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灵见乌婆就要消失在眼前, 连忙就跟了过去, 在脚就要迈出这间密室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就顿住了脚, 踩在了门槛中央。云歌灵就着这个姿势, 大声地唤了乌婆一声, “老婆婆,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乌婆走向厨房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她倾斜了下脑袋,偏头看向了云歌灵这边,“有人和水鬼签了契约, 要拿你的命呢,小姑娘。”
云歌灵脑海里瞬间就回想起了之前自己和王炸聊过的水鬼借命的话题,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知道自己的命也有一天被人拿走去和水鬼签了约的时候。云歌灵眯了眯眼, 沉声道, “老婆婆,你好像很清楚这件事……”
乌婆看着云歌灵的表情没有说话, 然后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直接就背着手转过身来和云歌灵面对面, “你不是第一个, 我之前也遇到过几个, 当然清楚。”
“你的意思是……在我之前, 也有别的人向水鬼买了命?”云歌灵微微愕然,脑海里忽然闪过她进入村子后,看到的一切一切, 什么衣柜里的衣服, 衣柜里的书籍,还有那些曾经到过雨村却死去了的“支教老师”……
“那我可不知道了。”乌婆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打算过多的说这个话题,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喃喃了一句,“不过你倒是好运,还有些鬼朋友帮帮忙。”
“鬼朋友?”
没等云歌灵继续询问,乌婆已经闪身进到了厨房内去。厨房里又想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有流水哗哗的声音,也有碗筷碰撞的声响,接着,云歌灵只见乌婆端着一碗烧得白惨惨的肥猪肉走了出来。她端着碗直接就走到了云歌灵的房间来,在进门时还伸手拍了拍云歌灵,脾气霸道地让她给让了让。
进到屋内后,这个老婆婆直接就坐在地上把肥猪肉撕成了条塞进了嘴巴里,还发出了砸吧砸吧的声响,配着那碗肉散发出来的香味,俄罗斯套娃都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瞪圆了,舍不得挪开半寸。
“你还傻站着干嘛,坐。”老婆婆吃到一半,终于有闲心瞅了一边的云歌灵,用胳膊肘就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云歌灵狐疑地看着她,心里各种思绪纷飞,一直不忘思索这个老太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最后还是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云歌灵坐到了她的对面去。这么一靠近,肉香味就更浓了,感觉充满饱腹感的胃都空出了大半个位置,等着这肉的驾临。俄罗斯套娃更是伸手抹了一把嘴巴,把无形的口水抹了又抹。
“你这小家伙倒是胆子不小,瞅着我的肉眼睛都发光发亮了。”乌婆盯着俄罗斯套娃看了两眼,最后脸一沉,随即又咧了咧嘴巴,露出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乌婆伸手往碗里给撕了两块猪肉条,一把就塞到了俄罗斯套娃的手中,俄罗斯套娃攥着猪肉条,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吃。
乌婆看俄罗斯套娃圆溜溜的眼珠时不时瞥向云歌灵,就嗤地一声笑了,“这肉里可没有下药,毒不死你的。”
乌婆说完,又沉迷了她的吃肉活动里去。云歌灵看着她湿淋淋的双手,撕肉手法娴熟的模样,一时也是有些瞠目结舌。之前她看过排队去买奶茶买蛋糕的鬼魂,就是没瞧见过真吃肉的鬼。鬼也不是说不能吃东西,但大都是没味道的,对于他们来说香烛等物才能“吃饱”肚子。肉这些玩意儿,大概也就嗅那么两下,把肉里的精气吸去些罢了。
而乌婆碗里的肉其实并没有减少,一段时间后又变回了愿望。但是她就是吃得很高兴,一口一口地把这肉吞入了嘴巴里,好像尝到了满汉全席般的愉悦。
大概是感受到了云歌灵无比炙热的目光,乌婆终于停下了吃肉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歌灵:“……”刚才不是这老太婆让自己坐在这边的吗?
“也是,除了这里你其他地方去了也没用,水鬼就快要来了,还能怎么着。我好心一些,分你点肉,死前还能当个饱死鬼。”乌婆把面前完好的肉往云歌灵那边推了推,脸上带着几分揶揄。
云歌灵实在是不想吃一碗被她“撕来撕去”的肉(虽然本质上肉是完好的),伸手把碗又推回给了乌婆,然后问道,“你是这屋里的主人,那个前几天死去的乌婆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在嫌弃老婆子的东西,哎。”乌婆把自己的肉端了过来,这次她也没有继续吃,只是望着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云歌灵总觉得她这话说的不是自己,倒像是在感叹别的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事。
在云歌灵思考着怎么撬开乌婆的嘴巴时,竹楼外面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淅淅沥沥的滴答声,就好像天空骤然间下起了细雨,这些雨水全在顷刻间砸在了人屋檐。只是仔细一听,这滴滴答答的“雨声”又有哪里不对,这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一段长一段短,就好像有谁扛着一个大水桶,每走出一步,那桶里的水就朝着地面哗啦地扑了一层。
不,这不是好像……这显然就是有谁正朝着这边走来,而滴滴答答的雨滴声,就是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可惜云歌灵所在的房间没有窗户,她无法透过窗户往外看清现在的情况。不过乌婆倒是表现得很坦然,似乎对于前来的“人”十分的了解。
那些水滴落的声音好像就在云歌灵这个房间的楼下,对方好像一直在绕着这个方向不住地打着转,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像个正在酝酿着某种东西的阴谋家。
云歌灵由最初的警惕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回头看乌婆,“外面的是水鬼对吗?”
云歌灵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看她的语气还有表情,就知道她其实已经把这个问题的答案猜了出来。
乌婆听着屋外面稀稀疏疏的响动,满是沟壑的脸好像被云雾遮盖了般,那表情变得让人觉得十分的莫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姑娘,反正都要死了,你知道这么多又能怎样,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下到阴间去还能更快地投个胎。”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鬼更容易去投个好胎,而什么都知道的则会心思变得较为复杂,为了留在人间复仇,他们手里都不会太干净,这种幸运点还能被道士超度,不走运的不是被其他鬼魂吞噬,大概就是被鬼差压到阎罗王殿受审,后果都不会太好。
云歌灵也懂这些道理,但是她不觉得自己会死。所以对于乌婆这么认定她等会就要结束生命的话,一时有些啼笑皆非。云歌灵半膝极地,望着乌婆就道,“我觉得我还是能自己选择当个什么样的鬼的,一知半解,混混沌沌,那可不是我,真死了,我也想当个明白鬼。”
乌婆挑了挑眉,忽然就沉默了下来,屋外的水滴声越来越重,倏地,这水滴声倏然间就停止了,停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楼梯这次传来了非常清晰的带着水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这些脚步声,水滴声就像是一个倒了过来的沙漏,哗啦啦的流沙声好像在不断地呐喊,“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乌婆在那脚步声踏上二楼的时候,终于叹了口气,讲了许多的事情,让云歌灵在死前终于如愿当了回明白鬼。
“你是怎么被盯上的我并不清楚,但是被盯上了这个是事实。其实说来,也是我们村里人害了你。”乌婆再次叹了口气,似乎这个话题沉重得让她身心皆疲。
云歌灵只是安静地坐着,等着乌婆缓缓道来。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水鬼借命的事情,不过我想,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都告诉了你吧?那个男人不一般,我感受得出来。昨夜就是他把你的气息给掩走了的,如果他早来一步,我或许还真不晓得你会躲在一边,还能瞧见我。”
“水鬼借命这种事情,已经是我们村里约定俗称的老习俗。老祖宗说是因为我们雨村以前人大都命浅,活过二十四岁的人并不多,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大部分人觉得自己反正迟早都要死,每天就坐着等死,田地荒废了,烧杀抢夺也出来了,甚至有人做出来带全家一起同生同亡的想法,一把火把自己还有他一家人都葬在了火海中。现在听来,还是觉得很微妙,活不过二十四岁就这么的可怕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现象就像是一场疯狂的瘟疫,席卷了整个村子,当时一千余人的村庄因为这种自相残杀式的死法死了大约三百多人。再算上当时正常死亡的人,雨村足足没了五百多人,一下子村庄就空落了一半,显得无比萧条。”
云歌灵透过乌婆说的话,感觉看到了旧时候愚昧的人群为了向老天爷反抗,而做出来一场本可避免的傻瓜式战争。而这场战争最后的受益者还是老天爷,死伤惨重的却是这些愚昧无知,只会自己伤害自己人的村民。
云歌灵道,“因为这件事情,雨村就想到了向水鬼借命?跟水鬼签下契约?”
“是。”乌婆点了点头。
平乱了这场“战争”后,整个雨村已经遍体鳞伤,每家每户人心里都有一个塞不住的黑洞,每个人对于新生活已经变得死气沉沉。过好了日子又能怎样?努力了又如何?只要过了二十四岁,他们就是站在悬崖的铁丝上跳舞的小丑,一不小心,或全身疲惫的时候,他们就会坠入到无尽的黑暗里,粉身碎骨。
“那时候雨村的村民都是一副渴死的状态,虽然没有再出现反叛者,但是这种等死的人每况愈增,反而更让人感到可悲。”乌婆徐徐把旧时候关于雨村的秘密揭露在了空气中,“那时候,雨村的一部分人意识到不能在继续这样下去,在这样下去整个雨村都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成为过去。为了他们的后代,为了他们的子子孙孙,这部分人开始了寻找改变命运的方法。”
在乌婆说完“方法”二字,竹楼的大门就遭到了重物砰砰两声巨大的撞击,如果云歌灵此时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那已经伤痕累累的门锁又往外蹦出来了一些。如果再接受几次冲击,显然这个锁直接就会当场报废。
虽然云歌灵看不到,但是云歌灵心里也知道,那扇简陋的大门根本撑不住多久。
乌婆只是余光扫了一眼门外,然后把坐在脚边啃着猪肉块的俄罗斯套娃扔到了门边,在俄罗斯套娃满脸油污的茫然状态下,只听乌婆道,“把门关了,虽然躲不掉,但是也能挡一段时间。”
俄罗斯套娃瞄了一眼云歌灵,得到云歌灵的首肯后,它才可怜兮兮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个箭步就飞扑了出去,啪嗒一声用肚子黏在了门面上,然后吭哧吭哧的,满头大汗地挪到了门把手,用肚子用力一顶,就把门啪的一声撞到了门锁上,咔擦一声终于把门给锁了起来。门一锁,俄罗斯套娃就如同一个泄气的气球,垂直掉落在了地板上,还在砸到地板的时候极有弹力地弹跳了两下才终于能彻底歇息。
云歌灵扶额,心里感叹必须得给俄罗斯套娃减减肥才行,这肚子都反重力了。而将要被剥夺口粮的俄罗斯套娃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此时还躺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中躺着尸。
“时间不等人,我接着说下面的事情。雨村的一部分自救的人花了很长的时间,寻找了许多的方法,最后终于找到了‘水鬼借命’。村里的人当时就像是旱灾里只求一口水的难民,他们没有想过找了水鬼借命之后的后果,听到这个消息后群情亢奋,毅然决然就和水鬼签下了为后世子孙续命的契约。”
暂时是把命捡了回来,雨村的村民开始尝到了甜头,可惜这个甜头随着时间发展,慢慢就变了味。活过了二十四岁,这些人就想接着活到四十二,六十二,八十二,甚至直到百年归老。尤其是一年又一年的累计下,被水鬼借走生命的村民生命叠加下,雨村的村民开始了想要逃离水鬼借命的命运。
这些事情就如同云歌灵和王炸了解的那样,村民如何逃离水鬼借命,大概就是件事的重心。
乌婆幽幽道,“我们的村民寻找了很多年,直到这几年,才被他们发现了逃离水鬼借命的希望。”说道这里,乌婆的声音沉了许多,低着头,五官掩在了一片阴影底下,“有人发现,他们可以以命抵命,用别人的命相抵掉自己的,因此,他们开始尝试了独自和水鬼签订契约的事情。第一个实验者是村里的一个青年,他打小聪明,在贫瘠的村落凭着自学,后来考上了大城市的一所大学,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是个好学又执拗的人,他并不赞同老祖宗做出来的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命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能为其他外物所阻扰。在他考上大学那一天,他的母亲被水鬼取了命,也许是这个契机,他开始了研究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中的实验,而这实验该说成功还是失败呢?他的确是实现了以命抵命,但是……最后这命却并不能让他长命百岁。”
“这个青年是第一个提出独自向水鬼再次借命的人,原理大约就和以毒攻毒类似。不过再次向水鬼借命的条件是用别人的命换自己,最后这个青年在召开的水鬼面前随口提了隔壁邻居的名字。没想到最后隔壁邻居过了几天真的就死了,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骨头全裂了开来,双目大睁,死状惨烈。”
这个死法……怎么这么像今晚死在了祠堂的村长褚大民的死状?
乌婆不知道此时云歌灵的心思,她接着把故事说了下去,“看见邻居死后,青年既害怕又兴奋,契约已经生效了,他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再也不受水鬼借命阴影的笼罩?我想那个青年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了水鬼的刀下。至于为什么他会死,没有一个人能想得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可是这不能阻拦后人继续探索的步伐,青年是死了,但是青年留下的笔札却成了这些人继续研究下去的动力。他们只以为是青年哪一步走了错路,只要把这一步走错的地方纠正过来,他们必定会比青年更加的走运。之后,有人又试了几次,最后无一不是更为提前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种害人又害己的方法很快就被村里禁封了起来,像对待禁.术一样的严谨对待。而这也起了一定的效果,五十年来,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
说道这里,大门铁锁哐当一声,就被一次又一次的撞压给撞得脱落的飞了出去,擦着墙最后掉在了地上。随着铁锁的掉落,大门啪嗒很大的一声就被打在了墙边,大门大开,只见逆着光的黑影缓缓走入了屋里来,随着它的脚步迈动,玄关处已经全是一滩又一滩的水迹,湿淋淋的一大块。
从屋外闯进屋内的东西勾着背,全身光滑没有一根毛发,周身的皮肤黑绿黑绿的,脑袋坡大,没有头发,脖子此时正僵硬地扭动着,它好像正在四处巡视,瞪着那双鱼泡眼,最后紧紧地盯在了角落里的那两间垂吊着铁链的房门前。他走路的姿势非常的奇怪,双手细长快要摸到了地板,双腿膝盖微微弓着,两双脚的五指连在了一起,像青蛙的四肢一样,在中间都有一层薄膜,它的脚蹼贴在地板上,落下来是没有脚步声的,反倒是因为摩擦和身上掉下来的水渍摩擦而产生了些拖拖拉拉的水声。
这个怪物身躯没有水流的痕迹,但是他走过的地方却落了一滩又一滩的水渍,那些可疑的水滴似乎都是从他的双手和双脚里产生出来的。
怪物缓缓地朝着角落而去,离云歌灵的房间也越来越近。很快,它就走到了屋门外,那双鱼泡眼凸出得更加的厉害,似乎有些兴奋。他的声带里发出了噗噜噗噜的声响,接着,就一掌拍打在了门上,直把门面捶得深陷了几分。而就在怪物进行攻击的时候,坐在屋内的云歌灵发现,贴满了整间屋子的符纸发出了微弱的金光,就好像形成了一层金色的保护膜,把屋内的人都保护在了罩子中。
“雨村之所以叫雨村,就是因为经常下雨的缘故,这些符纸你别现在看着挺厉害,常年在湿润的空气里,纸张都糊了,躲不过几分钟的。小姑娘,你如果不想死,就得赶紧想想逃过水鬼追杀的方法了。”乌婆换了个坐姿,整个人还是显得无比的悠闲,好像屋外正在撞门的水鬼只是哪家的小猫小狗。她边捶着胳膊边继续道,“我虽然觉得你怎么着还是得死,有人也不是没试着逃出村子外面,但是还是被水鬼杀了。没有一个人是例外,小姑娘,这纸笔算是我送你的,有什么遗言想要留下的,不妨写在上面。”
乌婆也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递到了云歌灵的面前,云歌灵望着这要记录她遗言的“工具”,一时有些无言。真不知道乌婆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自己非死不可……
云歌灵把铅笔和白纸挪到了一边,抬头望着乌婆道,“我死不死这个问题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不管如何,我现在倒是更想听你继续讲故事。”
乌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大概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个像云歌灵这样生死关头还这么平静冷静的人。乌婆哈哈大笑了两声,“有意思有意思,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比以前的那些家伙要勇敢许多。”
云歌灵微微笑了笑,耸了耸肩,“要么死,要么活,就两条路,竟然都知道了结果,也没啥可怕的。”
乌婆点了点头,“你倒是通透,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八字犯小人。”
云歌灵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通常会算命的人都算不出自己的命途,云歌灵这种半吊子的更不例外,至于王炸有没有看出她八字犯小人,云歌灵也并不清楚。这么一想,王炸似乎很少说过关于她面相的问题,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王炸做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叮嘱她死了后别喝孟婆汤这件事情,想到这里,云歌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她上辈子死了后究竟有没有被鬼差压到阴间的事情了,好像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瞬间,她就从原本的身体到了这具肉身上。中间有没有见到孟婆,有没有过桥喝孟婆汤,完全没有一丝的记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水鬼被黄纸符压制得只能撞门而进不来的哐哐当当伴奏声下,乌婆终于把故事讲到了高潮。
“这后面的事情也和你有关,说给你听也没什么。”乌婆无视了耳边哐当的撞门声,又继续说起了雨村的旧事。
“五十年的时间过得非常的快,青年的笔札再一次被人翻找了出来。这次翻找出笔札的人是……村里的村长,当然,那时候的村长还不是褚大民,而是褚大民的小叔,叫褚天光。天光他以前是个好小子,有勇又有谋,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上那么一条歪路。在褚天光任村长的第二年,村子里来了一批志愿者,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女生一个叫小秋,一个叫美美。小秋当时只有二十二岁,而美美则二十五,小秋是他们四人中最年轻的,长得也是最好看最会说话,十分讨喜的一个人。”
“他们在我们村里住了半年,之后褚天光就和那个叫美美的姑娘走在了一块。后来不知道褚天光都对美美说了多少关于村里的秘事,美美知道了水鬼借命的事情,包括以命抵命这件事。”
云歌灵道,“褚天光是不是……独自管水鬼再借了命?”
“是这样。”乌婆道,“美美那个姑娘心思狭隘,我曾经就对天光说过,她并不是良配,不要跟她过多的接触,那会儿我是真的没想过天光会蠢得被那个女人利用得这般彻底,完全把我的话都抛之了脑后,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褚天光被那个美美玩耍在了手心,美美大概承诺了他什么,让他产生了某种希望,就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美美提议天光去向水鬼猎命,这样两人就可以永远结合在一起。天光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美美身上,他觉得美美说的话并没有错,他是雨村的人,随时都会被水鬼索了命,这样无法把命拿到自己手里的他如何给美美幸福?天光的心理开始被这种想法左右,又有美美在一旁的鼓吹。他找上了水鬼,做了交易。”
“而褚天光选择用了小秋的命来抵自己的命是吗?”云歌灵问,“从前人的经历中,美美或者褚天光悟出了以命抵命的正确方法。”
实验会失败,会不会是因为村里借的还是村里人的命,大家本来命途就一致,所以把命借来了,他一样摆脱不了雨村全体的命运。这就好像A和B是一个村子的人,他们都是水鬼借命的候选人物。即使A再次和水鬼独自签订契约,其实本质上是没有发生变化的。就像是A的灵魂进到了B的身体,B的身体被水鬼扼杀,抵消了A作为雨村人被水鬼借命的一次危机,可是B本身也是雨村的人,占了B身体的A还是摆脱不开雨村人最终的命运。
换句话说,A如果不想最后还是成为水鬼的刀下魂,他就要改变这种本质,也就是说,作为雨村的人,他不能用雨村村民的命去抵债,而是用外乡人的命,这样,A就能占了C这个外乡人的命途,虽然A的面貌性命一切外表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是A本质上说已经不算是雨村的人了,他用外乡人的命抵消了水鬼借自己的命。
同理,这种方法也能被外乡人借用去,如果有谁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利用水鬼,换了别人的命途,以此延长自己的寿命,而这种方法还能杀人于无形,根本不会被发现,逍遥法外。这简直就像在饿汉面前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吸引人不断的犯罪。
“这其实就和借寿一个道理,不过就是借寿的低配版。别人借寿是真的借了寿元活了下去,而你们村里的人,却是寿元没借到,倒是把自己还有别人的命全给搭了进去,对吗?”如果说是自愿借寿,并且是用了比较正统的方法,云歌灵或许还会高看一眼,但是这种偏门子的方法,她真的非常的看不起,害人又害己,自己死了还得拖累无辜的人。
乌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继续说着她的故事,“小秋后来死了,她死了后,天光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杀人,可是杀人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感,反而是无尽的害怕。他后来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帮他逃出这种自我谴责,救回小秋。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天光做过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能插手的。小秋死后又过了三个月,天光也死了。美美很快就和志愿者中的其中一个人走在了一块,那个人原本是小秋的男朋友,听说还是一个富二代,和小秋谈了三年的恋爱,这次也是因为小秋想要来做志愿者,他才陪着过来的。”
说道这里,云歌灵已经清楚了美美的目的。小秋长得好看,性格又讨喜,还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简直就像是开了挂的人生。而美美,虽然乌婆提到的不多,但是从乌婆建议褚天光和美美断绝来往时,就能看出,这个美美不管长相如何,首先她的性格就不讨好。她和褚天光在一起,或许开始时没有抱有任何的目的,就单纯地被褚天光吸引,当然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她就设计了褚天光。反正不管如何,当美美听到了水鬼借命的事情,她心里大概就有了杀死小秋的想法,最后也真的怂恿了褚天光,当了那个刽子手。小秋是死是活,褚天光能不能真的以命抵命,借到小秋的寿元,完全都不会影响到美美,借不到寿元死去的也只会是褚天光。
云歌灵的大脑好像有两道天光石火狠狠地撞击在了一块,她道,“大概在这两年来过你们村子的一个姓唐的志愿者你还记得吗?他们一行五人,来了三男两女,其中一个青年似乎自称唐老师。”
“唐老师?”乌婆低头呢喃了一句,房间的门哐哐直撞的声音还在继续,俄罗斯套娃已经紧张得抖擞个不停,它完全不能了解,屋外还有只凶兽的情况下,云歌灵和乌婆是怎么能这么淡定的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水鬼借命这件事,能比现在水鬼上门索命要重要吗?俄罗斯套娃觉得并不,它的屁股已经开始发烫坐不住了,心里只在祈祷着王炸能够赶紧过来。看着门上的把手已经被撞得歪到了一边,那锁扣若隐若现的身影,还有屋内符纸金光渐弱,最多还有五分钟,水鬼就会撞门而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俄罗斯套娃就越发的坐立不安。
“我说你们……”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算提醒一下在场的两名女士此时的处境,俄罗斯套娃小手撑地,借力站了起来,高举起了手,希望能把云歌灵和乌婆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乌婆完全忽视了俄罗斯套娃,望着云歌灵就道,“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上一年刚来了村子里当支教老师。那五个人里,两个小姑娘倒是没什么,但是另外三个人,包括那个唐老师,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乌婆提起唐老师,表情都狰狞了起来,眼里满是呼之欲出的嫌弃。
“怎么说?”
“刚才你也提到了借寿这个话题,水鬼借命的确有些像借寿。天光和美美这件事发生了后,也不知怎地,雨村借寿的事情就这么传了出去。后来陆陆续续的,来村子里的志愿者中,都隐藏了这些抱着猎寿目的的人。有的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过来寻找借他人寿元的方法,还有一些就要凶恶一些,原本就是想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杀死他们讨厌或者憎恨的人。”
乌婆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极其的嘲讽和冰冷,她道,“那个唐老师的队伍里,正好两种人都有。他们伪装得很好,离开后我们才后知后觉品味了过来他们做过的事情。”
“唐老师刚来我们村子的时候,身体非常的孱弱,走三步就要停下来歇一口气,那会儿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也是想来借寿的,后来他良好的表现打破了我的这种观点。唐老师还有他的另外两个朋友,是进到我们村里来的志愿者中最乐善好施的,给村里的孩子当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雨天里还因为担心孩子而把孩子一个个送回家自己才离开。村里有谁需要帮忙,他们还会主动上前,不喊一声累,不抱怨一句,当时在我们村子里口碑非常的好,一提起他们三个,大家总是赞不绝口。”
乌婆现在说的话和郑宏鹏之前说的简直就像是反了过来,在郑宏鹏的话里,唐老师三人就是十恶不赦的人,那两名女老师则是天上的天仙。在乌婆的话里,唐老师三人倒成了那天仙人物。
“唐老师这三人骗取了我们的信任,后来那两名女老师死了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怀疑到他们的身上。当时我们还以为又是村里的谁像天光一样,为了活命,而选择向水鬼借了那两名女老师的寿元。”乌婆说道这里,忽然就闭上了嘴巴,表情有点古怪。
云歌灵盯着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当初报警了吗?”
“报了。”乌婆喃喃了一声,似乎底气有些不足。
“警察没能把事情查出来对吗?”
乌婆低下了头,“差不多是这样,村里的人不想让警察知道水鬼借命的事情,就把这件事掩了下来,并没有配合警察的审问。”
云歌灵倏地咧开了嘴,眼神逐渐冰冷,“乌婆,你们大概并不是害怕警察知道水鬼借命的事情,而是那时候以为是村里的村民害死了那两名无辜的女老师,为了自己村里的人,你们最后做出了包庇的选择。你们选择包庇了凶手,不把凶手交到警察的手里。可是后面等唐老师他们离开后,你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害死两名女老师的并不是村里的人,而是唐老师他们。你们因为信错了人,发现自己被蒙蔽在鼓里,最后还阴差阳错地包庇错了人,而放任了唐老师他们这些凶手离开,所以提起他们时,你们才会这般的愤怒,对不对!”
云歌灵的逼近,让乌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硬是没有找到反驳的话,又或者说这就是事实,她根本就没法反驳。
而也的确如云歌灵所说的,雨村的人为了包庇自己村里的人,所以冷暴力了警方,最后没想到却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了法外,虽然最后凶手也被因为借寿的事死了,但是雨村人做过的事情是没法完全抹平的,最无辜的究其到底还是那两名真心待过村民的女老师。
乌婆的面容好像苍老了许多,她道,“……是我们对不起那些无辜的外乡人,我们只想为了自己的村子,为了大家,倒是害了一条又一条无辜的命。”
“可是直到现在,雨村的人都没能知错就改。”云歌灵摇了摇头,非常失望地道,“你们是不是察觉了有人要害我的事?可是到头来你们都没有站出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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