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巡防营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悬挂沈氏夫妇的尸首于城门之上,苍奡属国空桑就被北牧大将苏幕遮攻下了,转手就送给了沈疏狂,恭迎沈疏狂回归。
皇上震怒,晋王领兵出征。
沈疏狂亲率十五万大军与晋王在苍奡边境交战,大战五日,然晋王败,沈疏狂率兵长驱直入,攻下苍奡边境十座城池,苍奡皇帝被迫答应交出沈氏夫妇的尸首,以平息战火。
“我要忠义侯女瑾兮亲自护送我父母的尸首!”
沈疏狂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放走一个人去给苍奡皇帝传话。
……
三日之后,瑾兮带着沈氏夫妇的尸首站在空桑城门口,瑾兮看着满目疮痍的空桑,觉得悲凉,这不是小国的悲哀,而是一个弱国的悲哀。瑾兮垂眼,还能感受到眼角处细微的疼痛,她的眼角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伤疤,经久不能愈合。
城门打开,沈疏狂驾马而来,停在瑾兮面前,沈疏狂看着她,满眼的冷漠。
“……已按侯女之命,诛杀沈氏夫妇……”
孙公公的话还历历在耳,沈疏狂握紧了马鞭,高高扬起,狠狠抽在瑾兮脸上,“侯女不知道,自己挡着本将军的路了吗?”
瑾兮被抽倒在地,脸颊上的伤口很深,脸上都是血,混着沙土。瑾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倔强地站了起来。
沈疏狂翻身下马,打开棺材,他父母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干干净净的,衣服显然是换过了,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可是,原本鲜活的人,如今已是面色铁青。
沈疏狂在棺材前站了很久很久,低垂着眼,瑾兮站在一旁,却已经没有了宽慰沈疏狂的资格。
“父亲,母亲,我们回家。”良久,沈疏狂轻轻说了一句,合上棺盖,为父母抬棺。
沈疏狂从瑾兮面前走过,瑾兮能够清楚地看见沈疏狂眸子里的猩红,还有始终不肯落下的泪。
“沈疏狂……”瑾兮很想问一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归属北牧,可是话到嘴边,却缄默了。
沈疏狂没有因为瑾兮而停下脚步,他们真的诀别了,以这般惨烈的模样。
……
……
瑞王府。
“王爷,这是侯府管家亲自送来的,说是侯女临走前留给您的。”落影将一方木盒放到苍寂桐桌前。
“可有留下什么口信?”
“没有。”
苍寂桐打开木盒上精致的锁扣,打开,看见木盒中的东西时,落寞地笑了。
瑾兮将阑州地图和枯骨花留给了苍寂桐。
“把枯骨花留下来,是害怕自己回不来吧?明知道有去无回,她还是去了。”苍寂桐将手放到木盒上,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只因为他是沈疏狂……你就这般豁出命去……”
落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落影知道,王爷是可以留住侯女的,可是侯女执意要去空桑,王爷可以为了侯女违背皇命,却违背不了侯女的心意。
木盒之中,还有一个小锦盒,红色绒布制成的。苍寂桐将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片鱼鳞,粉蓝色的,半透明的,如玉般饱满通透而温润。鱼鳞的尾端被打出一个小孔,红线穿过,做成项链的样子。
苍寂桐知道这鱼鳞原本是长在瑾兮眼角的,“她……是生生撕下来的吗?”
是的。去空桑的前一天晚上,瑾兮坐在院子里,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眼角处的三片粉蓝色的鱼鳞泛着温润的光,石桌上摆着一面铜镜,瑾兮拿着碧落活生生将鱼鳞刮下来,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在她的脸颊上蔓延,沿着下巴的曲线滑落,滴在衣襟上。
瑾兮咬着唇瓣,疼得发抖,面无血色,鱼鳞长在她的血肉里,她能感受到碧落的冰凉,能感受到鱼鳞一点一点剥落的疼痛,她的眼里都是泪,映着星光。瑾兮将带血的鱼鳞放在手心里,凝视了许久,夜风吹来,吹落了她眼里的泪,泪珠落在鱼鳞上,稀释了鱼鳞上的鲜血。
“我拖欠许久的嫁妆……”瑾兮将鱼鳞紧紧握在手中,她眼角的伤口被泪水打湿,疼得撕心裂肺。
……
……
空桑。
沈疏狂抬着棺材,从青石大街上走过,空桑的子民跪在路的两旁,瑟瑟发抖。
瑾兮被两个北牧士兵挟持着,跟在沈疏狂身后,她的手脚都被缠上了锁链。
瑾兮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国家兴衰的代价都是由这些百姓承担的。空桑已经臣服于北牧了,皇族尽数被杀,只剩下这些空桑的子民。对百姓来说,谁主宰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主宰者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和平安定。这块大陆上,多少国家建立了,多少国家衰亡了,改朝换代好像只是统治者的事情,对于百姓来说,只有生存。瑾兮虽然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空桑这样的弱小的国家在三国鼎立的夹缝中生存,只能这般苟延残喘,没有尊严地依附着强者。
“传我命令,屠城!”沈疏狂冷眼看着这些空桑的子民,“为我父母陪葬吧。”
“是!沈将军。”北牧的士兵领命,提剑上前。
人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沈疏狂,“不要啊!将军,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们!”
“沈疏狂!”瑾兮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如今的沈疏狂如此陌生。
“侯女要为他们求情吗?”沈疏狂嘲讽地看着瑾兮,“你这份悲天悯人的样子要装给谁看呢?”
“救命啊!救命——”
北牧士兵所过之处,鲜血四溅,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苦苦求饶,却撼动不了沈疏狂的心。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瑾兮大声质问,“你说你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攻池掠地,你说过那些无辜百姓没必要为君王的野心付出代价!沈疏狂,为何要屠城!空桑已经灭国了,这些百姓只是——”
“我说了,给我父母陪葬!”沈疏狂粗暴地打断瑾兮的话。
“你恨的是我!”瑾兮拖着重重的铁链,走到沈疏狂面前,“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
沈疏狂笑了,眼角都湿润了,“瑾兮,你当真觉得自己的命有那么值钱吗?”
“不值钱,但可以泄你心头之恨不是吗?”瑾兮反问,她知道沈疏狂认定她是杀他父母的凶手。
“呵,你的命,我当然会要,但是他们……”沈疏狂看着空桑的子民,“活着做什么呢?”
“沈疏狂!”瑾兮怒喝,“沈老的在天之灵会希望你变成——”
“住口!”沈疏狂拔剑出鞘,长剑横在瑾兮的脖子上,“你没资格提起我父亲!”
瑾兮看着沈疏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屠杀空桑子民真的能让你开心吗?”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呢?”沈疏狂冷眼看着堆满青石长街两旁的尸体,已经没有任何的怜悯,“倒是你,瑾兮,我要你生不如死!”
空桑至此已成了一座空城,沈疏狂带着父母棺椁回了北牧,而瑾兮被关在囚车里,被押回北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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