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来得很快, 快到许攸琦还未来得及将全部的东西套出,诡计无法得逞的某人非常惋惜的放下狐小九, 将主卧的门一关, “小远啊,小九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小弟, 你竟然这般对他……”
周远焦急的瞪着那扇门,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阿琦, 你让我进去。”
“不行耶,”许攸琦为难的说,“我怎么说也是他老大, 不能袖手旁观, 来来,你先和我说说, 那条项链到底怎么回事?”
周远和许攸琦僵持半晌, 最后泄气的向沙发一坐,“还不是因为朱玉颜。”
葛绍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也坐下来, 接着对许攸琦伸手, 后者自然地坐过去靠在他怀里, 只听周远继续道,“这是她今天送给我的, 说是留作纪念, 小九当时不让我接, 你们都知道朱玉颜对我有点那方面的想法,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以为小九在吃醋。”
许攸琦忍不住道,“还有可能是项链有问题。”
“我知道,但我不想往那方面想。”周远说着有意无意的向主卧看,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在不在听。
许攸琦点头,“好吧,项链的事先放一边,大概情况小九对我说了,我关心的是后来怎样了?”
“后来?”周远一怔,“你不是都知道?”
“我知道结果,”许攸琦说谎不打草稿,“只是不知道过程,你细说说,万一中间能让我找到什么突破口帮你呢,对吧?”
周远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门之隔的那人身上,自然看不出许攸琦在诈他,便道,“后来豆子出事,小九很快离开,我随手将那条项链接过来去追他,回家后一摸口袋才想起,便拿出想试试他,小九看到就让我扔了,我问原因他也不说,我更加坚定我的想法,再加上我爸妈都上班家里没人,所以我就和他……他虽然比我厉害,但我毕竟是你朋友,他不能伤了我,再说那种情况下他想反抗也……我当时比较激动,一时没控制好,阿琦,你让我进去。”
许攸琦眨眨眼,慢慢消化他的话,“……你吃了?”
周远愣愣的点头,“吃了……不对,你知道全部怎么还问我这个?”他顿时怀疑的看他,智商终于回升,“你诈我?”
许攸琦默默的向后缩,惹恼周远的后果非常严重,他干咳一声,识相的转移话题“那条项链你带来了么?让我看看,万一有问题你就误会他了。”
周远眯眼看他,许攸琦再次向后缩。周远便将项链取出扔给他,起身向主卧走,开门进去。许攸琦自知理亏,便不再拦他,而是仔细观察那条项链,顿时皱眉。
葛绍从身后抱着他,伸手拿过来看了看,又用白虎之灵探了探那块石头,他上辈子对这种东西不甚了解,不知道它的作用,只道,“应该不简单,这块石头里有股邪气。”
“邪气?”许攸琦回头看他。
“嗯,我能感觉到。”
“是么,”许攸琦的拇指在那块石头上缓缓摩挲一阵,“这种感觉……我似乎曾经在别的石头上感受过,但不是现在这个形态,也没有这么小,”他沉吟片刻忽然微微一震,“啊,我记起来了,我在师父身上看到过,是执手之石,可是怎么会有邪气,又怎么会变成一小块?难道是同出?”
葛绍诧异,“执手?”
“嗯,执手石分两块,分戴两人,此后同生共死,不过它既然能和焚心之玉一样有名自然还有其他用处,我当时没有细听,不知道具体情况,”许攸琦拎起项链,“原石上没有红线铜钱,所以这条链子肯定不简单,而且我觉得石头不纯,凌玄对这个比较在行,或许可以问问他,反正早晚要见,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他谈谈。”
“现在?”
“明天吧,现在太晚。”
“哦,那他们呢?”
许攸琦看一眼主卧,简单吩咐,“我去睡客房,你睡沙发。”
“琦,我的胳膊……”
“没事,”许攸琦打断他,起身抚摸他的脸,“乖,死不了的。”
“……”葛绍看着某人头也不回的进屋顿时叹气,暗道总装可怜果然没用,不过他若肯乖乖睡客厅也就不是葛绍了,于是许攸琦刚刚有些睡意就感觉身体被人抱住了,立刻不爽的道,“进来做什么?”
“睡觉。”
“我不是让你……唔……”许攸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某人用嘴堵住,纠缠很久才被放开,他喘了几口气,“小白,我告诉你……唔!”话音刚落再次堵上,如此重复几次他终于不再挣扎,妥协了,“……好吧,你睡。”
葛绍笑了,“没有附加条件?”
“有,变成大白猫让我抱着,否则免谈。”
“你知道我变不了,”葛绍无奈的说,“除非我们再去冥界,我变回去让你揉,哦,这期间你别忘了躲开血余,我不保证这次素熙还会帮忙,怎么,要去么?”
许攸琦沉默半晌,哼哼唧唧翻身背对他。
葛绍带着胜利的笑容凑过去从身后将他抱进怀里,“喏,前世一直是你抱着我,这次换我抱你睡,很公平,对吧?”
梅雨给空气蒙了层阴冷,许攸琦默认,向他怀里缩了缩,很快沉沉睡去。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还未停,许攸琦早早醒了,葛绍的早饭也准备出来,可主卧内一点声音也没有,许攸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挣扎半晌,最终遵循自己的内心,溜过去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向里望,见床上的二人没有正在做某项运动便轻轻走进去。
周远早在门开的时候就已经睁眼了,见他进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别吵,他刚刚睡着。”
许攸琦低头,狐小九早已化成人形,银发铺了满床,露出的皮肤上还能看到少许痕迹,他闭着眼,卷翘的睫毛妥帖的拂下,显得异常乖巧,正窝在周远怀里睡得正香,此外被子边缘还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偶尔会小幅度的动一下,似乎很惬意。
他只看一眼,顿时摇头叹气,暗道难怪连小远也会栽进去,这是典型的色令智昏啊。
毕竟是多年的哥们,周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正要发作却见许攸琦收回视线,用口型问他:吃饭么?
他当即摇头。
许攸琦又是一阵叹息,周远的脸立刻黑了。许攸琦嘿嘿一笑,见好就收,轻声对他说一会儿要出去,示意他们随意,见他点头才转身出去。
周远将目光转回,盯着怀里的人看了一阵,接着很快注意到外面的尾巴,便从被窝里伸手过去将它弄进来,狐小九在睡梦中感觉到,鼻腔里软绵绵的哼了声,甩了一下尾巴,向他怀里缩了缩。
周远呼吸一紧,急忙抬头盯着天花板,不断冷静啊冷静,再来一次就真的死定了。
葛绍吃完早饭照常去学校,而许攸琦则拿着那条项链去找凌玄。凌玄对能如此快的接到他的电话多少有些意外,但很快将情绪调整回,派车去接他。
许攸琦知道他现在正住在一个从商的妖的家里,并且这个妖做的生意还非常大,但他看到本尊时却沉默了,这竟然是只兔子精?而且他若没看错这位兔子君身后的助理兼保镖也不是人类,而是一匹成精的狼。
狼竟心甘情愿的给兔子当保镖……许攸琦默默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无害加白痴的某兔子,暗道这只兔子其实基因突变黑化了吧喂,但他来不及细打量,因为他看到了凌玄,不禁吸了口气,只觉胸口有些发闷,当下苦笑。
毕竟是全部记起了,自己终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他看着凌玄一张面瘫的脸,“我们出去说吧。”
凌玄点头,拿着伞与他肩并肩出去,这里景色宜人,远离闹市,环境非常好,二人顺着山路缓缓而行,一时很安静。许攸琦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忽视胸膛的苦闷,“以前……从未想过有天能和你一起散步。”
凌玄微微一震,“你……”
“都想起来了。”许攸琦坦然。
凌玄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许攸琦看他一眼,“你那天根本不需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他叹口气,低声道,“我当时……太执着了。”
“不是。”凌玄一把抓住他的手,仍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半晌只能面瘫的重复,“不是。”
许攸琦不着痕迹的挣开他,按着助下疼痛的地方,再次叹气,决定暂时先缓缓,便换了话题,将项链拿出,“你见过这个么?”
凌玄拿过仔细研究一阵,“这块石头是执手之石上的,或者是同出,但它不纯,里面混有其他杂质,”
“嗯,我知道,依你看它有什么作用?”
“执手之石可以让佩戴母石的人身上的伤痛分一半给另一个人,”凌玄说,“前提是这二人都是有道行的人,对普通人则没用,而这条用了铜线做媒介,普通人若戴上恐怕……”
许攸琦皱眉,“怎么?”
“自古铜钱便和命理相关,它既能算命也可买命。”
许攸琦浑身一震,“买命?”
“嗯,这条项链会把佩戴母石的人身上的病痛都转过来,然后把自己一半的命转过去,若母石的人状况不严重他便能继续活着,直到生命耗尽,若母石的人情况严重……”
许攸琦骤然想起朱玉颜,喃喃,“会死。”
“不止,这上面还有红线,代表操纵之意,”凌玄道,“戴上的人会随母石人期望的样子而活,如同木偶,”他将项链递还给他,“这是从哪弄的?”
“朱玉颜给小远的,谁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许攸琦一阵后怕,暗道还好被小九拦下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山顶,许攸琦抬头,咦了一声,“这里竟然还有泉水。”他走过去站在泉边的大石上向下望,泉水清澈见底,水面被雨打得清脆作响。凌玄侧头看他,沉默片刻道,“阿琦,我们……”
许攸琦叹气,“已经过去了。”
凌玄脱口而出,“可我对你并不是全无……”
“别说了。”许攸琦打断他,只觉胸口的疼痛再次蔓延而上,他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只听凌玄淡淡的问,“阿琦,共饮一杯如何?”
许攸琦的手一松,雨伞哗啦一下掉进了泉水里。
——凌玄,共饮一杯如何?
他霎那间红了眼,有些记忆和感情注定了要深至骨髓,随着人的一呼一吸渗入生命,不可磨灭。
凌玄上前一步,把自己的伞举到他头顶,“如何?”
许攸琦和他对视,当时的苦闷和绝望仍在,如今那苦苦求而不得的一切就摆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只要他一伸手,便可拥有。
“不了,”他后退一步,重新站在雨中,“我已经找到共饮的人了。”
凌玄的脸一瞬间变白,许攸琦移开目光,扭头望着坑坑洼洼的水面,“在我决定撕掉那些执念时就决定放弃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必须爱我,所以只能让自己不再爱你,但那时我即使我去投胎也还是会一点点记起前世的事,然后再次陷入绝望,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想起来,倒不如直接散了。”
凌玄的脸色更白,“果然……”
“恩,我当时原本就想干脆魂飞魄散算了,没想到小白会赶到,”许攸琦想起某只大白猫,胸口的疼痛终于有些好转,“我得到活下去的机会,这一世不再是封琦,我是许攸琦。”
他和凌玄对视,“凌玄,前世与我来说已经很远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也早已不再是你记忆力所认为的那个人,现在的我不过是继承了一些记忆,那个人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他到死的那一刻依然爱着你,”许攸琦深深望着他,甚至要哽咽起来,“他不会忘记也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如此执着的、耗尽全部的生命深爱过你,但是凌玄,我不是他。”
凌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是他,”许攸琦低低的道,“你在这里找不到你想找的封琦。”
林中的雨越下越大,哗哗作响,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清洗感觉,过往的一切都在雨中逐渐淹没,什么都不剩下。
“凌玄,回水尘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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