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山忌日的前一天, 杜老爷子便让人来杜文瑾的别墅里,收拾了他常用的行李, 打包回了杜宅。
等来回忙乱的脚步声歇了下来, 天色也已然擦黑。
本就冷清的别墅里,此时更是空空荡荡的, 连目光都没个好着落的地方。
杜文瑾安静地发了会儿呆之后,便开始了他没有通告时的日常——
打开家庭影院的投影,亮起落地灯, 坐到羊毛毯靠到沙发角落,看着屏布上人影幢幢。
他是习惯了这种安静的。只是不知是因为明天那个有些特殊的日子,还是因为明天之后他又将重新回到那个地方的未知, 平静了几次心境, 他都没能投入到对影像资料里角色的推敲中。
杜文瑾索性关了投影,起身上了二楼, 到了自己卧房的落地窗旁, 拉开了窗帘。
路灯已然大亮,飘扬的大雪不知何时落入了醺黄的灯幕里。一眼望去, 仿佛整个世界都大雪纷飞, 雪幕无边无尽。
杜文瑾去酒柜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一只杯子, 屈膝坐到了落地窗前的平矮沙发上。
只是酒浆还没等倒上半杯, 房间里的话机响了起来。
“……”
杜文瑾眉梢微皱,犹豫了几秒还是在那坚持不懈的铃声里站起身来, 拿起了话机。
“在家吗?”
电话里地城额声线微震。
杜文瑾蹙起的眉梢一松, 视线随后瞥了一眼自己那块手表。
开口时的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我在什么地方, 你会不知道?”
电话对面的方之淮心情微妙地明媚了些,“我快要到你别墅外面了。”
“……”杜文瑾笑色一淡,“有什么事吗?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
“因为知道你不想出门,所以我才专门来的。”
方之淮声音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低哑笑意。
这一次杜文瑾还没等接话,便见着落地窗外,路灯下的飘扬大雪里,几辆黑色的轿车列队似的开了过来。
片刻之后,车停到了门外。
其中一辆的副驾驶座上,周渊走了下来,绕到后面打开了车门,同时撑开了一把黝黑的大伞。
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拿着手机从伞下露了一瞬,很快就被伞遮住上身。
杜文瑾撇了撇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雪幕里黑伞下的那双长腿。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戳了戳。
“方之淮,你可真娇气。”
黑伞下的长腿一顿,然后那伞身移动了下,似乎交换了持有人。
随后伞面一抬,那双湛黑的眼瞳从伞下露了出来。
——方之淮抬头望着二楼落地窗内的杜文瑾,薄唇微掀,一点淡淡的笑意弥了满眼。
黑伞随后被方之淮收了起来,然后才递给了一旁茫然不解的周渊。
杜文瑾原本有些沉寂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他将手里的话机往旁边一搁,转头出了卧房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熟知正门密码的方之淮已经开门进到了玄关。
杜文瑾的步速在之前下到一楼时候就已经慢了下来,此时就更是不着急,慢悠悠地踱到了方之淮面前。
“方经纪人这是例行查探?”
方之淮伸手把面前人的下颌一抬,先吻了一下杜文瑾的唇角人,然后才给了答案——
“嗯,顺便标记地盘。”
杜文瑾笑着睖了方之淮一眼:“有本事明天开始,你去杜宅标记地盘。”
方之淮眼神深沉而贪餍:“求之不得。”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方之淮主动转移了话题:“今晚我不走了,明天陪你一起去。”
杜文瑾脸上笑色一淡:“……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他是你的父亲,我去拜祭难道不应该吗?”
“……”
杜文瑾欲言又止,最终只深望了方之淮一眼,便转身上楼去了。
方之淮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杜文瑾上楼的背影。
直站到周渊都神色古怪起来,上前低声问道:“方先生?”
方之淮从早就没了人影的楼梯收回视线,侧过脸去:“周渊,你觉着我今晚该留在这儿吗?”
“…………”
生平第一次被方之淮如此认真地征询意见,周渊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家老板仍旧极有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周渊叹了口气:“方先生是担心杜少爷心情不好?”
“……他从来不肯提家里的事情。”
方之淮微微狭起深黑的眼眸,目光复杂地看着楼梯口,“我怕触碰到他的雷区。”
周渊一想,就跟着自家老板一起愁皱了眉看着楼梯口发呆了。
“之前让你查的关于杜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没等周渊想出个答案来,身旁的方之淮又开口问道。
提起这个,周渊的眉头就更是拧起个疙瘩来。
“方先生,杜家那位杜老爷子和长孙杜文瑜的生平都还容易查察,但这个已经去世的杜泽山,以及其妻王安蕊,却实在难以细查,到现在也只是有些零星的信息而已。”
“无论用多长时间多大精力,”方之淮冷声,“我要杜家事无巨细地摆在我的面前,不能有任何盲区。”
“……”周渊心里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声色,只点了点头,“好的,方先生。”
两人又这么杵了一会儿,通往二楼的楼梯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五官漂亮的青年扒着楼梯扶手懒洋洋地垂着眼往下看,“你今晚就是来给我站岗的?”
“……”
方之淮因提起杜家而阴郁的神情瞬间消散,他毫不犹豫地抬腿走上楼去。
尽管杜文瑾说完话之后就已经转身回了主卧没留下半点踪影,但方之淮走上楼梯时,依旧是熟门熟路毫不犹豫地直奔卧房而去。
他推开门走进去时,杜文瑾已经坐回了落地窗前的平矮沙发上,手里晃荡着剔透晶莹的水晶杯,漂亮的酒浆在杯子里漾着炫目的光。
方之淮主动走了过去,坐在了杜文瑾身旁。
早已察觉的杜文瑾头也没回地递过一个空杯来。
方之淮伸手接过,那边一只瓶子于是伸了过来,长了眼睛似的靠在他手里杯子的杯边上,咕咚咕咚地倒了些,然后收了回去。
“……”对着手里已经盛了酒的杯子顿了一下,方之淮抬眼,“心情不好?”
杜文瑾面无表情地把手中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特别好。”
对于杜文瑾这副不肯配合的状态并不意外,方之淮不动声色地向前俯了下身,到杜文瑾身后将人抱住。
“我能听一下特别好的原因吗?”
“……”
杜文瑾的身形一僵。
却不知道是因为方之淮的动作,还是话语。
等了半晌都没等来答案,只有一片安静在耳边,方之淮无奈地收紧了手:“不想说便算了。但不要这副模样太久,我耐性并不很好,你知道的。”
“……嗯。”
“来,你想喝多少,我陪你。”
这一晚上方之淮到底还是没离开杜文瑾的别墅——陪着杜文瑾坐在落地窗前看了一晚上的雪景。
起初杜文瑾只是拿着杯子一些接一些地喝酒,一个字都不肯说。
喝到后来有些高了,便开始红着眼睛往方之淮怀里钻。
——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方之淮被既是眼前人又是心上人的青年八爪鱼似的抱了半晚上,直到那人前一秒还泪眼婆娑地说“我想ta”,下一秒就眼睛一闭窝进他怀里睡了过去,方之淮一晚上的复杂情绪终于被堆到了一个高/潮点。
只可惜再想爆发,看着枕在自己胸口睡得安详的杜文瑾,他也只能把所有闷气都自己压回去。
……就当没听见,就当那个ta就是杜泽山好了。
方之淮咬着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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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杜文瑾就跟方之淮一起起早赶去了墓园。
杜泽山早年从商,借着家里杜老爷子的势力,做得也算风生水起,替杜家攒下了好大一份家业。
后来不知为何也顺手做起了慈善,在那时资助了许多贫困学生。这其中还真不乏功成名就的,所以几乎每一年杜泽山的忌日,杜文瑾都能看见许多来吊唁的陌生人。
这一次亦然。
杜老爷子老年失子,正是人生痛事,虽说如今再提起杜泽山的去世,杜老爷子已经不像初时那般悲恸,但这忌日上,他仍旧是不愿出面的。
所以杜文瑾和方之淮离着杜泽山的陵墓还有一段距离,便看见了站在道口与那些陌生人交谈的王安蕊,以及跟在王安蕊身边的杜文瑜。
杜文瑾见那些人正谈着,步伐便停了下来。而跟在他身旁的方之淮见状,也主动停在了杜文瑾身旁。
只是一拨人刚离开,另一拨又接上,杜文瑾站在那儿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寻了个空隙,走了上前。
“母亲,大哥。”
杜文瑾站到那两人面前,低声问候道。
王安蕊神色尚算温和地点了点头,杜文瑜则是脸色难看地瞪了跟在杜文瑾身后的方之淮一眼。
方之淮权作未见,紧随着杜文瑾的话音,同样问候了两人。
王安蕊应过之后,目光在方之淮脸上淡淡一瞥,最后落了下去:“方先生年纪虽轻,但能力却卓绝不凡,文瑾能有您这样的朋友,我心里也很高兴了。”
方之淮在王安蕊的话音里眸光一顿,过了几秒之后他才不着痕迹地垂了眼。
“伯母谬赞。”
很快后面便又有新人来,杜文瑾和方之淮也就走到了一旁,让出王安蕊面前的位置来。
而方之淮的目光却始终在王安蕊的身上。
“……怎么了?”
过了几分钟,杜文瑾终于没忍住,转头问方之淮,“你一直在盯着那边看?”
方之淮若有所思地从王安蕊身上收回视线。
“伯母怎么知道我是与你相熟?你告诉过她?”
“……”
杜文瑾抬眼,“你不是跟我一起来的吗?……这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记得伯母一向工作繁忙,我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该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跟我相熟的是你大哥吗?”
杜文瑾转开了视线,神色淡然:“那可能就是大哥告诉她了吧。”
方之淮没想出自己刚刚心里浮起来的古怪感,犹疑地望了杜文瑜一眼之后,便也将目光转开了。
没过一会儿,方之淮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
“丹尼尔?”
方之淮接起了电话。
“…………我现在不方便过去。……嗯,确实脱不开身。…………是瑾儿父亲的忌日。”
听方之淮开口了三次便挂断了电话,杜文瑾转眸望了过来。
“丹尼尔的电话?”
方之淮点了点头,继而有些无奈地开口:“他跟齐子轩一起,刚刚听我提起,说要来拜祭一下。”
“……”杜文瑾抬眼看向不知第几拨站到王安蕊面前的陌生人,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情绪来,“他的忌日上,每年我似乎也只认识母亲和大哥……来个怎么说也见过一面的‘熟人’,也好。”
话这么说,半个小时后齐子轩真露面的时候,杜文瑾眼底的温度咣当一下就掉下去了。
他转头看向方之淮,眼神冰凉:“你不是说齐子轩和丹尼尔要来?——他算怎么回事??”
“……”
方之淮这会儿刚把同样不怎么温和的眼神从齐子轩和丹尼尔那儿收回来,落回到杜文瑾身上时带着点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们跟欧天逸在一起,他之前没提。”
“……”杜文瑾神色不佳地睖了方之淮一眼,直接拧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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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来晚了,先发第一更,第二更正在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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