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夏到仲夏,从渴望到惊喜……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的与众不同。他也只是个人,并不是个神,他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每天让自己忙到昏天暗地,忙到没日没夜,忙到虚脱,为的就是不让心空下来。因为,一空下来,就会莫名地刺痛,那种痛,深入骨髓。
可是,他真的有些崩不住了,有些扛不住了。
他只想逃离,逃离这尘世,到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
清怡,你未完成的事,我一定会帮你完成的。
苏静深站在桥西公园的月亮湖畔,看着映日荷花别样红,只是当时已枉然,他狠狠地往湖中心丢了一粒石子,心中顿觉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咕咚!
他的丢的石子还未沉底,不知谁又丢了一粒。苏静深蓦地转身回眸,
“玉成?”
黄玉成悻悻然地走到他身侧,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湖心,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怎么?找我有事?”苏静深不由有些纳闷儿。
黄玉成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找你了。”
苏静深微微扬了扬唇角,
“是不是想跟我聊聊关于杜清怡的事?”虽然当时他病得模模糊糊,可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喜欢的姑娘,那个“有夫之妇”居然说是清怡。
看着苏静深的样子,黄玉成不由有些讶异。原本意志消沉,要死不活的他,好像突然又活过来了。
他那如晨曦般的浅笑又重新挂在了唇角,
“你……”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苏静深不由拉长了眸光,湖光山色,夕阳堤树,几曾何时,他们并肩携手漫步在日暮岚烟里,她笑嫣如花,他深情款款。
听他这么一说,黄玉成蓦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先听我说吧。”他很害怕苏静深会再次问他那个问题,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倘若杜清怡还活着,如果琇莹要害她的话,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阻止琇莹,可是她人都已经没了,他也就再没必要去葬送妹妹的幸福了。“在知道她是杜清怡之前,我有些羡慕她的丈夫,可是在知道她是杜清怡之后,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了。”
苏静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了吗?”即便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可是他依然无法相信。
黄玉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如果她没有亲口承认的话,或许我会跟你一样,心存一丝侥幸,可是没办法,事实是人家真的已经是夫妻了。”他不由无奈地耸了耸肩头。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对此,苏静深一直都很好奇。
这大千世界,每一个与之擦肩的人,都是有缘的人,只是或长或短,或深或浅而已。
既然他们能在偌大的凌州城,就那么不早不晚地遇见了,就说明他们亦是有缘。
“还记得那天我车开得很快,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从路边冲出一辆黄包车来,我来不及刹车,眼看着就要撞上那辆黄包车,是她,杜清怡,一个弱女子,用自己的身子狠狠地推开了黄包车夫……结果,她被黄包车把带倒在地上,摔伤了腿,可是她却一点儿在不在乎自己的伤,却让我陪车夫的车钱,你说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博爱的姑娘……尽管她拒绝了,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根本就无法丢下她不管,就那样,我把她送到了医院……我看得出来,她很着急,怕家人找不到她而担心她,可是她却始终不愿意把她家的地址告诉我让我去通知她的家人,最后,我还是使用非常手段得到了她家的地址,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敢告诉她是我差人去他家送的信儿……”
“是啊,你真的很难想像到,她那么柔软的外表面,竟是一颗堪比男儿般的心志,善良,博爱,有魄力,敢爱敢恨……还记得我初去梅城成了她的国文老师,她为了救她的朋友,不世惜与歹徒斗志斗勇,可她们毕竟只是弱质女流,终究难搏那些歹人,幸好,我路过时遇到……你一定想不到,就在此时,她居然从路旁举起一块儿砖头就朝那个拿刀指着我的歹徒砸了过来,那样子,既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回忆里满满的都是甜蜜,苏静深在讲这些的时候,两眼闪闪发光。
“的确好笑,想像着那么文静的她举着一块儿砖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听着苏静深的分享,黄玉成不由也跟着甜蜜起来。“她真的跟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她最喜欢去什么地方吗?”他随口道。
苏静深蓦地拧紧了眉心,说起来,在梅城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学校了,可是到了凌州,他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地方?”他还真有些好奇。
“去那烟花之地,我在想,虽然她是一介女流,可是骨子里是否是住着一个男人,否则她为何如此流恋那种地方?”黄玉成边说边扬着唇角,“但其实我知道,她去哪里只是想去找她的丈夫而已,看她的样子,不该是那么唯诺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千就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明明犯了错误,她非但不生气,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自己却暗地里暗然神伤,每天都会跑去锦绣轩守她的丈夫……”
胡云飞常常去光顾锦绣轩?苏静深难以置信地拧紧了眉心:对啊,他怎么就把他给忘记了。清怡出事了,那么他又在何处呢?报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只有杜清怡一个人被就地正法了,只字未提到他,那就证明他有可能还活着。
假如他还活着的话,那么清怡出事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清怡宁愿选择跟他走,都不愿接受他,足以证明,他是清怡最信任的人,他明明都已经得到清怡了,为什么还要去流连光顾青楼这种烟花之地?他把清怡一个人留在家里,孤零零的,又于心何忍?在凌州城不比在梅城,她人生地不熟,又没个朋友,若是他也不在身边,那这样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不对,倘若他深爱着清怡,又如何会留宿于烟花之地?忽然,他转念一想,除非清怡……
“那你感觉她在乎她的丈夫吗?”苏静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黄玉成双眉一拧,
“嗯……说不上来在不在乎,但看得出来她很担心他,在我看来,他们之间更像是兄妹,就像我跟琇莹之间……”
“那就没错了,”苏静深微微嘀咕了一句,忽然很严肃地看向他,“她……不会无缘无故想要去青楼吧,她对凌州城又不离,也不会是自己跑去的吧……”他不由试探道。
黄玉成努了努嘴,
“你还别说,在带她去之前,她问我一般凌州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喜欢去哪里……你知道吗?我当时还以为她想……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她丈夫。”
苏静深微微沉眸,若有所思:她真的是个思维缜密,并且很聪明的女子。
风月场,烟花地,却是他们最常出没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正是他以后都要常去的地方。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沉默许久后,他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哎,你这人,怎么就过河拆桥了啊,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说了那么点儿……”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黄玉成边追边怨声载道,“你去哪儿啊……”
同样繁华热闹的大街,同样拥济的人群,却早已经不再是彼时的心情。
虽然在城外,可是城内的消息早已经被大家传了出去,并传入了她的耳中。新闻纸上说,她已经被就地正法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说?不仅如此,旁边的还附了一张照片,虽然看不到脸,可是却可以看出的确是个女子,那么,这个女子又究竟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他们会把她当成她?还有,云飞呢?他怎么样了?新闻纸上只说她死了,却只字未提云飞,是否证明,他有可能还活着呢?
但愿老天有眼,他没有死。
可是一想到那个女子,她的心里头便充满了负罪感,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无缘无故做了自己的替罪羊,还是出于其他什么缘故,她都脱不了干系?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弄清楚这件事情,还那姑娘一个清白,就算是不能还她的清白,最起码让她知道她是谁。假如以后她还有机会活着的话,也好在每年的清明在她的坟头添把土。
无论如何,她都得感激那位姑娘。
眼下,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已经死了。
既是如此,她也就不再是杜清怡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居然又走到了锦绣轩。虽说这里是世人所鄙视的地方,可是如今,却成了她所有的寄托。
杜清怡站在锦绣轩前,看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不由陷入了沉思:爹娘,女儿知道你们一定不愿意看到女儿到这种地方,更不愿意看到女儿堕入风尘,可是女儿可以对天发誓,虽然女儿身处风尘,但绝对会洁身自好,保住自己的清白。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机会接触霍起山,才有机会为爹娘报仇,为更多的人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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