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的几次完全不同的心境。

　　同样的男人把同样的女人掳走了，这次的感觉却像连根拔起，要从他生命里根除了似的。

　　离这个地方越近，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而此刻从体外到体内基本凉透的他用麻木的神经思考着……

　　大概才能深切体会到这个女人已经植根于他的心肝脾肺、神经与血肉了。

　　裹挟着湿意的寒风再次袭来，强壮如他忽然踉跄了一下，往支起的画架前倒去，冰冷如铁的手甩在结实的画板上，凝结的血液在重击后缓缓复苏，跟着经历过麻木的神经传递着他同样复苏的痛感。

　　凄冷的夜，凄清的房间，和凄凉的他。

　　其实，他始终都是一个人，承受孤寂和面对善恶，并未觉得不能忍受。

　　可如果世界上曾经出现过那么一个人，他也想要分享。

　　上天给过他这么个人，而后无情地收走，让他用支离破碎的躯体和灵魂独自面对着更大孤寂，却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已然适应了黑暗，一排壁灯都明亮得晃眼。

　　他的视线落在装裱的那张他前段时间完成的复原画作上，明明之前周沫涵严令禁止出现在她视线以内的。

　　浓墨重彩的画作很有生命的迹象，大气的磅礴，绚烂的热烈，让人想到瑰丽的云霞、盎然的生机和轰轰烈烈的爱情……

　　好似染上天气的寒凉的冰冷瞳眸骤然一缩，他心口发窒得难受，逐渐肿胀的手指微抬就要摸上去，视线却瞥见了周沫涵重新创作的橘子树……

　　看得出这副创作比之前更加用心，构图精细，线条柔顺，那舒展的叶片也没了之前的紧俏感，好似不是傲立在寒冬，而是迎着暖阳而生。

　　这也是一副没有完成的画作，一旁的调色盘上面搁着画笔，水彩早已干涸凝结。

　　回到室内血液流速加快的他体温回升，不再那么僵硬的手捡拾起那只和水彩一同干涸的画笔，连同调色盘一同在热水中涮洗着。

　　烫热的水流润湿了干涸的墨块，也召回了他深埋心底的温情……

　　露台的门紧紧闭起，起居室里加湿器和热风开到最大，卓冉勋披着一件加绒的浴袍，坐回画架前，还特意把周沫涵一坐便是两个月的轮椅放在身旁。

　　握着她常用的画笔，端着她常用的调色盘，完成那张大概她离开那日还在进行的画作，好像能浅淡地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存在。

　　无法保证全部心思在创作上，他搅乱的思绪如乱麻如杂草，旺盛地在头脑里盘旋和纠葛，墨绿色的水彩滴在手指上、又不小心甩在画纸上。

　　他不悦拧眉，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手指小心翼翼探过去轻轻一擦，水彩在画纸上变淡却快速蔓延成一摊……

　　原本回暖到灵活自如的手指这一刻却僵硬在纸面上，深谙的眸子骤缩着迸射出一闪一闪的亮光……

　　记忆飞快地往前追溯：

　　那个傍晚，那个夕阳无限好、云霞布满天的傍晚，他们共同完成了那副画，也进行生平第一次的颜料大战，完成了他们感情加深的转变。

　　那天之前，他对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一寸寸加深着，却不懂是因为这张脸还是那张面皮底下的人。

　　大概是那天，他才第一次确定，对周沫涵本人是这样的感情。

　　尽管他不说，尽管他不承认。

　　但说起来，最晚也是那天……

　　他是怎么了？是爱情把他毒哑了还是失败的过去封住了他的喉咙也封闭了一切倾吐的可能？

　　在最初的美好的那个傍晚为什么不说？

　　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水到渠成的甜蜜时刻为什么不说？

　　在她遭受威胁而他用故事挽留她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情绪爆发抱住他表白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发狂般地往两人身上涂抹颜料且濒临崩溃地质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根本不因为身边出现的女人吃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鲜血淋漓地躺在楼梯口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醒来后最需要关爱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她情绪期间消沉、了无生机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明知要分离几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

　　他陷入有无数个时机的回忆中，收获的却是满满的悔恨，那些恰到好处的表露心意的时机都变成了负重的骆驼身上的稻草，逐渐地压垮了她和那段感情……

　　他似乎从几年的混沌中刚刚清醒，开始明白那天周沫涵为什么会近乎疯狂地往身上涂抹颜料、为什么会脾性大转地摔东西、为什么发泄过后会变得极度冷静。

　　冷静，是从骨子里散出的冷漠和从灵魂里冒出来的安静。

　　这一冷静就是漫长的时间，说起来足足三个月了……

　　失望了吗？对他失望了吧？他真是一个好像没长眼睛也没长心的男人。

　　在那个时候还在质疑她感情的纯度，还在坚守着可有可无的尊严吗？

　　手指举到面前，清冷的光映着那越抹越淡的墨绿，漆黑的瞳眸里有晶亮的液体快速流动着，宝贵的一颗滴落下来，晕湿了绿色。

　　僵住的身形，呆滞的目光。

　　他揉搓这颗滚烫的液体，心头那么浓烈的酸涩扩散开来。

　　这是泪吗？

　　他也会哭？

　　上次他会哭是什么时候呢？

　　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莫馨雨的墓前，看着那从前在他的生命中生动而明艳甚至照片依然生动而明艳的女人终究变成了默不作声的方方正正、长埋地下的石碑时吗？

　　还是最初那些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夜里和梦里呢？

　　他记不清……

　　他却能清醒且清晰的分辨出这颗是为周沫涵而流，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打下的烙印是从未有过的深刻与深重。

　　……

　　尽管美国之行的50亿投资因为他的某些异常情绪和举动以及某些身在暗处的人的操作浓缩为20亿，但聊胜于无。

　　何况这是足足20亿美元！！！

　　卓氏高层虽然对卓冉勋这趟谈判颇有微词，却并未开诚布公表露心绪，毕竟此前超过一半的人对这次的谈判结果并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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