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生性善良的人，倘若现在受伤的人是江一洺、小丽哪怕是不相识的保镖，她心里也会跟着隐隐一疼吧？

　　千万条理由总是在等着她。

　　医生又帮忙处理着身上的小伤口，张婶端着热水上前，视线在周沫涵和卓冉勋身上游弋着，最终走向周沫涵：“少奶奶，少爷伤口不能沾水，劳烦您给他擦洗一下？”

　　依然在四处游荡的视线忽然找到了焦距，周沫涵定定地凝望张婶，又看向坐在靠在沙发上不知是醒还是醉着的男人，有一瞬的犹疑，张张嘴，拒绝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点点头道：“放下吧，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们先去休息吧。有需要的话，我会喊按铃。”

　　“哎~”张婶如获大赦般拉着江一洺离开了。

　　温热的水一遍遍洗涤着毛巾，周沫涵看似心不在焉的玩乐一般，内心却泛起一阵阵紧张，仿佛回到第一次帮他洗澡的场景。

　　卓冉勋虽未醉至失去意识，却也没再张开过眼睛，靠在沙发上装死人。

　　“我帮你简单擦一下，尽量不会碰到你伤口，如果不小心弄疼你了，就应一声哈……”略微带着几分尴尬，周沫涵小声开口，往前倾下身子。

　　拨开他额前散落下来的刘海，毛巾轻柔地游走在脸颊上，擦去他罕见的狼狈，周沫涵眼眶竟然微微润湿，鼻腔里好像被芥末的冲劲刺激到。

　　刀刻般的精致五官依旧，连睫毛的卷翘弧度、抿嘴的角度均是一模一样的，面对这张脸，尤其这样的距离，周沫涵才明白心里最受伤的那块儿还是会疼会痛会流泪会流血。

　　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遒劲着根根分明血丝的眸子里刻满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表达的情愫，似在凝视她却又像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一样迷惘，薄唇轻启发出了醇厚喑哑的嗓音：“照顾受伤的男人一晚，怎么定价？”

　　不知怎么地，周沫涵忽然笑了，是那种真情洋溢却昙花一现的笑，旋即便板起了认真脸：“一万块。”

　　“狮子大开口，高级护工都不敢这么收费。”卓冉勋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拽走她手里的毛巾。

　　周沫涵有板有眼道：“那你必须明白两件事情，其一我是个孕妇，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你耽误了我宝贵的休息时间更准确说是安胎保养的时间；其二你是个醉酒又受伤的客户，或者很难照料。”

　　“我酒品还不错，不会给人添麻烦。”卓冉勋惺忪的眼睛看着她，胡乱在身上擦了两下，白毛巾瞬间被染成了黄色，他把刚涂的药酒都抹了下来。

　　周沫涵不屑地撇撇嘴，眼睛紧盯着毛巾，夺过来端着水盆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又多拿了一条出来，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自己喝醉了做过什么，难道不清楚？卓先生的英勇事迹，不需要我复述一遍吧？”

　　说罢抓着他的手仔细擦洗起来，卓冉勋半醉半醒地微眯着眼眸，十分配合，脸上漾着一份满足。

　　“呵呵……”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喑哑的嗓音慢慢说着，“我说的是彻底醉过去，不是喝了酒却意识清醒的时候。你见过谁彻底醉了还能对女人做坏事？”

　　周沫涵擦着他的手微微一顿，眼前仿佛浮现出什么，接下来的擦拭动作更大力了一些，声音也冷漠下来：“抱歉，之前二十多年没有遇见过喜欢喝酒的男人。”

　　“那你岂不是很荣幸？这就让你见到了一个。”

　　面色更加严肃，她的怒火好像被点燃却又自己扑灭，口吻冰冷生硬：“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我答应照顾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想给人落下口实。不管怎么讲，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妻子……”

　　“实质上难道你不是？”卓冉勋勾着她的下巴，翘起一边唇角，脸上的创可贴增添了一抹邪魅的色彩。

　　周沫涵打掉他的手，继续帮他擦着身体，却避开了涂抹了跌打损伤药的地方：“实质上你是否把我当成妻子只能问你自己，不过我也并不在乎这个答案。”

　　卓冉勋配合地坐起来，后背对着她：“既然不在乎这个答案，那你现在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声音更凉了几度，她连擦拭的动作都停了：“因为真实的我只能对你这个态度。你纯属装醉，我看你伤得也不重，自己去浴室冲洗一下吧，一条胳膊足够了。”

　　毛巾扔在盆里，周沫涵起身要走，被男人拉住了手腕，他手心的温度烫人，他抓她的力气不大却控制得刚刚好，周沫涵迈不开步却又没法挣脱。

　　“你脾气越来越差了，真是近墨者黑。”嘶哑的嗓音慢吞吞地说着，听上去没有一丝愠怒，反而带着细细琢磨便能推测出的宠溺。

　　“你终于认清自己是我人生的污点了。”周沫涵紧跟着冷嘲起来。

　　“毒舌的功夫也加强了。”

　　“拜师于你，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种结果。”

　　“已经收费了，没有中途停止服务的道理。”

　　“我……”

　　“不然现在还我五千万？”

　　倒也没怎么经过挣扎，周沫涵无奈地又拿起毛巾，怒意却早已消减，重新擦在他后背上的时候，意味不明地嘲讽着：“都要奔三的人了，看起来成熟稳重，竟然像初中生一样酗酒打架，传出去不怕让人家笑掉下巴？”

　　“奔三？我有那么老？”

　　“你比我大五岁，要在我面前装小？”

　　“呵……你整整二十二岁了，也好意思装嫩，不知道现在是00后的天下？”

　　“你闭嘴！满嘴酒气，难闻死了。”毛巾狠狠抽在他身上，周沫涵赌气地讲着。

　　“那我一直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周沫涵忽然就静默了，她不该挑起任何话头，更不该跟他说太多，前两天的状态刚刚好一旦两人独处且有来有往地聊天，气氛就会相应改变。

　　很多时候是她想太多，但此刻明显不是。

　　因为那双浸满着醉意的眸子很快看过来，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嫩滑，曾经撩拨过她无数次的嗓音再次开启了蛊惑模式：“回答我啊，为什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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