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涵低垂着视线，从他手里拯救出毛巾和小手，在盆里洗了下，慢条斯理的嗓音轻轻说着：“你明明知晓的答案为什么要问我？但凡我有其他选择，会任凭你欺负我这么久？”

　　声音很轻，仿佛飘自远方，却仿佛拥有掷地有声般的强劲。

　　“欺负？”卓冉勋满满笑着回应，“谁欺负谁？”

　　周沫涵抬眸，浓浓的戏谑挂满了嘴角：“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第二种答案。”

　　“如果我对你的那些是欺负，那你不妨欺负回来，算我们扯平了。”他邪邪地勾勾唇，声音依然低沉魅惑。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周沫涵只是凝视他一眼，继而平静道：“会有扯平的一天，等到我能还给你五千万时，我们的确是扯平了，也无关了。”

　　卓冉勋又笑了，这次眼睛里却溢出深重的哀痛，声音还是流露着倔强的轻浮：“这么想离开我？”

　　“是。我离开对我们都是解脱，这点你最清楚。”周沫涵再一次端着水盆走向洗手间，沉重的话题每每提起都无异于重新揭开伤疤露出那些隐藏极深却难愈的伤口。

　　“如果，我不想解脱呢？”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缓缓问道。

　　“那我也说不得什么，只能再一次证明你的言而无信，也再一次证明我的有眼无珠。”

　　攥紧了水盆的手指在收力，周沫涵坚定的嗓音回答着。

　　心里泛起的涟漪好像比水盆里更大。

　　她尽力压制着。

　　“哈……好，放你走，等你在我这里能赚回那五千万。”

　　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力，而且准确传送到周沫涵耳朵里，又快速游窜在她躯体中。

　　她只是怀疑卓冉勋在装醉，直到看到这个男人跌跌撞撞走进洗手间，自己完成了基本的冲凉和洗漱，周沫涵见他意识清醒、行动正常，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守在楼梯处的保镖疑惑道：“少奶奶，您今晚不是要留下来照顾少爷么？”

　　“他挺好的，不需要我照顾。”周沫涵立刻板起严肃的面孔，冷声回道。

　　“可是，江老大说，建议您今晚在四楼留宿。时间也不早了，不然委屈您一下？”保镖面露为难，却还是把交待的话一字不露地转述出口。

　　周沫涵瞥一眼四楼的方向，坚定地迈出了一步，继续着淡漠的口吻：“我闻不了药水味，麻烦你们多留意点，一会进去瞧瞧他是不是睡了。”

　　保镖盯着冷漠的背影发怔了几秒，正在思考要不要赶紧汇报给江一洺，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紧接着一个男人踉跄的身影冲出来，卓冉勋脚步痕迹，却带着醉意地扭曲。

　　披肩刚放回沙发上，敲门声随之响起，周沫涵怔了一下，决定不予理睬，男人叩门，砂砾般的嗓音响起：“是你自己开还是我踹开？”

　　周沫涵静默望着这扇刚换了不久的门，起身开门：“你在四楼休息不好么？”

　　“我在哪儿休息你说了不算。”

　　卓冉勋已经换好了睡袍，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冽的洗发水味道，墨色的发上还在滴淌着水珠。

　　周沫涵看着高大挺拔却有些微踉跄的身影一点点往床边靠去，无奈地关上了房门，走进浴室帮他拿了一条毛巾扔过去，男人抓着毛巾变本加厉地命令道：“给我吹头发。”

　　已经踢掉鞋子爬上床的周沫涵不打算继续妥协，扬着小脸渐渐释放出冷漠：“我有些困了，你自己吹吧。”

　　“今天是你赚钱的好机会，还是说，你心里其实……”

　　“卓冉勋！！！”周沫涵捏了捏拳头，如刀的目光剐着他，却旋即妥协，“好，帮你吹，今日收费都翻倍，不，翻十倍，确定你需要？”

　　卓冉勋随性地擦着头发，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还学会坐地起价了，好，给你机会。”

　　避免情绪的剧烈起伏，周沫涵竭力忍耐着满足了他纷至沓来的诸多要求：吹头发、按摩肩膀、涂药膏、倒水、喂水、喂吃的……

　　沾染了些许醉意的男人仿佛一瞬变成了小孩子，有着迷离而受伤的眼神、性感嘶哑的音调和带了些微撒娇的性子。

　　周沫涵难免回想起上次他彻底醉过的场景，如出一辙的样子，或者一切没变，只是可惜她的心境变了。

　　而所有的追溯都变成了讽刺，密密麻麻扎在她的心上，慢慢地，周沫涵由见缝插针地讽刺几句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沉默，把他无理取闹的要求变成了必须执行的任务，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感让空气也冷凝和僵滞。

　　关掉灯，周沫涵依然抱紧小熊裹在自己的被子里，娇小的身躯却用冷漠隔绝着所有的温情。

　　男人素来是脸皮厚的品种，而那些微的酒意更是助燃剂，卓冉勋受伤的右臂随意搂在她的腰上，低魅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不要乱动，伤口裂开了你负不了责任。”

　　借助夜色，周沫涵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那我无法保证睡着之后不会对它做些什么，所以……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奉劝你还是收回去的好。”

　　“你能做什么？想抱着、搂着还是……哈哈哈……”

　　“看来酒精让你兴奋过度，你自娱自乐吧，我真的困了。”周沫涵紧紧抿着嘴巴，闭起了双眼。

　　她依然不犯困，甚至更清醒了，只是觉得该睡了，毕竟跟他一问一答地对话是多么可怕的讯号啊！

　　“我不是不困，只是不想睡……”声音蓦然沉下来，带了一丝不为人察的痛楚。

　　“你自己有心事睡不着，麻烦你自己解决，不要影响到我。”她依然闭着眼，故作冷漠。

　　“我会有什么心事？”他自嘲式地嗤声道。

　　周沫涵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喃喃地开了口：“我今晚碰见卓冉祺了……”

　　她当即觉察到放在腰间的手猛然收了力气，原本清淡的嗓音猛然多了一丝戒备：“他跟你讲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不过是打了个招呼，认识了一下而已，你以为他会说什么？”周沫涵不动声色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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