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他的错。

　　自以为的照顾了全局，对得起自己肩头的责任，可是，是他给她希望的，现在却来怪她得寸进尺，不知收敛。

　　她要怎么收敛？

　　手机几乎都要被陆西霆捏的变形，良久，他才反问一句，“所以，你也觉得我对你的关心过度了吗？”

　　这是对待她从未有过的凉薄态度。

　　季若宣敛下眉目，他这样的态度，说明苏梦琯的孩子……没有了。

　　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欢畅，但是在下一秒，心脏又狠狠地沉了下去。

　　苏梦琯的孩子没了，陆西霆的心，估计从此也不会再放到其他人身上了，包括她。

　　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想要说话，但是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关心过度么？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陆西霆是觉得对不起她，他在偿还他最开始分手时说出的话，他说以后她有事情，他会出手相救。

　　也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陆西霆直接掐断了电话。

　　…………

　　陆西霆站起来，原本熨烫平整的西装裤都起了褶皱，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机，对着一旁站着的顾珩琛道，“打电话给萧琉璃，让她过来陪着梦琯。”

　　顾珩琛眉毛挑了下，难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表现的殷勤一点，亲自去照顾苏梦琯？

　　“你自己的老婆，让别人来照顾？”

　　陆西霆显然没什么耐心，“打电话！什么时候开始，你废话这么多了？”

　　一个小时后，萧琉璃来到苏梦琯的病房，冷冷的看着陆西霆没有情绪的脸，“好了，我来了，你可以滚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当面让陆西霆滚蛋的。

　　陆西霆掀开眼皮看她，“医生说梦琯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萧琉璃明显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陆西霆也没有重复的追问，只是将视线放到了顾珩琛身上然后得到了答案，“情况好的话，今晚，也可能明天。”

　　“你在里面照顾她，我在外面守着，有事情就叫我。”说完陆西霆转身出去了。

　　背影竟莫名的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顾珩琛瞥了一眼陆西霆走出去的背影，走过去摸—摸萧琉璃的脑袋，“乖，困了就在沙发上面睡会儿，我们在外面，不会有事的，嗯？”

　　顾珩琛走出去，看见陆西霆在外面坐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走过去不轻不重的踢了男人一脚，“去吃点东西，收拾一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照顾苏梦琯？”

　　陆西霆坐姿随意，带着颓废，黑色的短发都微微的凌乱，沉默良久，才微微的自嘲的道，“你说，梦琯会不会恨我？”

　　顾珩琛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可怜，但是他还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不咸不淡的道，“你觉得呢？”

　　陆西霆的手握成拳，指关节泛着明显的白。

　　顾珩琛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你觉得是莫沫害的她的孩子没有的，所以苏梦琯不会觉得关你的事，”

　　然后顾珩琛淡着嗓音道，“你连你自己都骗不过，你出来就是因为害怕看见苏梦琯对你失望的眼神，的确是莫沫推的她，可是这几天你一直陪着季若宣，才让莫沫有胆子和机会去推她。”

　　顾珩琛的语调不似他平常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而是带着股薄凉和漫不经心。

　　一个小时后，里面传来萧琉璃惊喜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梦琯，你醒了？”

　　陆西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想要进去看看，但是走到门口他又重新折了回来。

　　…………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兵荒马乱，萧琉璃一边要照顾她妈妈，一边要陪着苏梦琯，原本身体就处于极度疲惫中，在病房待着，想要保持清醒等着苏梦琯醒过来，但是又抵不住困意的来袭。

　　最后，趴在苏梦琯身边睡了过去。

　　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动，她立马从椅子上面弹了起来，刚想要高兴她醒过来，又想到什么情绪又低落下来。

　　苏梦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整个人平静都淡然，“琉璃，我的孩子，还在吗？”

　　然后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腹部，感受到腹部一片平坦，没有了之前的隆-起，她的神情顿了顿，没有说话。

　　萧琉璃咬唇，低低的出声，“梦琯……”

　　苏梦琯淡声打断她，“琉璃，你很困了吗？”然后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怎么趴在床边，上来和我一起睡吧。”

　　萧琉璃想过，苏梦琯醒过来知道孩子没了肯定会伤心难过，怀了五个月，孩子陪着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五个月，应该能够感受到胎动了，孩子也已经成型了，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可是现在，苏梦琯只是问了一句，甚至至始至终没有提到陆西霆，那个原本她那么在乎，给了那么多宽容和爱意的男人，然后就这么扯开话题没有继续，如果不是她整个人都太过于空洞麻木，她的情绪真的平静到她以为苏梦琯像是不知道或者不在意这件事情。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其实苏梦琯才更难过，如果真的能够哭一场能够闹一场，可能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而且，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梦琯，不能主动的提起来，但是不提起，也无从下手安慰。

　　看着萧琉璃站着无措的样子，苏梦琯甚至扯出了一道微微的笑，“怎么站着啊，上来和我一起睡啊！”

　　只不过，她的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

　　陆西霆手都已经搭在病房的门把上面了，但是最后还是僵硬的收了回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顾珩琛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个两个的，也真是能折腾。

　　莫沫流产，季若宣捅自己一刀，苏梦琯引产……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

　　季若宣那个女人也真的是能够狠下心，对自己都下那么狠的手。

　　他能够整理好自己，才有精力和苏辰皓斗，苏辰皓那个男人，也是心狠手辣毫不手软的，而且他想来宠爱他妹妹，几乎是把缺失的父爱都想要加倍的给她，现在他妹妹这么惨，而且听说他在意大利和黛西结婚了，至少手里权势还是不少的，陆西霆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他弄的无翻身之地。

　　但是很快他发现陆西霆走的方向并不是医院大门的方向，看他跟上去，男人也只是简单的问了下，“我的孩子呢？”

　　“不是引产了？”

　　“我知道，尸体呢？”

　　还没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却已然成型的孩子，说出实体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悲凉到令人窒息的。

　　“手术室里面。”

　　陆西霆在手术完成的时候，都没有提起过一句孩子的事情，直接陪着苏梦琯待在了病房，顾珩琛早就想到了他反应过来会过问孩子的事情，也就是今晚，他肯定会来看孩子。

　　当时护士小心翼翼的出来问孩子的尸体怎么办的时候，他说就放里面，萧琉璃还跟他吵了一架。

　　已经进入冬季了，在原本就带着凉意的夜里，医院就会显得更加的森冷。

　　特别是看见陆西霆就这么抱着那个已然成型的孩子坐在手术室外的时候，凄凉又悲惨。

　　陆西霆的大手好像是在临摹这孩子的脸，最后低低的像是在自我呢喃，“是女儿啊，如果生下来，肯定像梦琯一样漂亮……”

　　然后黑眸始终注视着孩子的脸，就这么坐了一夜，一动不动。

　　…………

　　第二天一早，陆西霆就让秘书从别墅取了换洗的衣服，他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洗澡完换上。

　　一夜未眠，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乌青，但不怎么能够看出来。

　　来到医院的时候，苏辰皓也在，还带了两个保镖，他还没进去就直接被轰了出来，于是他站在病房门口，慢慢的等着。

　　…………

　　苏辰皓来到医院的时候，刚好六点。

　　他应该是刚从飞机上面下来的，身上还带着长途奔波的痕迹，他看着坐在床上的苏梦琯，走过去抱着她的脑袋，“不怕，哥哥过来了，不管是谁，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苏梦琯表情清清淡淡的，没有犹豫就直接将这个事情扔给了苏辰皓，“嗯，好，谢谢哥哥。”

　　“哥哥带你出国，嗯？”

　　苏梦琯乖巧的答，“好。”

　　又陪了苏梦琯一会儿，苏辰皓才起身出去，走出去看着陆西霆背靠着墙壁站着，“离婚吧，我带梦琯出国。”

　　他的语气几乎平和到仿佛是在劝陆西霆。

　　陆西霆没回答，反而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很好，如果你肯离婚，那就更好了。”苏辰皓皱着眉淡淡的道。

　　她醒过来之后，他还没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想，他估计把生平所有的胆怯和小心翼翼，全都花在了苏梦琯身上。

　　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会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陆西霆不说话，苏辰皓显然没有耐心跟他耗下去，“你喜欢季若宣就赶紧跟我妹妹离婚去和她在一起，我妹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货色。”

　　“我不会离婚，到死都不可能离婚。”陆西霆的嗓音很低，但是平静到笃定。

　　…………

　　中午，刚好苏辰皓有事情出去了，萧琉璃也去隔壁看萧夫人，病房里面只有苏梦琯一个人。

　　她看着男人走进去的身影，淡淡的开口，“你来了？！”

　　不算惊讶意外的语气，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过来。

　　苏梦琯瞥了一眼男人空着的双手，“你叫秘书送过来吗？”

　　苏辰皓看着她还是有点透着苍白的小脸，喉咙干涩到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干巴巴的一个字，“嗯。”

　　脑袋也迟钝的没有反应过来苏梦琯说的话，然后下意识的反问，“嗯？送什么？”

　　“离婚协议啊，我以为你去准备了。”苏梦琯的话说的自然而然，仿佛她们原本就是一对因为性格不和而和平离婚或者是分手的情侣，没有什么不对。

　　陆西霆站着没动，僵硬着身体，“我们不离婚，嗯？”

　　他走过去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面坐下来，“琯琯，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嗯？”

　　“这次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以后，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好不好，没有下次了，嗯？”

　　嗓音还带着低低的讨好，甚至都不用去刻意的揣测，就能够感觉出来。

　　“陆西霆，何必呢？孩子已经没有了，你也没必要委屈你自己和我在一起了，你和季若宣一起，不好吗？”苏梦琯平静的出声，甚至带着商量的味道。

　　“琯琯，你恨我了！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没有下次了，嗯？”

　　苏梦琯摇摇头，“不，我不恨你，只不过，我应该也不欠你了，五年前，是我害得你父母葬身火海，但是现在，我的孩子，算是赔罪了，我们两清了。”

　　她用的是她的孩子，就是隔绝了他和孩子的关系。

　　两清了？

　　陆西霆自嘲的哼了下，说的简单，两清之后，她跟着苏辰皓离开，反正正好，她从来都不曾爱过他，孩子让她伤心，也隔绝了和他的一切联系。

　　可是……他呢？

　　留他一个人怎么办？

　　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琯琯，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陪着若宣，但是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会用余生来补偿你，我们还会有很多年，我都会对你好，但是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不离婚怎么办呢？我上一次就是打算不离婚直接出国，然后分居两年自然就离婚了，结果我还是回来了，代价是……我的孩子没有了，”她空洞的眼神落到陆西霆身上，“现在，我需要干净利落的离婚。”

　　“不离婚，嗯？”

　　认错，保证，讨好，能够做的他都做了，可是，已经晚了，要是两天前她听到这些话，都会很高兴的，可是现在，她不需要了。

　　“陆西霆，我们已经没办法过下去了，你不懂吗？何必相互折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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