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重点班选拔考试和签约, 还只是在初三年级这块池子里扔下了几十颗小石子, 虽然却是掀起了波澜, 但也不至于反响太猛烈、持续太久。

　　那么不到一个月后的另一个消息, 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 直接把许多同学的心都给炸飞了。

　　今年新出的政策, 市一中初中部也开始有了“直升生”名额。

　　C市在多年前就已经取消了初升高保送制度, 但前几年却推出了“对口初高中直升”的政策。

　　其实和保送差不多，获得直升资格的同学无需参加中考，直接进入对口高中。

　　市一中高中部与好几所初中结成了对口学校, 这几年，每年都会收上百位直升生。

　　而拥有直升生名额的那几所初中，自然也因为这个福利政策, 在招生时大大提高了竞争力。

　　然而自家初中部却没能加入“对口学校”, 估计市一中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今年，不知道教育局为什么突然开恩, 突然就把一中初中部也给加了进去, 还一下就给了三十个名额。

　　也就是说, 陆殊凝这一届初三学生, 是直升政策的第一批受益者。

　　当然, 最后也就三十个人能吃到这个螃蟹。

　　学校当然十分重视直升名额的选拔, 据说不仅要参考初中三年的整体成绩，还要考虑一些学生参加各大比赛所获得的奖项。

　　最后，光是确定各项分数的权重, 就花了领导们挺多时间和功夫。

　　因为还有其他参考项, 除了三年来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三十的，或者干脆从没进过前一百的，其他不上不下、似乎摸得到点边却又不敢确定的同学，都难免悬起了心。

　　尽管年级组和各班班主任都尽量淡化处理这件事，公布过一次消息后，就建议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单独找老师咨询。不希望影响到其他同学。

　　但是又怎么可能。

　　几乎每天课间和放学，都有悄悄去办公室单独问情况的同学和家长。

　　如果能被选中，那可就是保送。

　　中考考场的门都不用进了。

　　接下来几个月一甩手，想干什么干什么，彻底和这些繁杂的试卷考点说拜拜。

　　谁会不动心呢。

　　连伍玥都私下去找徐老大问过自己初中三年的整体年级排名。

　　陆殊凝没有和她一起去。

　　说不想直升是不可能的。但她太清楚自己初三前的成绩了。尤其是初二，简直就是跳楼般的退步，那排名，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

　　简直不堪回首。

　　而且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加分项。

　　有一次，包括伍玥在内的好几个成绩擦边的同学把徐老大团团围住。

　　赖小侯突然转头问陆殊凝：“凝姐你说，是他们这种有一点希望、却也极有可能失望的惨，还是我们这种压根没希望的惨。”

　　陆殊凝不紧不慢地答：“谁最后没考上一中，谁惨。”

　　伍玥知道陆殊凝对这事没兴趣，从不在她面前提起。

　　直到有一天，在严良那儿受了巨大打击，才忍不住来跟她诉苦——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说我总成绩只排年级四十多，竞赛加分只有一分，恐怕希望渺茫了。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他也没把握？”

　　“可不是嘛。他说他虽然排在年级前十，但是其余加分应该最多也只有十分。听说一班裴树能加二十多分blabla……”

　　“咳咳——”陆殊凝差点把正在喝的水喷出来。心想果然是严良说得出的话。

　　“你说是不是气死人？他明明就已经吊打那么多人了，非要去和裴树比，是要拿第一还是怎样！”

　　看着伍玥已经快气成河豚了，陆殊凝安慰道：“你理他干嘛，他一贯就说不出啥好话。平时每次考试之前都说没复习好，结果哪次考砸过？”

　　“就是啊，这种人真是太烦了。故作谦虚，实际上完全是在炫耀和嘚瑟。”伍玥气消了些，但依然忿忿。

　　陆殊凝抄错题的笔没停，半晌后，抬头道：“就让他嘚瑟这阵子吧，不就是直升个一中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自己考就是了。最后还不是进一样的实验班。”

　　伍玥闻言也笑了，点头握拳：“嗯，中考就中考，加油。我刚刚顺便去问了徐老大上次那几道题，等会儿给你讲。”

　　“好啊。”

　　“不过，殊凝啊……”

　　“嗯？”

　　“最后我们还是不会和严良进一样班的，因为，他高中应该会去搞竞赛……”

　　曹铭回座位的时候，只听见陆殊凝长叹一口气——

　　“伍小玥，为什么要泼翻我好不容易炖的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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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名单在一周后正式公布。

　　几乎是和一模考试红榜差不多时间张贴在了初三教学楼下。

　　几家欢乐几家愁。

　　五班有五个同学获得了直升资格。

　　其中四个同时也签约了实验班，完全是一步到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自然也成了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不过，虽然直升生不需要再上课，但每天还是要照常来学校。不仅包揽了班上的卫生打扫工作，还要时不时被各科老师叫去帮忙批改卷子、统计分数、整理同学档案。

　　哦，还有和其他同学结成学习小组，帮助他们学习。

　　陆殊凝和伍玥这一大组，非常不巧地，被分在了严良手上。

　　严良本来就爱找陆殊凝茬，现在趁着职位之便，常年在早自习巡视全组的时候，单独抽她背语文英语课文和政史地知识点。

　　陆殊凝虽然烦，却也没有什么理由怼他。只有安慰自己，就当是多一个机会巩固基础，要是能锻炼出接得住严良刁难的本事，中考肯定不用再体会一丁点儿世态炎凉:）

　　虽然用阿Q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但怨气或多或少还是积下了，只等一个爆发点。

　　没想到，导火线很快就来了。

　　二模之后的一个中午，她拿着整理好的问题去语文办公室找江江，问完之后，路过办公室旁边的小隔间，看见江月影在里面。

　　这个小隔间是不久前才被清理出来的，直升生帮班级或年级做事，就专门在这儿。也因此被初三学生戏称为“直升机场”。

　　陆殊凝本来只打算打个招呼，结果见对方一副焦头烂额的着急模样，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月影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叹了口气：“哎，不知道一班的那几个直升生怎么回事。说了一点之前就要把这些弄好，结果半天都没来一个人。”

　　陆殊凝的重点却有点偏：“你也直升啦？恭喜呀。”

　　“谢谢。”江月影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可一看到手腕上的表，就笑不出来了，“我现在得去教务处送文件了……”

　　陆殊凝转身往外看，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又看了一眼表，离一点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她抿抿嘴，问江月影：“需要我帮忙吗？”

　　江月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便马不停蹄跑去了教务处。

　　陆殊凝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堆积如山的资料装订了将近一半。

　　她转头看了一下时间，打算再加快一点进度，突然感觉到手上的纸被抽走了。

　　刘思雨正双臂交叉，正斜眼看着她。

　　“没记错的话，你不是直升的吧？”

　　陆殊凝皱了皱眉。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放的都是多重要的资料吗？不是直升生，跑来捣什么乱？用这点时间多刷点题提高个几分不好吗？”

　　陆殊凝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直视她，挑了挑眉：“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不止知道了这里闲人免入，还知道你直升了。”陆殊凝把订书机往桌上一放，盯着她的脸，微微笑道，“怎么，这个眼神，是不是还要我再说声恭喜啊？”

　　刘思雨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见她的眼神往旁边移了一点，似乎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还有，我不知道的可多了。比如，原来一班的同学架子都这么大，自己不准时到也就罢了，却还不许人家插手帮忙。觉得自己效率高，晚点来也没关系，也不需要通知合作的其他同学。因为直升生都该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吧？”

　　刘思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裴树。

　　男生紧蹙着眉，面沉如水。

　　陆殊凝没再多停留一秒，直接往外走。

　　从裴树旁边经过时，突然听到他低声说：“等等。”

　　陆殊凝正在气头上，压抑了好些天的不痛快都在这时宣泄了出来，基本看谁都不顺眼。

　　她一时脑热，抬头就问：“ 怎么，也要恭喜你直升么？”

　　接着，没等他开口，转身就走了。

　　其实她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不该逞这一时口快。万一裴树记仇，以后再不给她讲题了，可怎么办……

　　小隔间里，刘思雨愣愣地看陆殊凝利落的背影，再转回头时，裴树已经开始拿起订书机装订资料了。她在旁边讷讷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陆殊凝往回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刘思雨的声音。

　　“刚刚不是说没时间吗，怎么还是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这样订的，你好聪明啊。”

　　“哇，裴树你好厉害，订这么快，一点之前弄完绰绰有余了。”

　　……

　　就在这时，江月影从教务处赶回来了。

　　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陆殊凝笑着往小隔间一指，用口型告诉她“来了”。

　　江月影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谢谢，就听见了里头传出了裴树的声音。

　　短短一句话，短促而阴沉，满是不耐和戾气。

　　“再吵就出去。”

　　站在外面的两人皆是一愣。

　　半晌，江月影皱着眉，一脸害怕地对陆殊凝说：“这个裴树好恐怖啊。谁惹他了吗，就这么凶。”

　　陆殊凝默然。

　　约莫，可能，是她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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