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慕如风就忙了起来,经常连着几日不见,纵然回到紫薇宫,也是满身满脸的疲惫,我虽然心知是为的什么,倒也不好问,只得竭力的做出温柔体贴的样子来陪着他。
陈绮嫣虽然被封为皇贵妃,然而慕如风却只说她身子不好,不能劳神,中宫令依旧在我手上,陈绮嫣倒很通达的样子,并无半点怨言,每日碧水湾的定省,她一天不拉。
只是她坦然通达,我却难受起来,她虽然只比我高了一级,可是此一级非比之前她是正二品我是从二品的时候了,皇贵妃只比皇后矮一个肩膀,依着规矩,她可和皇后一样,自称本宫,我却不能。
如此,她每日到碧水湾来,虽然依旧我掌中宫令,她却一口一个的本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面前托了大去,如此,宫中再有什么事务,我倒要先问问她的意见去。
巧意早已经回慈宁宫了,这样的尴尬我一时也不知道向谁讨教,正无措间,慕如风派去扬州接小五子的人却已回来了,回宫向我复命说,人已接到京城里,却不知道如何安顿?
我知道慕如风虽派人去接,为怕人起疑,却并没有作具体的吩咐,我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叫他们先退下了,就派人就请慕如风到紫薇宫。
慕如风至晚才回,进门就向我笑,"云雾,你派宫人请朕,可是有事么?"
我说了小五子的事,笑道,"臣妾想知道皇上是怎么安排的?"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脚步一停,向我贼笑道,"云雾,你想不想亲眼见见他?"
我吃了一惊,"皇上,外男无职不得入宫,这是祖训啊。"
他笑道,"祖训只说外男无职不得入宫,却没说皇妃不能出宫。"
我这一下更是跳了起来,"什么。"
他吓了一跳,忙来捂住我的嘴,见我不再出声了,他才轻笑道,"朕只是想着,你家之前原本是遭了难的,他又知道你进了龚府为婢,可是如今你母亲陡然的富贵起来,还能给他寻差事,只怕他心里定是要起猜疑的,得找个什么理由才好。"
"理由?"我想不明白扯个理由为什么要我出宫。
他一点我的鼻子,"是的,你出宫,并且由朕陪着你,到时就只说你被龚如海送给朕做妾了,因着朕宠你,所以就为你安排家事,嗯,你说这个主意可好?"
说这话时,他的眼内满是促狭,而我才惊得砰砰跳的心顿时又是惊,"什么,皇上您也出去?"这一吓非同了得,我忙不迭的摇头,"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可是万金之体,宫外险恶,万一有什么意外,臣妾就是玄武朝的罪人了。"
他却不以为意,"无妨,朕午间得了这个信,就已做了准备了的,"说着就唤进青绫来,命给我换了一身款式简单面料却贵气的装束,不由分说拉着我出了紫薇宫,也不让我单独乘轿,和他一起乘銮驾离去。
到得他住的乾宁宫后,他就也换上了一身有钱富商的衣服,阿昆早得了吩咐,已将出宫的事宜全都准备好,眼见我们收拾好了,就带着我们由乾宁宫后角门子上出来,那里早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扶着我和慕如风上了马车,只听马蹄声得得作响,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醒耳。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出宫的一天,心直提到了嗓子眼,一面却依旧疑惑,慕如风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如何会为了我母亲这样一个卑微的妇人,甘冒危险为我出宫?
我绝不会天真无知到以为他是以为太过宠爱在意于我,如此冒险只为博我一笑,慕如风心黑手辣,心里眼里除了他的天下他的皇权,只怕,再没有别的什么能令他肯用心了。
马车到得神蔺门时,被守卫的禁军给拦下,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喉咙口,吓得身子都在抖,黑暗中,慕如风轻轻的握一握我的手,虽然看不见,我却分明能够感觉到他此时定是在向我无声安慰的笑,心里一跳,忙要抽出手来,他却不许,将手握得死紧。
阿昆却不慌不忙的将帘子掀开一个小角,一手握着什么伸了出去,帘外,除了驾马的车夫,前后都分别坐了两位太监打扮的侍卫,就听一人低声喝掉,"瞎了眼的东西,见了令牌还不快开门么。"
守卫语气一凛,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转身就命人开宫门,有人向着我们笑道,"怎么皇上又有密旨要你们去办么?"
之前那个声音却喝道,"既知道是密旨,还不闭嘴。"
守卫果然就闭了嘴,只听嘎嘎几声,神蔺门铁铸铜裹的大门已经打开,驾车的车夫"啪"的甩了一个响鞭,马车呼的就出了宫了。
我渐渐的松了一口气,待马车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后,我到底耐不住,将帘子轻轻挑起一线来看,马车此时正走在一条大街上,虽是半夜,却丝毫不妨碍我知道它白天的喧哗热闹。
这样市井的景象,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我亦曾经以为,我只此一生也都再不会有此时身处街市的时候了。
马车在一家宅院前停下,这所宅院看起来不大,却很精致的样子,大门前的廊下,挂着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
侍卫们早就脱了太监服,一身平常下人的打扮,一个人上去拍门,另三人神情戒备的守护在马车四周,就连那驾车的车夫想来也是个练家子,正将手压在腰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腰带里,都藏着一把软剑。
阿昆扶着我和慕如风下了马车,来到门前,恰好门就开了,一个睡眼朦胧的下人只探出一个头来,骂道,"谁啊,深更半夜的。"
拍门的人就道,"快把门打开,来亲戚了,还不进去通传。"
那人却楞了一下,"什么,什么亲戚?"
拍门的人道,"是扬州来的亲戚。"
我这才明白,想必这里就是龚家给母亲买的宅院了,顿时就激动起来,没想到慕如风的心这样细,居然是将我带到母亲住的地方,在我亲眼见了母亲的现状后,我自然会更加的安心了。
却听慕如风在我耳边轻声道,"为防泄密,你母亲用的这些人,只知道这家是个老太太,来前,朕也没有命人先行传信的。"
我知道他做事妥帖,就点头,"正该如此呢。"
说着,我向前一步,对着那惊疑不定的下人道,"你进去回老太太,就说,小五子来了。"
那下人倒也不敢怠慢,忙就向里面喊了几句,叫出一个人进去送信,母亲听说是小五子,自然是命快接进去的,门一开,除了驾车的车夫外,几个侍卫就簇拥了我和慕如风急步进了屋。
到厅里坐不多时,母亲就出来了,还没有进屋就叫,"是小五子么?"
话音未落,人已进来了,一抬眼看见我时,她顿时惊得愣住,"你,你……。"
我摆手命屋里的人全都退下了,就上前将母亲一把抱住,"娘……。"
母亲颤着手,想抱也不敢抱我的样子,哆嗦着道,"我,我这是在梦里么?"
于是,我们母女就抱头痛哭了一阵,好一时,我才想到一边的慕如风,就拉着母亲过来给他见了礼,母亲边抹着泪边道,"云雾啊,你们今儿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我就将慕如风的担忧细细的告诉了母亲,母亲"啊"了一声,道,"小五子真到了?"
"自然到了,"慕如风笑着道。
就在此时,有人在外面回道,"爷,那位公子接过来了。"
"带进来,"慕如风吩咐,转首向我们道,"你堂兄到了。"
我和母亲都惊喜万分,门打开时,果然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进来,只是他分明还被蒙在鼓中的,一脸的疑惑和迷茫,乍然的看见屋子里的人,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吃惊的长大嘴巴,半晌才叫出声来道,"四婶儿,七妹妹。"
我在家虽是老家,族中的女孩儿里,却是排老七的,所以,他才这样叫我。
不知道母亲是因为要将晚年的日子牵系在他身上,还是往日的情分亦深厚的缘故,听得这一声唤,眼里就有了泪,"小五。"
小五过来给母亲磕头,"四婶儿,您突然的不见,侄儿到处寻找不得,还以为四婶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也哽咽了起来。
母亲就将我才教的话拿出来说道,"是你妹妹嫁了户好人家,接了我来享福了。"
小五就回头看我,上下打量了后,却皱了眉,"七妹妹怎么瘦了?"
一边的慕如风顿时就有些不悦,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满的将头转向一边。
他这一"哼",令小五终于注意到慕如风,"这是……?"
我就有些红了脸,母亲笑道,"这是你七妹夫,你七妹被那位龚老爷许给他做了续弦夫人了。"
慕如风之前虽在玩笑,才在母亲跟前时,倒不肯说我是他的妾了,道续弦夫人会令人觉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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