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很是灵动的眼睛慢慢张开，只剩下麻木，她扯扯嘴角，却只是一个诙谐的笑：“要怎么配合？对着你笑，还是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呢？”

　　“周沫涵，少跟我装疯卖傻，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恨不得抓她猛烈摇晃一番，却只是沉下来粗喘着气。

　　“我不想说话，也不想要听你讲话，你最好是闭嘴！”

　　控制着伸手掐死她的冲动，卓冉勋五官狰狞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那股不停涌攒的怒火，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嗓音冷寒：“如果不开口，弄疼了你也只能忍着，如果忍不了就开口！”

　　他恶狠狠说着，动作却是轻柔至极的，甚至抱起她之前还仔细梳理过她的发，又把她不知何时散开的扣子扣紧了，而抱着她时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稳稳当当。

　　大概太久没有离床，周沫涵这才发现她脊背僵硬到不行，乃至离开床之后有种解脱和自由的感觉，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个男人的存在：他精致绝伦的脸、他浓墨一般飞扬的发、他质地轻柔的棉质衬衫、他如影随形的保镖……

　　还有充斥在鼻腔中属于他的气息和味道。

　　她努力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

　　周沫涵被抱回原先的那个套房，刚踏进门口时她身体明显颤了一下，胸口莫名被叮了一下，紧接着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好似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

　　“不想住在这儿？”有时候，卓冉勋实在是个敏感细腻的人。

　　周沫涵把沉默贯彻到底，忍耐着脾气卓冉勋转了身，吩咐准备别的病房。

　　临近中午的阳光正好，洒耀在长长的走廊上，温暖和惬意裹围着他们。

　　两人以亲密的姿态站在那儿，美得像一幅画。

　　一副美轮美奂却没有丝毫温情的画。

　　周沫涵淡漠的视线投掷很远，远得没有距离可言，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空洞的大脑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累，累得想要长睡不醒。

　　却没想到她强撑一路的睡意此刻肆无忌惮地席卷了她，她睡在了卓冉勋的怀里，睡在了阳光明媚又温暖的走廊里。

　　而这一觉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新收拾出来的房间采光不错，颜色清淡的窗帘阻隔着强光，却依然在地板上投洒下斑驳的光影。

　　墙上的画是她喜欢的风格，墙纸是浅淡的米色，灯罩是朦胧的粉色，没有一般病房的冷清之气。

　　床头的花味道清淡，绽放得收敛，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好像能掩盖住医院里难以挥散的药水气味。

　　奉行着谨言慎行原则的娜娜第一时间看到她醒来，也只是问她要不要上洗手间、喝水、吃饭……却不会多舌一句“少爷接了个电话刚刚离开”。

　　娜娜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周沫涵在卓冉勋怀里睡了大概两个多小时，那时候病房早已精心打扫和布置过了。

　　他起先站在走廊上两人共同沐浴着仅剩的秋光和温暖，而后站在布置一新的病房中，继而坐在床上……

　　总之，他不舍得放下。

　　她的确不重，怀孕后长胖的十斤肉快速消减，好像与孩子一同离去，可这样不重的她在强壮的他双臂中也渐渐有了分量，让他渐渐承受不住。

　　他不想放开，不舍得放开，却没有理由不放开。

　　这就是他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难以释怀，一方面不能放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展开了。

　　医院换了，每日前来检查、换药和挂水的医生护士换了，看上去却又没有什么不同。

　　娜娜像以往那么安静。

　　周沫涵也如以往那般沉寂。

　　卓冉勋更如以往那般很少出现。

　　只是这次，多出来的几分理由不是因为太忙，而是……应了周沫涵的请求。

　　她说不想经常见他，因为会想起不好的过往，因为会半夜做噩梦。

　　他就那么应了……

　　回到尚煌中心的那晚安装了监控，他想看她时命令娜娜打开监控器，一切都能了如指掌。

　　画面里的女人总是沉默、沉默和……沉默，无论睡着还是醒着。

　　他看了几次，都没听她讲过一句，也没见她笑过一次。

　　几次之后，卓冉勋终于觉察出异常。

　　娜娜推着轮椅走进来，对着床上凝望着窗口一盆绿植的女人问道：“少奶奶，想去看看周老先生吗？”

　　周沫涵迟缓地转头，呆滞的目光渐渐充满了疑惑，声音却依然不咸不淡：“周老先生？”

　　“就是您父亲。医生说您现在的状况可以每天出去转一转，总是憋在房间里也不好……”

　　嘴里含着那句话，周沫涵成功阻止了它的泄露，稍稍点了下头。

　　娜娜看起来是个身材弱小的女子，却有着不输于男人的气力，只身一人便把周沫涵抱进了轮椅中。

　　又是一个晴天。

　　最近的天都很好。

　　艳阳，微风，蓝天，白云。

　　草木葱郁，花朵娇艳，来往的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好像都变好看了些。

　　审美疲劳的眼睛突然多了些欣赏的东西，她贪恋地观望着周遭的一切，佣人和护工在身后窃窃说着什么。

　　这里的防备又重了，而且全部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

　　防备心真重……周沫涵感慨着弯唇被推进了周父的病房，随后便吩咐娜娜等人离开，细微却坚定的拒绝声响起：“少奶奶，我不能单独把您留下。”

　　逆着光，她微微一沉的脸色看起来阴郁无比，嗓音也染上了一丝寒凉：“一个植物人，一个残废，你觉得我们还能逃了不成？”

　　“可是……”

　　“我跟我爸爸有悄悄话要说，请你出去。如果你决定不了就去请示，帮我转告他，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能达成，根本没必要让我过来看他。”

　　娜娜拿捏不定主意，而现场没人能拿定主意，只能请示，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这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周沫涵并不在意，她尽可能对有关卓冉勋的一切不在意，不会因为让她来探望周父而欣喜，更不会因为他会阻拦而生气。

　　不悲不喜，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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