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想睡了。”她闭起眼睛，关起耳朵，想要锁住一切疯狂的入侵。

　　这是最老也是最好的托辞。

　　“嗯？”卓冉勋起身看着她，认真盯了一会儿，眸光一点点深谙，却也明白凡事需要循序渐进，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扯来被子给她盖好，轻声道，“好……那你睡吧。”

　　她没有睁眼，只有睫毛轻颤了一下，嗓音微哑低弱：“你松开我吧，我想朝另一侧。”

　　“躺累了？”卓冉勋配合着她翻身，自己坐起来攀到另一侧去，“那我睡这边。”

　　周沫涵还是打开了眼睛，直白地道：“我不想跟你睡在一起。”

　　“我以为你刚才是默认了我的说法，给我一个试用期。”

　　周沫涵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言辞肯定地拒绝她似乎做不到，可诚心诚意地接受更做不到，仿佛又是摆在面前的两难境地。

　　“你默认了是不是？你决定给我机会了是不是？”他趁机追问。

　　“我不知道。”她很诚实。

　　“什么是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至少你没有拒绝，这便代表了你潜意识里是想要给我机会的……”他现在很会见缝插针，又会自圆其说，“可还是有些不好的念头试图阻拦，而我能做的便是好好表现把这些不好的念头逐个击碎。”

　　周沫涵无奈地笑了笑，结痂的嘴角上扬弧度很小，但还是能隐约觉察出讽刺的意味：“你听起来像是自信满满，说起来又是信誓旦旦，不担心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结局证实你现在的言行多么可笑？”

　　“不会……”他依然自信地说着，长指勾起了她耳边的发，轻轻吻她额头，周沫涵吃痛地嗤了一声往后躲闪，他当即就沉下脸，“该死！我忘了你额头上有伤，我甚至忘了帮你处理伤口！”

　　说着，他爬下床，三两步把药箱拿过来，消毒涂抹药膏的流程经过最近多次练习简直不要太娴熟。

　　药膏一点点地轻轻涂上匀开，他目光含着痛，深沉得好像要把什么沉溺和吸附进去，周沫涵不禁转移了视线，男人叹着气轻轻道：“如果连给我一个试用期都让你觉得为难，至少……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伤害自己。瞧瞧你这么一张俊美的脸，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都让你伤成什么样子了？额头上伤疤未愈又添新伤，胳膊上、手上……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些吗，你怎么舍得？”

　　她虽然没有回应，可这些话就像温暖的泉流，汩汩流进她的心田，开启了破冰之旅。

　　涂抹了药膏卓冉勋还试图掀开被子钻进来抱住她，周沫涵垂着视线轻声道：“我不想被你抱着。”

　　伸出的手臂硬生生收回，他明显挫败地道：“好，那我不抱你。”

　　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横冲直撞的，也便不懂该怎么尊重其他人。

　　换作以前，周沫涵至少要跟着说一筐子解释的话熨帖着被拂逆了想法的他才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可现在只是轻轻缓缓的一句，他便收手了。

　　二十多年的经历没有告诉他应该如何正确讨好一个女孩子。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身后，就像一双手在轻抚和撩拨，她浑身都觉得不适，又轻轻开了口：“你不要紧靠着我。”

　　紧贴着她后背的身体明显一颤，他分明有些不情愿地问道：“我躺在你身边都不行？”

　　“这样，我睡不着。”

　　“好。”他应着，轻轻起身，搬了一个单人沙发椅到床边坐进去。

　　如此大的动静使她不得不回头看一下，还真不知如何评价……

　　他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可怜好让她心软呢？

　　这张床宽三米，她不想两人紧靠着，不想被他抱着睡，那他不会往另一侧靠一靠吗？

　　为何一定要睡在沙发里？而且没有选择茶几旁边的大沙发，反倒是这张明显会不舒服的单人沙发。

　　在她不甚明亮的眼睛投洒出来的迷茫深重的弱光里，卓冉勋找了条毯子盖着一半身子，而后蜷起长腿，盯着她，抿起半分浅笑：“现在满意了？睡吧，你眼睛都红了。”

　　鼻头好像被打了一拳那么酸，周沫涵不觉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长沙发那儿去睡？这张对你来讲不是太短了吗？”

　　“在那儿看不到你。”

　　晦暗的光映着他坚毅俊朗的轮廓，好像镀上了一层灰暗的尘。

　　周沫涵真的很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他了，头发变长了好多，下巴泛青，不修边幅，面容疲惫。

　　“我……”有些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她说不出来，更多的思绪阻止着它们溢出来。

　　“都过了凌晨了，睡吧，我给你关灯。”

　　“啪”地一声，一排小巧的壁灯瞬间熄灭，黑暗与寂静组成这个房间的基调。

　　眼前黑了，耳朵变得格外敏感。

　　海风似乎也消减了不少，不再是凄惨的呜咽。

　　可近处男人平稳的喘息声像是被放大了很多倍，在她耳畔回旋。

　　不只有他的呼吸，还有他坐回沙发里的摩擦声、他翻身、盖毯子……一切的一切都变成挑动着她敏感心弦的所在。

　　胸口充斥着带了些难受的空洞，并非那么强烈，却横亘在她体内，也成了不可忽视的存在。

　　她蜷缩在被子里，双手抱臂，麻药过后掌心传来的疼痛却是难以忍受的，轻咬着嘴唇，想把那种痛苦的声音压下去，却又感觉到内里的那份空洞在扩散，逐步侵占了整个她。

　　他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劳累到极致的神经依然高负荷运转着，险些睁不开的眼睛依然霍霍盯向她。

　　他怕，怕她忽然消失，怕她莫名其妙就开始伤害自己。

　　抱着她，虽然会被她的味道迷惑然后昏睡，但至少能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加重自己的伤痛。

　　其实，坐着也好，看着她还能保持清醒，也便能够避免所有。

　　只是单人沙发并不舒适，对一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男人来说更是如此，不过一会儿他的长腿便麻痹了，卓冉勋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入睡，不敢大幅度翻身，轻微地调动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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