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寂淮生气是裴裴在毁花之前便已经料想到的，但被他打耳光这个结果还是有些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他之前打过她一次，因为怀疑她做了些对柳絮不好的事情，她相信那一次男人只是借题发挥想要与她离婚才会出的手。而这一次，她明明白白，他是真的生气了，打从心底里面的愤怒。

　　可见，这花圃里面的曼珠沙华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连寂淮满身都是狠戾的气焰，几乎已经把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这样的他令裴裴看不清，若她反讥或者抗拒了回去，这个男人会不会直接下其手灭了她——

　　“裴裴……”连寂淮脱口而出的呼唤轻淡而冷凉，很快便被那已经开始重新流动起来的风吹散了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响起过。

　　女子轻轻握起那双因为折损曼珠沙华而刺伤的纤手，往后缓缓退一步，深深吸了口气，任由呼啸而过的冷风拂过脸颊，那种刺激的疼痛划入肌肤，令她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

　　连寂淮看着她那已经踩上了花圃里曼珠沙华的双脚，眸色一深，欲张的唇瓣终还是合阖了去。

　　裴裴身子迅速往前一倾，双脚已经离开了正被她踩着的曼珠沙华，略显跄踉的脚步往着屋檐下的长廊跑了过去。

　　“裴裴！”连寂淮迅速跟上了她那急速疾奔着的身子，掌心揪住她的臂膊把她拉攥住，道：“给我站住！”

　　“连寂淮，你放开我！”裴裴厉声轻斥，眼底盛满了许是绝望许是悲戚的光芒。

　　连寂淮却手臂一横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冷沉地道：“我不放！你跑什么？有事情应该我们一起解决而不是你自个儿跑掉！”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两个人来解决的？寂淮，我问你，现在你有想过跟我一起去面对了吗？”裴裴冷笑，看着男人越发暗沉的目光，有些漠然地道：“所以我不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我跟你在这里缅怀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吗？”

　　被她这样一刺激，连寂淮揪着她臂膊的手指压得死紧，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捏断才解恨一般。

　　裴裴只是咬紧牙关冷冷地凝着他，不再发一言，更别说去求饶了。

　　“你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对我说那些话？”连寂淮声音低沉有力，仿若源自地狱的修罗一般冷漠无情：“裴裴，你给我清醒点，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我并不是跟你斗气，只是寂淮，你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你有让我了解过吗？”裴裴自嘲一笑，轻轻反问：“一直践踏着我的自尊，你觉得开心觉得快乐吗？”

　　被她这样淡漠地询问如此严肃的话语，连寂淮一时哑口无言。

　　察觉到男人略嫌冷漠的脸庞越发冷沉了去，裴裴的心也便慢慢没入了深渊般无法自拔。握紧拳头狠狠一甩双臂便从男人的掌控中退离了出来，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道：“你没有吧？寂淮……所以，你怎么能够那么残忍，逼我去面对你那悲伤的一切！”

　　连寂淮看着女子迅速转身离开的背影，快步往前一冲，把她推挡着贴向墙壁位置，居高临下便傲视着她的目光里染了一丝冷若冰霜的阴鸷神色。

　　裴裴倒是神态自若，目光淡淡地凝向男人，眼底竟然未见一丝慌乱，仿佛，方才与男人对立的那个女子此刻早已经不再。

　　“裴裴，我并没有逼你去面对那一切。”连寂淮声音轻描淡写，道：“耿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告诉我，这个地方曾经发生了一件令整个连家都不愉快的事情，当年有好几个人死在这里。可是到底死的人是谁，他没有告诉我，因为他坚持要我自己问你。我知道这些人对你而言很重要，但你不要忘记他们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寂淮，死的到底是谁你会告诉我吗？”裴裴把从耿烈那里听到的话语全部吐露出来，道：“今天晚上我就只是单纯地在听耿烈这些话，后来我的脑子里面也只是在一直想着一直想着……可是我完全没有头绪。后来我便想通了，死的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人。可是你知道你并不是那样想，所以我不想问你。”

　　死去的人不重要？

　　连寂淮被这话语刺激，身子猛然变得僵硬起来。

　　他拳头狠狠一砸墙壁，让那巨大的响声回荡在院落周遭，震得女子的耳膜都差点破裂。

　　裴裴吓得蜷缩了一下肩膀，整颗心都急剧跳动着几乎从喉咙冲刺出来。她双瞳瞪大，错愕地看着男人，为他此刻几乎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的容貌愣住。

　　“谁准许你说这种话的？就算他们死了，对我而言同样重要，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连寂淮掌心揪着女子的衣领拼命摇晃了好几下，才冷冷笑道：“无法原谅！”

　　“原谅什么？”裴裴立即接口。

　　“原谅——”连寂淮眸色一深，声音生生地顿住，神情染着一抹诡异，道：“裴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有多伤悲才会在这个西院里植满了这种地狱之花，可是你却不会告诉我！

　　裴裴掌心轻轻压向胸膛，慢慢偏开了脸，道：“算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裴裴！”连寂淮一把扯住欲要跨步离开的女子，道：“你明明想知道的不是吗？”

　　“我想又怎么样？寂淮，你的心里到底住了多少人我从来都不知道。柳絮、Sandy，容小姐……或者是死在花圃里面的人？”裴裴手臂一挥，指尖伸向种植着曼珠沙华的花圃，道：“还是……有别人？”

　　“你这算什么？吃醋？”

　　“如果是，你会怎么说？”

　　“裴裴，我还是探清楚了你的心。”连寂淮忽然轻轻一笑，神色淡淡，道：“我知道了，原来在你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离开我，对吧？”

　　“不，我愿意离开，因为爷爷已经跟我提出来了，他让我们离婚。寂淮，事到如今，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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