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伏羲不想说，她自然也就不能够追问了。

　　“那么……既然墨子曦的神格是压在真正的上古祭坛下面，那么他就永远没有希望了吗？”云陌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啊！”伏羲笑道，“现在墨子曦只剩下一点执念，连完整的神魄都算不上了，但是只要他的神格还在，他就死不了……不过他这次已经魂飞魄散了，所以，我估计针对他的天劫也就算是过了，若是能够找到他真正的神格，把这点执念融合进去，那么……重新出现的墨子曦，就像是脱胎换骨了，想要成神，就没那么难了。”

　　“多谢您！伏羲大哥！”楚乔真诚的说道，她明白，伏羲能够跟自己说这么多，已经算是破例了，至少，她已经知道如何去拯救墨子曦了。

　　“好了，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伏羲笑道，“你们先回去吧，再过一些日子，我就送你们回忘川莽林，到时候你们能够做到哪一步，就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楚乔和云陌都点了点头，告辞了伏羲，回去了他们的小院。

　　小院中只有北冥坤和白霜晓两人。

　　北冥坤看到楚乔和云陌回来，兴奋的跑过来，“你们怎么去了那么多天？对了，墨兄呢？”

　　楚乔没有回答，脸上神色有些黯然。白霜晓也缓步走了过来，看着楚乔和云陌，目光最终落到了楚乔身上，“墨子曦是不是出事儿了？”

　　楚乔抬眼看了白霜晓一眼，那眼神很复杂，让白霜晓心头一震，第一次失去了那冷静从容的模样，脸上有些慌乱，“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墨子曦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不是出事儿了是什么？”

　　“你可别诅咒墨兄！”北冥坤不满的看了一眼白霜晓，“你可别忘了，你能够在这儿修炼，也是因为墨兄和楚乔姑娘他们的缘故！”

　　听北冥坤这么一说，白霜晓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冷哼一声，“别指望我会领谁的情，他们留我一条性命，不过是因为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罢了。”

　　说罢，白霜晓转头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

　　楚乔却在白霜晓身后轻呼了一声，“轩辕。”

　　白霜晓身子一僵，却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这是在喊谁？这里可没有姓轩辕的。”

　　“你已经记起来了，是吗？”楚乔看着白霜晓的背影，他的模样只有些微的改变，却还是让楚乔能够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人，正是当初被女娲“罚”去轮回的白衣轩辕黄地。

　　白霜晓缓缓的转过身来，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改变了，没有以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复杂与惆怅的，他就那么愣愣的盯着楚乔，过了好半天，都不说话。

　　一旁的云陌对北冥坤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只剩下楚乔和白霜晓站在那里。

　　“你……也想起来了？”白霜晓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楚乔，“我……”

　　“你还想装出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吗？”楚乔若有所思的道，“还是，原本的白霜晓就是这个样子？”

　　白霜晓苦笑了一声道，“原本的白霜晓是什么样子？恐怕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女孩，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可是就算是我只看到她模模糊糊的影子，也会非常高兴，那种高兴，简直就是从骨子里面冒出来的，所以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晚上能够梦到那个女子。”

　　楚乔微微蹙眉，看到白霜晓双目中有些茫然，已经是陷入到了回忆中，便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我虽然还是不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样子，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讨厌我……她根本就不想看到我！”白霜晓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我哪儿惹到了她，她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呢？我很难过，每当我想要靠近她，她就会离开我的梦境，于是，原本的美梦，渐渐的变成了噩梦……”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脾气就开始变得暴戾起来，我不想跟身边的人接触，就连那么美好的女孩子都讨厌我，别人肯定也是讨厌我的……”白霜晓继续说道，“我只能够努力的修炼，我发现，只要我努力修炼，我偶尔便能够稍微的控制一下那个梦，让梦能够再长一点，让那个女孩子离我更近一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始终相信，那个女孩子肯定是在这个世上的，她不是我心中的一个梦，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她，我要亲口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讨厌我……”白霜晓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想要问问她，如何才肯不再厌恶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我一直没有找到她……我想，她一定是不想见到我的脸，她讨厌我的脸，所以才不愿意看我一眼，所以，我便一直戴着那个面具。”

　　楚乔眉头动了动，白霜晓的确是一直戴着面具，直到墨子曦给他把面具给揭开。

　　“当我在擂台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有种真实与梦境交汇在一起的感觉！”白霜晓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一定是你！我终于找到了你！可是……我还是不敢靠近你，我怕我一靠近你，你就会像梦里面那样，消失了，再也不出现在我身边……”

　　楚乔回忆起当初在紫禁之巅，她的确是感受到了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似乎在一直注视着自己，原来是白霜晓。

　　“直到最后，我觉得不对劲了，那擂台太诡异了，我就冲了上去……出现在忘川莽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完了，没有看到你，这条命也要交代在那里了……一次次的生死相搏，一次次走在死亡线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吗？因为我发现，每当我濒临死亡的时候，脑海里面就会出现一些片段，是关于你的！这不是梦境，我能够清楚的看清你的样子，我看到你教我修炼，我能够清晰的听到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能够感受到你的一颦一笑……”

　　白霜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涩，“可是，随着那一次次的回忆片段，我也终于是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讨厌我……再与你重逢之后，我看到了墨子曦，也完全想起了前世的所有种种……原来，前世的我，居然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难怪你会讨厌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想，要是死在你和墨子曦的手里，也就罢了，可墨子曦似乎并不想让我死，我也知道了他的目的，他想要我把这半个神格给你……”

　　“好了，你别说了……”楚乔闭了闭眼睛，摆摆手，“不要说了。”

　　“我知道你这人心软。”白霜晓又笑了笑，声音更低了，“我要是你的敌人，你取走我这半个神格，也许会下得去手，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够对你好，我要让你继续讨厌我，我不能够做你和墨子曦的朋友，我只能等你需要的时候，能够痛快的拿走我的神格，就好了……”

　　“轩辕……”楚乔抬头看了一眼少年苍白的脸，失去了冷漠伪装的脸，他显得有些稚嫩，敏感脆弱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却又在她的眼神到来之时，飞快的闪开，连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放……

　　看到这样的他，楚乔心头原本的郁结，也渐渐消失了，够了，已经够了……他是错过，可是他已经为他的错付出了代价，那个一直镇压在暗无天日的鬼域中的他，那个像游魂一般游走在阴阳两界，只为等她需要的时候便成为她手中利刃的他，还有现在这个，从记事便开始受着良心折磨的他……

　　这一切都已经足够抵消他的错了啊！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怨他恨他？

　　“轩辕……其实我已经不怪你了啊！”楚乔轻声道。

　　白霜晓一愣，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抹红潮，晶莹的眼泪慢慢充盈了上来，他的嘴唇微微抖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已经不怪你了啊！我已经不怪你了啊！我已经……”

　　楚乔的轻语，却像是洪钟大吕一般在他的心中撞击着，一下有一下的撞击着堵塞在他心头的礁石，那坚硬的礁石被那声音撞击着，一块一块的碎裂，他甚至都能够听到那碎裂的声音。

　　“师父……”白霜晓颤声道，眼泪哗啦一下流淌了下来，“我还能叫你一声师父吗？”

　　在楚乔的泪光中，那少年终是被荡涤得纯净如水，一如当初遇见一般。

　　“乖。”楚乔只能够吐出这么一个字来，便已经哽咽住了。

　　原来，原谅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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