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兮受了打击,整个人怏怏的,自从苍寂桐离开后,她就待在药房里寸步不出,安分得不像话,活生生待了一天半,到了晚上的时候实在是熬不住了,她默默地安慰自己,瑞王他日理万机,还要闭门思过,甚至有伤在身,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来找她,毕竟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不会这么频繁的。
瑾兮整理好心神,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她挽的髻向来难看,索性将长发散在脑后,用黑色的发带扎好,平添了慵懒的味道。
已经是傍晚了,瑾兮随便在自家酒楼里吃了饭,提着一坛子酒就往赌场跑。
“姑娘。”赌场门口的丫鬟见瑾兮来了,为她撩起门帘,“今天有个厉害的,把把赢。”
“哦?瞧瞧去。”瑾兮进了赌场,环顾一周,第一张桌子上人最多,吵闹得最厉害,看来赢得也最多。
瑾兮凑进去看了看,本以为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看才知道也就那样,当下就觉得没意思了,打算离开了。
可那桌上的人反而不乐意了,在这赌场里玩的人谁不认识这醉生梦死的老板娘啊,要说起这瑾姑娘,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她是位美人儿,就是她那出神入化的赌术,有人说百年来无出其右。
“瑾姑娘不想玩一把?”那人叫住瑾兮,话里满是傲慢。
瑾兮转过身,周围的人自动分开,瑾兮这才看见这人长什么样子,尖嘴猴腮,鼠目寸光,有点小聪明,却没有自知之明,瑾兮看都不想多看。
见瑾兮迟迟不说话,那男子反而越发神气了,“瑾姑娘莫不是怕了?那今晚醉生梦死可要亏大发了。”
“凭你?我还不屑出手。”瑾兮冷笑。
“你!”男子这样就生气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尹太守的小儿子。”瑾兮早就把皇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的身份背景调查清楚了。
“你知道就好。”男子颇为得意,“来陪爷玩几把,爷心情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别放过我了,我倒是好奇一个私生子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此话一出,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就大起来了,“哟,瑾姑娘胆子真大,怎么还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男子面色阴沉,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来,没有人敢,这个女人她竟然……
“所以说,你掀个浪给我看看啊。”瑾兮的眉眼里是说不尽的嘲讽。
“你别后悔!敢在我面前说这件事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会例外!”
瑾兮点点头,很是赞同,“怪不得尹太守嫡出的两个儿子都死了。”
“你是什么意思,你敢诬陷我,你血口喷人!”
“我说说而已。”瑾兮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开玩笑的话,你何必放在心上呢?”
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激了,反倒露出了破绽,他平复了呼吸,才慢慢开口,“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姑娘多虑了。”
这男子转眼就是礼数周全的样子了,瑾兮挑眉,这才是不着痕迹就弄死两个嫡出子,一年之内就继承了半数家财的人该有的样子。
“公子大度,我也不扫你的兴致了,你好好玩。”
瑾兮转身就要走,可是男子还是不肯放过她,毕竟在她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姑娘当真不和我玩一把?”
“当真。”
“姑娘就不怕吗?”
“不怕。”瑾兮有什么可怕的,一个太守的儿子罢了,她想要灭口,有的是办法,“我在皇城里混了四年,可有怕过谁?可有出过事?”
“可是沈小将军不在皇城里。”
瑾兮一愣,许久没听见沈疏狂的名字了。
“姑娘这是怕了?”
瑾兮突然回过头问他,“当真这么想和我玩一局?”
男子以为她怕了,点头,“当真。”
“我不玩一百两以下的局。”瑾兮这人吧,只爱豪赌。
“正好,我也是。”男子笑笑,踌躇满志。
瑾姑娘向来不轻易出手的,这一下可有好戏看了,赌场里的人纷纷凑过来围观。
瑾兮坐在男子对面,风轻云淡,“你想玩什么?”
“听说姑娘玩骰子最厉害。”
“所以呢?”
“想来姑娘应该腻了,不如牌九?我们再找两个人加入?”
“好,一把定输赢。”瑾兮没心情和他耗。
“就听姑娘的。”
男子环顾了一圈,随便请两个人上赌桌,可是这两人也不傻,这高手斗牌,他们凑什么热闹,只有输钱的份,立刻就拒绝了。
“两位不用顾虑,赢了算你们的,输了也不要你们钱。”瑾兮开口道,“公子也不会在乎这些钱吧?”
男子笑笑,他只要赢了瑾兮就成,“当然。”
有了瑾兮的话作保,这两人也不犹豫了,万一赢了呢,那就是一夜暴富啊!众人纷纷羡慕这两人的运气。
瑾兮招招手,让侍者洗牌。
“不劳烦了,我亲自来吧。”
男子站起身去拿侍者手里的牌,侍者皱眉,见瑾兮点头,这才把手中的牌给了男子。
男子应该很会玩牌九,洗牌的手势很熟练,而且一脸的自信。
“我做庄,各位有意见吗?”瑾兮看着剩下的三个人。
“自然没有意见。”向来是赌场的人坐庄,寻常人输不起的。
“等等,姑娘毕竟是女儿家,让你坐庄,不是君子所为,不如我来。”男子铁了心不给瑾兮半点机会。
瑾兮没有立刻答话,又多看了那男子几眼。
“这是怕输啊。”
“怎么说?”
“按规矩,遇到一样大的牌,庄家更大。”
“这是忌惮瑾姑娘啊。”
“是不想让瑾姑娘有赢的机会!”
围观的人见瑾兮没说话便纷纷议论,男子就这么听着,不动怒,反正他就是这么打算的,也不怕被人看破。
瑾兮突然就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你不怕赔,那就你坐庄吧。”
“好。”
“赌多少?”瑾兮问。
“姑娘想赌多少?”
“五百两。”瑾兮一开口就是阔气。
男子突然就笑了,“姑娘怕输才押这么少的吗?”
瑾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提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黄金。”
“什么!五百两黄金?”围观的人吓了一跳,“瑾姑娘出手真是大气啊!”
“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这么多钱,五百两黄金!”硬被拉上赌桌的两人心里齐齐一惊,“今个赚了,就算赢不了,能见见这么多黄金,也算值了。”
男子的眼皮直跳,他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一开口就是五百两黄金。
“公子怎么不说话了?”瑾兮摩挲着酒坛子上的花纹,“还是说赌不起?”
众人笑了,指指点点的,“尹太守府里连五百两黄金都拿不出吗?那还敢来叫嚣?”
“一时间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黄金!”男子不信她就拿得出。
“不是还有房契、地契之类的吗?”瑾兮说起这话来,像是毫不在意,“公子没有吗?”
“当然有!”男子咬牙切齿地说。
“那就好,那我们就立个字据吧。”瑾兮招招手,“拿纸笔来。”
很快,侍者就把纸笔放在瑾兮和那男子面前,剩下的两个人是不需要立字据的,“请。”
瑾兮有的是资本,拿出个五百两黄金是小事情,她没什么好纠结的,“公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你今日在醉生梦死里赢的钱都拿出来,就可以走了,我会当作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激将法了,再加上围观人一脸嘲弄的样子,这男子是被逼上梁山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今日我可是从你这里最后一张赌桌一直赢到这第一张赌桌来的,从未输过!”都这地步了,男子怎么也要硬撑着,再说了,他未必会输!
“哦?那就立字据吧。”瑾兮无所谓地笑笑。
“好!”
两人立了字据,都交给侍者保管。
“今日还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瑾兮道。
“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们大家伙的荣幸啊。”
瑾兮将目光放到赌桌上,“开始吧。”
男子点头,盯着瑾兮,一脸探究。
瑾兮笑笑,随手摸了两个牌,另外两人跟着各摸了两个牌,稍显谨慎,最后是男子摸牌,他认真地打量着剩下的牌,眼睛里放着精光,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眉头微紧,算计着各种可能。
瑾兮看着他,也不打扰,由着他慢慢算牌。
周围的人见瑾兮都没有说话,就更不敢说话了,毕竟是五百两黄金的赌局,他们也激动着,觉得这男子谨慎些也没错,可是偏偏他对面坐着的是瑾兮,这两人一对比就有差距了,没见着瑾姑娘是怎么摸牌的吗,就像是在河边捡石子一样。
男子终于摸完牌了,抬眼盯着瑾兮,“开牌吧。”
瑾兮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没有动手。另外两人倒是上道,他们本就是来打酱油的,应该先开,毕竟悬念是留给瑾姑娘和那男子的。
“人牌!”
“啊,我是和牌。”
这打酱油的两人难得开出了好牌,这要是在平常,可就是有赢的希望了,可是在高手对决的时候,这就不算什么了。
“瑾姑娘该你了。”男子胜券在握,目不转睛地盯着瑾兮。
瑾兮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略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瑾姑娘怎么不开啊?”
“不会是……”
“瑾姑娘会输???”
“不然怎么不开啊?”
“不会真的要输了吧?这四年来还没有人赢过瑾姑娘呢,沈小将军都没有赢过!”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瑾兮还是默不作声,这就更像是要输了的样子了。
“瑾姑娘都还没有看过牌呢?怎么知道自己会输?”
“你傻啊,瑾姑娘像是需要看牌才能知道自己输没输的人吗?”
“哦,这么厉害……”
周围人越来越躁动,慢慢向赌桌凑过来,真想替瑾姑娘开牌。
男子越发狂妄,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瑾兮,“看来瑾姑娘是输不起了!”
瑾兮还是低着头,偶尔喝一口酒,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咚,咚,咚,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里,让人越来越耐不住气,心跟着这声响跳动,越发躁动急切。
“反正瑾姑娘输了,那就我先开吧。”男子得意地笑了,抬手翻牌,“天牌。”
众人探着脑袋去看,“真的是天牌,这公子真厉害,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输,天呐,五百两黄金啊!”
“瑾姑娘还不开牌吗?”男人嘲弄地看着瑾兮,手里把玩着自己的牌,“不开也知道你输了,我是庄,一样大小的牌,还是我大,除非——”
瑾兮突然抬起头来,勾唇笑了,男子的话戛然而止,周遭议论声也停了,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瑾姑娘的牌,呼吸莫名地一紧,真的会是……
瑾兮直起身子,慢慢站起来,她的手落到牌上,摩挲,“庄家有庄家的好,但也有不好,庄家最后摸牌,就有好牌已经被摸走的风险,毕竟牌九里只有两个牌可以凑成至尊牌,不是吗?”
“那你一开始还抢着做庄?”男子反问。
“不然怎么逼你做庄呢?”瑾兮的笑容越发明艳,“可就算是我做庄又如何?你有赢得可能吗?可笑。”
“哼,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先开牌吧,再来说这些话!”男子心里有一丝慌乱,可是牌未开,一切都不成定数。
瑾兮缓缓地将自己的牌翻开,放在桌面上,众人伸长脖子去看,男子也瞪大眼睛,探着身子去看,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止了,下一秒却又沸腾起来,“天啊,真的是,真是至尊!瑾姑娘就是厉害,我还没见过有人摸到过至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摸到至尊?”男子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可能的!”
“公子来挑衅我之前也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你真的以为自己厉害到我的赌场里没人是你的对手?”瑾兮环顾一周,“打开门做生意,没道理一直让客人输钱,遇到几个稍微有些本事的,要赢就让他赢些,周围跟着下的客人也能捞点钱,这是我醉生梦死的规矩。”
众人一听,突然明白为什么醉生梦死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了,其实这瑾姑娘也是个好人,每年都救济穷人,酒里也不掺水,赌场里虽然有打手,但是也没有发生过赢了钱就不让人走的事情,经常有人在赌场里赢了几百两,都能把钱带出去,这赌场里的侍者大多时候都是不出老千的,就是出老千也不见他们让人输得倾家荡产。
“还有,我擅长所有东西,骰子、牌九、麻将、四色牌、瓮中猜棋,只要是你说得出的,我都精通,我这几年是经常玩骰子,因为我懒得花心思对付,玩骰子嘛,简单粗暴,是上选。”瑾兮顺势科普一下,省得别人都以为她除了骰子就没有拿得出手的玩意了。
“你出老千!”男子狂吼,“不然你怎么可能赢!”
“被人发现了的是老千,发现不了的是实力。”瑾兮狂妄惯了,她出老千又怎样,谁能发现呢,“像你这样的,就叫出老千了。”
“你说什么?”
“洗牌的时候在牌面上做标记,这种老千,我都看腻了,你怎么还拿出来丢人呢?”
“你胡说!我没有——”
“这副牌大家可以来检查,随便检查,在几个能凑成天牌的牌上有少量磷粉的痕迹,不明显,很难让人注意。”瑾兮随手将桌上的牌扔给众人,“这位公子手上的牌也一定有这种痕迹。”
“对对对,真的有,瑾姑娘说的没有错,他出老千。”
“怪不得之前抢着要洗牌,原来是为了出老千啊。”
“敢在瑾姑娘面前出老千,真的是丢人!”
“尹太守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呢?”
“不是说了嘛,是私生子。”
“啧啧,还是瑾姑娘厉害啊。”
……
“我这里没有出老千要剁手的规矩,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瑾兮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至尊牌,心情大好,“公子别忘了我的五百两黄金,明日一早就送到我这里来。”
男子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他死死盯着瑾兮,“就怕你没命要!”
“公子不用担心,尽管送来就是。”瑾兮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当她院里那位不知名的守卫是吃素的吗,她的人向来是无肉不欢,“天色不早,送尹公子。”
赌场的打手硬是架着尹公子往外走,毫不客气地把他扔到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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