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却是懒得看他，更不会多说一字，两人就这般陷入沉默。

　　沉默如今是两人共同选择的相处方式，至少从卓冉勋出事之后，遥想从前，和睦共处的时候有之，无话不谈的时候有之，两人甚至交好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病房在三楼，卓氏夫妇慢吞吞走向电梯时途径楼梯，周沫涵停下脚步，自然地张开手臂等待男人抱她，卓冉勋却回之以淡淡的语气：“坐电梯吧。”

　　“怎么了？”周沫涵抬眸凝着他罩上一层霾色的脸，小声地凑近了问道，“你在生卓冉祺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黑瞳微微一缩看着她，卓冉勋吐出一口浊气，神情却并未缓和分毫。

　　“你……”端详着他的俊脸，周沫涵仔细揣摩，小心翼翼地问，“是在心疼林潇潇吗？”

　　“没有。”他反驳得爽快。

　　“那是因为什么？”

　　三楼而已，在他静默间，两人已经来到停车场，一股凉气扑面袭来，冲淡了电梯间些微的燥热，却也没能冲淡他的不悦。

　　“你有这么关心她？”他给她系好安全带，而后面不改色地发动了汽车，等离开停车场之后，他才回问了一句。

　　“是。”周沫涵不急不慢地回，“她上次救了你，这次又因为帮你而糟了大罪，我觉得……”

　　他神态自若掌握着方向盘，右转后进入主道路，平稳运行了几秒后开始加速，语调淡淡的：“如果我没记错，她屡次三番找你麻烦，你流产少不了她在捣鬼，而你不止一次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是，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就起了冲突，她从来没停止过找我麻烦，硬生生想要挤进我们之间，孩子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我恨她恨得要死，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周沫涵侧过脸，长睫抖动了两下，“可是她救了你帮了你也是事实，我必须得恩怨分明。”

　　男人心潮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冷静漠然，即便她柔和的嗓音也不能抚慰分毫，反而在朝不可逆的方向进展，他眼神发冷，声音也发冷：“所有事情都是她搞出来的，如果她不插手，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那……我们可能也不会走到这步。”周沫涵自动忽略掉他的冷气，平静地看着他，露出一抹轻笑，“其实我们兜兜转转的，失去了挺多，可又得到了更多，你现在持有不少股份回到卓氏依然可以大展宏图，我又怀孕了，最大的收获是我们感情真实又浓厚。”

　　“你不需要这么善良……”

　　她还是轻笑：“我不是圣母，却也不是伪善，对非曲直我有最基本的评判，我恨她也感激她，所以感情复杂交错，我也说不好应该对她持有什么态度……”

　　他状似安静地开着车，忖度了许久，好像才下定了决心：“你之前一直在问为什么林潇潇愿意帮我，是心里有明确答案只不过想听我讲出口，还是说你其实也不确定。”

　　明澈的双眸晃着烁烁金光凝着他，渐渐升起一片云山雾罩，她停顿了几秒才说：“如果，两者皆有呢？”

　　“或者，她比你想象中更爱我。”黑瞳闪烁了下，底色更深，男人把车停在路边，双手随性地搭在方向盘上，没有转过头看她，也并未把视线放在固定的位置上， 看似淡淡地盯着前方，语气缓缓的，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中枪后昏迷不醒，卓冉祺想趁机除掉我，迫使林潇潇对他献身。”

　　晴朗得过分的天气，双眸被强烈的金光刺过来，即便在树下的荫庇中，似乎也经受不住这一阵阵的闪耀，她有些眩晕，尤其在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时。

　　“你……”喉咙发紧，心口发窒，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比你更讨厌她，有几次也确实下了杀心……”

　　“上次卓冉祺如果不喊停，你真能忍心让翟竞天再插她一刀？”周沫涵却一直在盯着他的冷峻又凌厉的侧脸，心口持续发紧。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他作壁上观不说，甚至还拦住了想要阻止翟竞天的她。

　　笼罩在金光闪耀中却也生不出丝毫暖意，冷厉的轮廓萌生出浅淡而又真实的寒气，卓冉勋顿了顿才清冷地回：“你对我才是重要的，至于其他，都没什么所谓。”

　　如此漫不经心的语调。

　　周沫涵终究还是微微皱起眉，这句话她不懂该怎么理解，更不想去理解。

　　“我醒过来对她也没什么感激，是林言诚告诉我真相，但我最多能保证不与她计较先前的纠葛，却也生不出其他的感情，包括这次……”

　　“卓冉勋”，周沫涵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凑上前握住他，“不要这么说。我不想你是如此冷漠的人，该有的感情你应该有，从前你讨厌她也好怨恨她也好，但不容争议的是她用自己的清白救了你，这次又搭上一个胎儿和半条命，你……”

　　“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不会来。”俊脸一片漠然，搭配着没有丝毫温度的回应，显得更为薄情和冷酷。

　　周沫涵却感受到握住手中的跳动，比素日迅疾得多，她定定看着他，眸色发深，摩挲着他的手：“你绝非无情之人，却总把自己塑造成冷酷绝情的样子。其实你现在不好受，从接到电话就开始了，并不是因为林言诚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而是因为你也不知该怎么面对林潇潇。如果说进病房前你还能压制住，现在完全暴露了。”

　　车厢里浮动起浅薄的躁动，在金光闪闪中跳跃、围绕。

　　周沫涵见他不讲话，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要挨着他了：“我已经发现了，你在病房待了几分种都没看过卓冉祺，你也怕按捺不住会教训他，但这个显然对你的计划不利，所以你可以无视他的嘲讽。林潇潇现在的状况有目共睹，饶是你自认为对谁都铁石心肠也硬不下心来，所以离开时才会讲那一句，才会让我坐电梯，你怕自己情绪起伏太大，怕自己被失控的情绪控制，抱我下楼会不安全，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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