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方原指着云歌灵手中拿着的铁盒子道, “就是这个里面装了黄纸符吗?我们能不能看看?”
云歌灵见到简方原笑嘻嘻的脸就想起了之前认识的某个人, 那个已经死掉的林发。两个人虽然长得不像, 但是笑容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 明明笑得如沐春风, 却又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云歌灵并不想交出手中的铁盒子, 但是现在除了她和王炸外还有其他人在, 甚至还在直播中,即使她再不愿意,最后还是把铁盒子递了过去。
腾青凑到了简方原身边一起查看铁盒内的黄纸符, 亓官房没有动,不过从他那个位置,也能很好地把简方原这边的情况收入眼中。当看到简方原手中拿出来的黄纸符时, 亓官房和腾青的眼中都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简方原捻着黄纸符细细地研究起了上面的文字, 看起来像个镇字,但是侧个方向一看, 又有些像护, 或者其他别的字。简方原啧啧了两声, 把黄纸符递给了腾青, 然后道, “看起来好像就是普通的黄纸符, 你们刚才说隔壁屋子也有这些黄纸符吗?文字都一样?我想过去隔壁看看。”
“这字体还真是潦草。”腾青嘟喃了一句,听到简方原的话后他忙抬起头来道,“我跟你一块去。”
简方原没有拒绝腾青的陪同, 把黄纸符还有铁盒子都还给云歌灵后, 他们示意了一下就走出了现在的卧室。亓官房没有跟着他们一块过去,而是走到了一个角落,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刷了白色油漆的墙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受潮的缘故,这栋竹楼的墙壁轻轻抠弄一下,就能把油漆皮给掀下来。亓官房就是这么做的,在角落的墙壁上一块起了微小裂缝的地方抠下来了一大块油漆皮,云歌灵看着他的动作,视线最后定在了少了油漆皮的那块墙壁上。
那里也有黄纸符,比隔壁屋子要崭新得多。云歌灵并不意外,在隔壁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可能整栋竹楼都贴了黄纸符,只是这其中的某些事情非常的耐人寻味,她越发的想不通,和预感十分之不妙罢了。
云歌灵刚想迈脚走到亓官房旁边研究个仔细的时候,王炸却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鼻子前,对着他们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侧耳听了几秒,望着他们小声道,“有人过来了。”
王炸说完这话,就招呼云歌灵跟着他出去,亓官房和阿九也不是傻子,能过来的人除了这个村子的人还能有谁,如果被他们知道他们撬开了这上锁的屋子,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四人走出长廊后,云歌灵和王炸就兵分了两路。云歌灵去把门重新锁上来,而王炸则过去隔壁把腾青和简方原叫出来。
等云歌灵擦着时间点把最后的一捆铁链锁上去的时候,竹楼外面那已经残破不堪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简方原过去开了门,一个大概只到简方原大腿的小女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云歌灵思索了一下,记起他们在祠堂看着祭奠仪式时,祠堂隔壁的竹楼的窗户中出现的孩子里就有这个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好像有些羞怯,她杵在门口好一会,被众人盯得只敢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腾青走过去蹲下身体与她对视,笑着问道,“小姑娘你好啊,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快速地抬眸瞅了一眼腾青,然后又快速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地道,“村长爷爷……让我来叫你们……”
“村长叫我们?”
小女孩闭上了眼,一股脑就把话全部扔了出来,“乌婆婆头七之日,要举行下葬仪式,村里的人都要过去,你们进到了村里来,也算是半个村子的人,村长爷爷让我把你们带到祠堂那边去,下葬仪式就要开始了。”
腾青回头看了看众人,眼带咨询。简方原抱臂笑着道,“不就是个下葬仪式嘛,瞅你们紧张的。小姑娘走吧,我跟你过去。”
小女孩瞥了一眼简方原,然后视线就落到了云歌灵等其他五人身上,虽然她不说话,但是眼里的意味非常清晰,她在等着其他人的回答。
亓官房抓了一把鸟窝般的头发,念了一句“麻烦”就抬脚走出了竹楼。腾青站了起来也跟着走了出去,阿九的性格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有热闹不蹭不是人,所以他也很愉悦地跟上了众人的步伐。云歌灵从昨晚那一次不受控制的恍惚后,心里不好的预感就从未下去过,王炸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在去祠堂的路上,众人也知道了小女孩的一些信息。小姑娘叫宛小颖,前几天刚过了七岁的生日。宛小颖的性格说是害羞吧,感觉更像是怕他们。说话声音小小的,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有时候阿九靠近她时,云歌灵还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自在。
走到一半路,云歌灵把环顾四周的视线收了回来,偏头问走在前面带路的宛小颖,“你们这个村子有学校吗?今天星期四,你们不用上学?”
宛小颖忽然回头看了云歌灵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幽深暗沉,因为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所以众人也没来得及看清她眼神中带着的某种情绪。只见宛小颖小声道,“我们村子没有学校,我们都是在在家自学的,不过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外面的老师到我们的村子里来帮我们上课。”
“支教老师?”云歌灵喃喃了一句,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腾青身上。
简方原微微低下头看宛小颖,“那今年有老师过来吗?”
宛小颖瞅了他一眼,“来了。”
“哦?”简方原等人都挑了挑眉。
阿九笑嘻嘻道,“没想到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外村人,我们能不能去见见?”
宛小颖没有回答阿九这个问题,而是顿住了脚,指着前面的祠堂道,“已经到了。”说完,宛小颖也不管云歌灵的喊叫,突然朝着祠堂门口的人群就冲了过去,一把冲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怀抱中,把头摆在了女人的衣服内。那个中年女人好像和宛小颖说了话,宛小颖也不看他们,只是伸出了手朝后指着云歌灵六人。那个抱着宛小颖的中年女人抬头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了过来,云歌灵能够感觉到她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目光,她神态莫名地把云歌灵六人都打量了一遍,然后低头又跟宛小颖小声地说了两句话,她一说完,宛小颖就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只眼,视线在云歌灵的身上定了两秒,之后很快又恢复成刚才的动作。
祠堂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次他们没有再披麻戴孝,而是穿了非常普通的浅色常服。应该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粗略估算一下,大约能有一二百人,看上去虽然多,但是对于一个村落来说,这个人数其实已经非常少了。
村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看起来似乎还是按家庭单位划分的。云歌灵六人也走到了人群中,很明显的就感受到了由周围四面八方而来的窥视。大家都等在祠堂中没有说话,一时间云歌灵等人也闹不清他们究竟在干嘛。祠堂的门此时是关闭的状态,看村民们的反应,那里面应该大有人在。
在等待的时间,云歌灵偏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视线幽幽地从每个人脸上略过,当视线收回来时,云歌灵的眉头都快要挤在了一块,眉心位置都要起褶子了。王炸一直注意着云歌灵这边的情况,见她表情不对,往她那边挪了一下,耳语道,“怎么了?”
云歌灵余光又扫了一圈四周的人,之后才沉着声小声地回答了王炸的问题。
“昨天在阿九来找我之前,还有一个人出现在了竹楼外面。她自称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叫林姨,就住在竹楼的对门。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她非常的奇怪,但是我看她又好似一个普通人……”
云歌灵把昨天晚上林姨出现的事情全部都徐徐地说了出来,包括两次的用力撞门,林姨第一次的离开然后突然的回来,云歌灵都详细地告知给了王炸。王炸若有所思地听着,连云歌灵都无法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当王炸张嘴打算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的目光都刷刷地移到了祠堂紧闭的大门上,只见那闭合在一块的两扇门缓缓地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从里面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村长褚大民,褚大民拿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祠堂外面几步远,然后对着周围拥堵在门口的人挥了挥手,也不用说话,村民就意会到了他的意思,纷纷退避到了后面去,为祠堂前面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云歌灵六人也被人流给挤到了后面,王炸伸手环住了云歌灵的腰,避免了她被人推搡到地上去的风险。等人群都安定下来后,云歌灵和王炸便抬头看回到了褚大民那边。
此时明明有光,但是天空中却只能看到一层层的乌云。雨还在继续下着,不过比他们离开竹楼时要少上许多。褚大民身上没有穿雨衣,就这么地站在细雨中对着脚下的一块石头敲击了两下,随着“梆梆”的声响,祠堂内有一队人马缓缓地走了出来。一共八个人,都是男性,其中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三四十岁的男人。他们的年龄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这八个人肩上都扛了一根扁担缠了一根有手臂那么粗的绳索,随着扁担和绳索的方向望过去,在他们中间是一座厚重的棕红色棺材。
之前虽然云歌灵几人也看到过这座棺木,但是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么近距离的观望到的。这座棕红色的棺材很大,大到足能躺下两个成年男人,而且看起来重量并不轻,随着八个扛棺的人的行出,泥泞的泥土地上都留下了一排排凹陷进去起码三四厘米的脚印。从棺木暴露在空气中时,雨水突然哗啦啦变大了起来,好像汹涌的猛兽全部扑腾到了棺材上面。
褚大民全身都被雨水给打湿了,他的头发湿哒哒地垂落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狼狈,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对着扛棺材的人大声喊道,“没吃饭吗?谁让棺材碰到地上,我就唯他是问!”
八个扛棺人赶紧把肩膀又往上提了提,似乎很害怕被褚大民惦记上。
随着棺材的出现,祠堂内又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正是昨天祭奠仪式中啃咬猪脑的人。他们穿着一身白,女人手上捧着一个罩了黑色布块的托盘,男孩手里则捧了一张黑白色的遗照,遗照中是一个□□十岁,甚至看上去更年老的老婆子,这个老婆子面容冷峻,满面沟壑,配着她那不爱笑的脸,明明只是一张照片,都能让人片刻脚底生寒——最重要的是,云歌灵和王炸都认识这个老婆子,昨天午夜时出现在厨房的人赫然就是对方。
小男孩低着头,整个脸都罩在了白色的斗篷中,云歌灵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挺翘鼻子还有微微弯下去抿得很紧的嘴唇。
小男孩紧紧地抱着老婆子的遗照,身体绷得很僵硬,在走出祠堂的那一刻,差点还被门槛给绊倒,幸好在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眼明手快给拉了一把。小男孩似乎经过这么一栽,身体更僵硬了,即使看不到表情,云歌灵也能想象到他此时不是非常好的神色。
褚大民也见到了小男孩差点摔倒的那一幕,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他对着小男孩直接就破口大骂了起来,“罗飞,再出差错,你就给我滚出这个村子!”
被叫做罗飞的孩子拼命地摇了摇头,头低得更低了,抱着遗照的手也更加的用力。
云歌灵看了看褚大民又看了看那个叫罗飞的孩子,心里正想着为什么褚大民或者说这个村里的村民刚才在罗飞就要摔在地上时突然都紧张害怕了起来。是的,紧张和害怕,站在云歌灵身边的村民,刚才还小小的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人还不自觉地抬脚往前迈了一步,看样子是想上前去阻止罗飞的摔倒。
在云歌灵刚想到这些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阿九与她在这一刻十分的心有灵犀,玩味道,“有点意思啊,这村长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褚大民此时已经恢复了他原来的冷淡严肃,不过他落在罗飞身上的目光却是一直没有收回去。等女人和罗飞都走到棺材的身边时,褚大民才又幽幽地敲了敲地下的石块,然后往旁边侧了侧身。
八个扛棺的人喝了一声,把棺材往上又提了提,缓缓地朝前迈出了一脚。褚大民的嘴巴微微张开,一串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预言就从他口中传了出来,听起来就像是几个音节连起来的,低哑含糊,云歌灵几人完全没听懂他在吟诵什么。但是听着他这微妙的吟诵,不管是云歌灵还是嬉笑的阿九,脸色都慢慢变得肃穆了起来。
随着褚大民的吟诵,扛着棺材的人朝着村口那边的田地一步一步地前进着,一旁的村民都自发而有序地缀在了身后,除了踢踏的脚步声和下雨的滴答声,在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连小孩子都安安静静地跟在了自己的父母身边。
当走进田埂中的时候,褚大明忽然从身上背着的大挎包中,抓出了一把纸钱,对着棺材周围就撒了开来。随着风雨,这些黄灿灿的纸钱都飘落到了人群中来,云歌灵低头看了看满地沾了泥污的纸钱,随后伸手就把吹到自己胸前的一张纸钱撕了下来。
这张黄色的纸钱上面,还有些红色的印字,最上面一行大大的写着一排“仙家保佑金”五个字。然后在四角还有四个方形的印章,印章上面依然是“仙家保佑”四个字,而在四个印章的中间,就是五个神态各异的仙人佛像了。仔细认真一看,还能在这副佛像画下面看到隐隐约约的四个字“祈求平安”。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纸钱,但是云歌灵看着上面又是“保佑”又是“平安”的字眼,心里就涌起了一阵的怪异感,这怪异感一升起来,就连看着仙人佛像图都觉得里面的仙人佛像脸扭曲怪异得很。
云歌灵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纷飞的黄白纸钱,这些纸钱悠悠然然地飘落到人群中,飘到人的身上来,村民身上被黏了好几张的纸钱,却也没有把它们撕下来。亓官房手中拿着纸钱看了两眼,就随手握成一团给扔到了地上去,简方原则好像从未见过这些纸钱一样,兴致勃勃地把它们翻了个底朝天。反倒阿九那边就显得有些兴趣缺缺,也不管那些飘落在自己衣服中的纸钱,一副无聊透底的模样。
腾青大概是他们六人中表现得最像正常人的一个了,他缩头缩脑,似乎很避忌飘在空气中的纸钱近身,如果有纸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就会发白一些,哆哆嗦嗦地伸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纸钱给拍掉。拍掉后腾青还会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念着什么“阿弥陀佛,一路走好”之类的话。
褚大民一路撒着纸钱,那些纸钱在地上铺就成了一条黄彤彤的纸路。雨村的村民一步一步地踏上了这条纸钱之路,身材瘦削,被雨水模糊了的苍白的脸,面无表情的五官,还有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再配上褚大民那低沉的不知名的吟诵,他们这些人看起就像是在过阴间道,踏奈何桥的缕缕幽魂。
随着雨越下越大,周围渐渐起了一层层的雾气,那些雾气缠绕在人的身上,除了身边的人之外,再远一点看到的都是被雾气挡去了五官的村民。
云歌灵几人走在人群中央,脚步不自觉就被身边的村民给带着往前去了。明明才是早上八点不到的时间,这天气黑得就像是已经到了半夜。等云歌灵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和王炸等人都被人流挤到了不同的地方去。云歌灵抬头搜寻王炸的身影,看到的除了被雾气遮挡得身影模糊的村民外,就只有远处那一座红棕色的棺木。
耳边还是褚大民那低沉的彷如在吟诵送葬歌的声音,而刚才一直跟在云歌灵身旁的王炸一直不知去向。
云歌灵想要错开人流走出人群,可是人流哗啦啦地朝前去,根本连给她一个转身弯腰的空间都没有,云歌灵即使想顿住脚都不行,一直就这么被迫地被人流挟着踏进了田埂,一路走到了田埂的另一端,一片起起伏伏的土坟包前面。
这些土坟密密麻麻的,一个接着一个,彼此的距离十分的靠近,一个小山头接着另一个小山头,大约足足有上百个,横跨了视线所能目视的地方。而且因为起雾和光线的缘故,云歌灵怀疑视线受阻的两端,或许还有自己没看到的小土堆。
褚大民带着送葬队走到了土坟包的最前面,在那里已经挖了一个颇大的土坑,在土坑里面还积了一滩的水。褚大民随便吆喝了一声,云歌灵身边的人群中就走出了一个村民,这个村民身上带了个搅水的工具,二话不说直接就跳下了土坑,把里面的雨水都搅到了两边去。两边被挖出来的泥土已经湿黏黏堆积在一块,散发着一股泥土的腥臭味。
云歌灵这下终于可以随意活动了,她往前挤了挤,挤出了人群,走到了队伍的前列,视线更好地看到了面前的大土坑。她仔细一看,发现在大土坑的两边黄泥上,还有一条一条白胖胖,光秃秃没有一点毛发的虫子在里面进进出出不断地游走。这些虫子不是一条两条,云歌灵数了数,就她最近的这一小块地方起码就有五六十条扎着堆的爬进爬出。看起来像尸虫,但是好似又不是,近距离这么一看,这虫子的数量还真是多得吓人。
不过不管是搅水的人,还是在一边扛棺材的人,亦或是安静守在一旁抱着相框的小男孩,他们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画面习以为常,脸色进到土坟包地带时,变都没变过。搅水完成后,褚大民就走出来说了话,“行了,把棺材放进里面去吧。”
待土坑中搅水的人爬上来后,那八个扛棺材的人就站到了大土坑的周围去,然后嘴巴里喊着“一!二!一!”,就把肩上的扁担和绳索都解了开来,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那座巨大的红棕色的棺材给慢慢地放入了眼前的大土坑中。
等确定棺材安置妥当后,褚大民就挥了挥手,把目光落到了他身边的女人和罗飞那里。八个男人离开了大土坑立在了人群的前面,云歌灵顺着他们的视线,望着那个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抱着那个被黑色布块笼罩住的托盘跳进了大土坑中,然后刚才扛棺材的其中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再次走出了人群,跟着跳进了土坑里,直接就把棺材的棺盖给掀了一边起来,只见那个女人把手中的东西直接就往棺材里面送了进去。
因为角度的原因,云歌灵并不能看到掀开棺盖后棺材里面的情形。等女人把东西安置好,那个大汉就把棺材盖子给重新合在了一块,隔绝了云歌灵探究的眼神。
“罗飞,到你了。”
听到褚大民叫自己,罗飞脸上闪过一抹不情愿,但是这情绪来去太快,云歌灵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罗飞没有跳下土坑,而是跪在了泥泞的黄泥上,也不管向着他裤脚攀爬的虫子,把手中死者的遗照搁在了前面,双腿合拢,双手朝天,模样肃穆地来了个三叩九拜。当他跪拜完后,就伸出手抓了一把泥土,给砸在了土坑中的女人身上,连砸了大约一分多钟,他才彻底停下了手。女人白色孝服上已经满是泥污,但是她的表情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褚大民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盖的天空,对着众人便道,“封棺——”
听到褚大民说出封棺两个字的村民,都纷纷走向了前,等站在土坑中的女人离开后,他们就全部跪在了地上,抓着底下的黄泥一下一下地砸在了那座安静躺在土坑中的棺材上。棺材很快就被泥泞的黄土覆盖,当彻底封好这个大土坑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雨又变得稀疏了起来,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把水珠滴落在这个村落。
在这些村民跪地封棺的时候,云歌灵才看到了站在离自己十多米开外的王炸等人。他们六人分布在了六个不同的位置,每个人都距离着大约十到二十米不等的距离。明明离得也不算远,但是刚才走进田埂的时候,云歌灵就好像被鬼遮住了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王炸那边也看到了云歌灵,云歌灵走到了王炸的身边,视线虽然看着填坑的村民,嘴里却是正在跟王炸说话。
“刚才在进到田埂后你能看见我吗?”
王炸微微蹙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什么意思?”
云歌灵眼眸沉了沉道,“刚才我好像遇见了鬼挡眼,明明你们就在我周围,但是我除了能看到周围的村民外,却是怎么都看不到你们的身影。”云歌灵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来,递给了王炸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或许我刚才看到的也不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至于会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王炸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你刚才踏进田埂后,突然自顾自地朝前走了过去,我唤了你两句,你也没有应声。”因为云歌灵还在视线中,王炸当时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却是完全没想到云歌灵会在他的眼皮底下被鬼挡了眼。
云歌灵听了王炸的话,露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又是只有我中招了吗?”
王炸心思微沉,又跟云歌灵说了几句话。而站在四周的亓官房四人,却是若有似无地瞥了云歌灵和王炸这边几眼。阿九依旧笑嘻嘻,简方原则是一脸玩味,看起来好像非常的愉悦,亓官房那边也微妙地往上扯了扯嘴角,至于腾青,低着头,畏畏缩缩,头发掩盖了他的五官,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的神情。
把大土坑填上之后,村长褚大民只说了一声回去,周围的村民就稀稀疏疏做鸟兽状,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这片土坟包。
村长跟那个之前捧着托盘的女人还有罗飞说了几句话,因为声音太小又隔了一段距离,云歌灵他们几人并不能听清说了些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女人还有罗飞的脸色霎时都白了下去,整个人惴惴不安的,看起来好像还带了点恐惧的意味。
村长说完回头瞧见云歌灵几人还在,神色有一刻的不自然,不过很快这一抹不自然就被他掩盖了过去。他拄着拐杖就走到了云歌灵和王炸的面前,顺便对还站在四周的亓官房、简方原四人吆喝了一声,“你们,还有你们两个,难不成想留在这里过夜吗,赶紧回竹楼去。”
云歌灵六人直接就被村长撵出了田埂这边,村长拄着拐杖走在前头的小道上,云歌灵几人缀在其后,等走出了碧绿的田地,云歌灵偏了偏头,望向了刚才他们走过的地方。在她的位置,还能看到小土堆那边的方向,那个女人和小男孩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九也注意到了,他也不管这个话题需不需要避忌,直接就窜到了村长褚大民的身边,笑得极其灿烂地问道,“那两个人难不成要留下来过夜?还是留着给棺材陪葬?”
阿九最后那一句话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褚大民的脸色一下子就通红了起来,云歌灵觉得这是被气出来的。
褚大民提起拐杖就给了阿九的双腿一棍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陪葬?这只是我们村里的习俗,棺材封棺后,其家属都要在一旁守三个时辰。”
云歌灵瞄了一眼从天空飘落下来的细雨,这种天气在没有遮挡物的空地里站三个时辰,这习俗是不是太不会通融,简直就像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阿九撇了撇嘴,“我看那两人一脸不乐意。”
褚大民听了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是下一秒他就抬起了拐杖又给了阿九一棍,随着阿九吵吵嚷嚷的声音,倒是把他那一瞬的表情给掩饰了下去。
云歌灵也走到了褚大民的身边,开口道,“死掉的人是不是叫乌婆?守灵的女人和孩子都是乌婆的家人吗?我住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家吧,今晚他们会回来吗?”
褚大民忽然顿住了脚,眼神锐利地看向了云歌灵,“谁告诉你,你住的那屋子是乌婆的?”
云歌灵挑了挑眉,感觉提起乌婆这个名字后,褚大民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云歌灵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个自称林姨,住在隔壁的女人,她过来找我借蜡烛,然后说的。”
“林姨?”褚大民的面色霎时由灰青变成苍白。
云歌灵道,“她有什么奇怪的吗?”
褚大民稍显犹豫,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临时换了原本想说的话,“没什么,这边一直下雨,你们最好还是别长时间呆在屋外,中午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午饭,我还有事,先走了。”
褚大民也不管他们,直接拄着拐杖脚步匆匆地就消失在了前面的雨雾中。云歌灵没有去追,而是站在原地蹭了蹭鼻子,眼帘微微垂着,一看就知道在思考着事情。
简方原忽然开口问道,“昨晚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云歌灵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就是隔壁来了个借东西的村民而已。”
简方原看出她不愿意详谈这件事,耸耸肩体贴地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简方原不追问,却不代表他们的队伍中其他人不会追问。阿九蹭到了云歌灵面前,微弯下了腰,喋喋不休就说起了话来。
“哎,难道我错过了什么?那个借东西的人真的是村里的村民吗?在祠堂的时候,小歌雅你是不是在找人,找的难不成是那个什么‘林姨’?所以小歌雅你——找到了吗?”阿九双眼紧紧地瞅着云歌灵,明明眼里和嘴角都含着笑,却又让人觉得有一股威压压了过来。
云歌灵一掌就把他的脸给推到了一边,佯装无意地一脚给踩在他的鞋子上,迈了过去,边走边道,“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这么聒噪多话又八卦?”
腾青噗嗤笑出了声。
阿九捂着被重重踩了一下的右脚,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在背后可怜地叫唤了两声,可是除了腾青不放心地回头瞅了他几眼,根本就没其他人搭理他。
走在一段分岔路,简方原说自己要回焦氏夫妇那边的竹楼拿点东西,转身就离开了队伍。亓官房则表示自己要在村子里转两圈,也不等众人应答,也走了。
腾青看着向两边方向离去的人,左顾右盼一时间有些无措,最后他望着云歌灵和王炸道,“那,那我还是跟着简方原回屋里看看吧,中午大家再见。”
腾青说完,撒腿就追上了简方原,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分岔路的尽头,而亓官房那边早就没了影子,也不知道往哪边走了。阿九也没见追上来,云歌灵往身后看了好几眼,完全没阿九的身影,他就像是突然消失的一阵风,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众人这样分散开来,反而对于云歌灵和王炸来说是一件好事。
云歌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才快九点,距离中午的午饭时间还早得很。云歌灵转了个弯,对王炸轻声道,“我觉得褚大民瞒了我们很多事情,林姨一定有什么古怪,我要过去隔壁的屋子瞧瞧。”
“我陪你去。”王炸跟在了云歌灵身后,两人直接就朝着乌婆竹楼的隔壁走了过去。
先是从分岔路走下来,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林姨住的竹楼比乌婆的要老旧,就连挂在竹楼屋檐周围的木牌,有的还断了半截,残破许多。
云歌灵和王炸走到了竹楼的楼梯口,往上眺望了几眼,竹楼很安静,看起来似乎没有人在。云歌灵和王炸彼此看了看对方,抬脚就走上了被雨水浸湿的楼梯。这边水积得有点多,每走一步都要十分注意,就连手扶着围栏,也觉得湿漉漉的非常的滑腻,感觉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就能从上面栽到下面去,翻个大跟斗。
王炸护着云歌灵上到了二楼,这栋竹楼的大门没有锁,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直摇晃。云歌灵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玄关这边都是一滩又一滩的水渍,看着门口就知道这屋内怕是已经没人住了。
也的确如云歌灵所想的,他们从玄关走进屋内,屋内黑沉沉,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说话声,就连屋内的摆设都用一张张的白布给遮挡着。云歌灵随手抹了一把,白布上都是灰尘,也不知道铺盖了多长时间。
除了这些外,屋内刷的油漆也纷纷脱落得有些可怕,墙壁上一大块一大块被雨水打湿了的痕迹,有些角落还长满了青苔。
“这里!”
王炸对云歌灵招了招手,云歌灵快步走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张香炉台。而在香炉案台中央,正摆放了三张黑白遗照——这其中有一张赫然就是昨晚深夜造访的林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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