢违抗,恭恭敬敬的捧着金印亲自送去,不过问一声那金册上是什么,就被人大加呵斥,"说到这里,我抬手轻轻抚过额头上被太后茶碗砸破的伤,一道干净的白棉布包裹着它,手指抚过时,我心痛欲裂,又道,"我不过守着祖宗的规矩,不肯轻易盖印,这不,招数就来了,大半夜的弄两个奴才平白的朝我身上扯事儿,倒要我交代,苍天哪,我可怎么交代,左不过交了中宫印,等着皇上赐死罢了。"
想是我这番话说得太过极端太过激烈,慕如风纵然吃惊,却也愣了,停一停后,他陡的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的身子一阵阵的发软,"臣妾是胡说么,那好吧,那就是胡说吧,皇上要臣妾招,那臣妾就招,是,那个叫石头的,是臣妾命放出去的,那个姓王的宫人,也是臣妾放出去的,她带的那些东西,都是臣妾赏的,皇上也别问臣妾为什么要这样做,臣妾又哪里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皇上只当臣妾是个疯子就完了。"
青绫在一边尖声叫了起来,"皇后娘娘,你可不能这么任性胡说啊,皇上向来圣明,他一定会查明您是在被人陷害的,这可不是您赌气的时候啊,皇后娘娘……"
慕如风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青,许久,他才冷冷道,"你是说,太后陷害你?"
我吸一吸鼻子,带泪笑着摇头,"皇上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太后娘娘是什么人,臣妾哪里敢说太后娘娘什么呢。"
正在气氛紧张凝重的时候,派去七王府的内侍已经回来了,他双手空空的向慕如风回道,"皇上,敬安王妃说那玉坠儿确实是她的,是前些日子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丢了的,原以为定是没有了的,却不料皇上还能帮她找了回来,要奴才替她向皇上磕头谢恩呢。"
玉坠果然是敬安王妃的,我没有说谎。
慕如风回头看我,脸色就有些缓和,却看那个内侍又并不走,似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事儿?"
那个内侍脸上的神情就古怪起来,被慕如风一瞪,他不敢迟疑,就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来,双手捧到头顶,"有件事,奴才不敢瞒皇上,奴才才回宫时,被太后的人拦下了,问了奴才去七王府的情形后,就给了奴才这锭金子,要奴才说,敬安王妃并不认得那玉坠,奴才就跟他们说,玉坠已被敬安王妃收回去了,若奴才依着他们的话说,可哪里又重新弄出一个玉坠来交上去,这事不成的,可是那人说,这个不要奴才担心,只说是被太后取了去就是了,并道奴才若不按他们交代的回皇上,就定要奴才瞧不见明儿早上的太阳,奴才心里害怕,就答应了。"
这番话不但慕如风意外,我也没想到,就见慕如风大怒,"你说的可是真的,诬蔑太后可是死罪。"
那奴才磕头道,"奴才不敢诬蔑太后,更不敢欺瞒皇上,求皇上为奴才做主,救奴才一命,"说完,就将头在地上碰得咚咚作响。
慕如风看一眼他,阴阴笑道,"你要朕救你什么命,你方才若是按太后吩咐的话来回朕,岂不是又得了金子又保了命么,可见你是个糊涂的奴才。"
那奴才就哭道,"皇上,那玉坠已经被敬安王妃收回去了,若明儿她又佩在身上带进宫来,岂不是一眼就看出奴才说了谎,奴才那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慕如风怒极反笑,"你倒不蠢,知道里面的轻重呢。"
命阿昆接过他手里的金子,慕如风在手里掂了一掂,就向阿昆道,"太后为了让她的侄女坐上皇后之位,倒真的肯下血本呢。"
只这一句话,我的身子就软了下来,我知道,我赢了。
这适时的变故,无疑让慕如风相信了这一切都是太后设的局无疑,要知道当年他初登大宝时,太后本就是要封这个侄女为后的,如今她大张旗鼓的以那样荣宠的方式迎她进宫,一上来就是尊贵至极的位份,种种情形看下来,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慕如风将金子丢到那个奴才面前,"看在你对朕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这锭金子就赏给你了,只是能不能享用它,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那内侍身子一抖,"皇上……"
慕如风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若要朕保你的命,明儿一早,你就得当着太后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那内侍哀嚎一声,"皇上,太后娘娘会要了奴才的命啊。"
"你不去,朕也会要了你的命,而太后知道你没有按她的吩咐做事,她也一样不会饶你,"慕如风的语气淡然,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平常的事。
阿昆过来斥道,"糊涂的东西,皇上不是说了,你当着太后的面再说一遍,皇上就会保住你的命吗,有皇上在跟前儿,太后还能把你怎么的?"
那内侍显然无路可退,他抖着手收起那锭金子,"皇上,奴才……奴才……,奴才听皇上的……"
慕如风摆手,命阿昆带着那个内侍出去,他回过身来,双手将我拉起,随即,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轻轻的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又抚住我挨打的面颊和额头上的伤痕,在我耳边轻声叫道,"云雾,对不起,对不起……"
他竟然在向我说对不起,一声又一声,情真意切到仿佛刚才狠命的给我一耳光的人不是他,若不是已经经历了太多,若不是已经见了太多,我差不多就要溶化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初进宫时青涩单纯的我了,我再不信他的这份温情会是真的,我更不相信帝王的心里会有真爱,先不说繁花落尽,红颜衰老时,便是君恩断绝的时候,只说在他的皇权天下面前,纵然倾国倾城,若不能顺得他的心意,也逃过风卷落花的下场!
他见我不动,不由将身子稍离了离,低头看我,"云雾,你是在怪朕么,是怪朕不信你,还是怪朕要纳那傅金环为贵妃,却都不告诉你这个皇后?"
我依旧默然不语,只是不停的流泪,青绫急了,背着慕如风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借机向慕如风讨巧服乖,我明白她的意思,却转过头去不理,只听慕如风轻轻叹了一声,"云雾,你既然已听说了那傅金环要进宫,难道就没有听说,这从头到尾都只是太后的懿旨,朕从来没有正面的下过旨意么?"
我心里一跳,这才抬头看向他,"怎么这不是皇上的旨意么?"然而,我又欲哭不哭的,"是不是皇上旨意又何妨呢,左右太后定是问过皇上心意的,其实,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的,臣妾又岂是那小气之人,只是册封贵妃不比别的,那可是一品呢,何等大的事儿,所以,臣妾初时虽然听到些须消息,却想着太后定不会做这样违背祖制的事,是以臣妾只当是传言的,后又说她进宫的日子都定下了,就在这几天,臣妾心里惊疑,才想着要问一问皇上和太后娘娘,可皇上朝政繁忙,太后那边又说身上不好,不许人搅扰,传了梁万诚来问,也是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命人来取臣妾的中宫令印,臣妾依照祖宗规矩,捧着金印亲自过去,可是太后只说让臣妾盖印,并不肯说是什么,中宫令印岂是能乱盖的,纵然是太后娘娘,臣妾也要问一问,不想太后竟就恼了,她,她抓起茶碗就砸在臣妾头上,臣妾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却知道那傅金环被封贵妃之事,原来竟然是真的……,"说到这里,我呜呜的泣不成声,伤心至极。
慕如风道,"这件事,是太后做得有点过了,她之前对朕提过,朕不好明着拒绝,只得虚与委蛇,可不想太后竟就下了懿旨,命内务府建册造印,又让钦天监选吉日,朕朝局初定,傅国舅镇守边陲,手上又有重兵,朕万不能为这个事跟太后闹僵,只得随她去了,却不想她竟然在你这里碰了好大一枚钉子,云雾,你不知道,当朕听了宫人的回话时,人后跟阿昆笑成了什么样呢。"
说到最后这一句时,他拿指头轻轻一点我的鼻子,微笑了道,"云雾,不想你竟是这样的一个直性子,虽然莽撞,却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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