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寂桐拿走瑾兮怀里的酒坛子,将瑾兮半压在身下,他的手臂垫在瑾兮脑后。
“夫人一直都知道,却不说?”苍寂桐以手摩挲着瑾兮的唇,“夫人藏着怎样的小心思啊?”
酒香染红了瑾兮的脸颊,她伸着手指戳在苍寂桐的胸膛上,又画着圈,“夫君,我们家医馆简陋,当真经不起我们这般折腾的。”
“嗯?”苍寂桐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似乎,听到了瓦片碎裂的声音。”瑾兮无辜地看着苍寂桐,眼波流转,柔情似水。
“我似乎……”苍寂桐笑了,“也听到了。”
因为有第一块瓦片碎裂,剩下的也就不客气了,清脆的崩裂之声此起彼伏,屋顶终是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坍塌了。
酒坛子摔落在地,碎了一地,酒香四溢。
苍寂桐翻身,将瑾兮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医馆里的侍女匆匆赶来,只见苍寂桐抱着瑾兮踏碎了一地月光,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木门关上挡住了所有惊诧、探究、揶揄的目光。
夜风吹过,卷起酒香,弥漫了整个院落。
“这、这屋顶怎么……塌了一个洞?”
“眉嘉碎,这是眉嘉碎的味道。”医馆里的侍女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些药理,“小姐说,这是她的夫君……”
“先生说,那位是姑爷……”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打扰?”
“既然是眉嘉碎,那……真不应该打扰。”
医馆的侍女又悄悄退下了,体贴地将院子的门带上。
……
屋内,红烛影动,香掩芙蓉帐。
“夫君这是故意弄坏我的屋顶的吧?”
“娘子是故意不告诉我,眉嘉碎的用处吧?”
“眉嘉碎不比情丝绕,夫君忍忍就成。”
“你还记不记得,在去炎凉的路上,你告诉我,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瑾兮又笑,眉眼处,秋水盈盈,苍寂桐吻在她的眼角眉梢。
月色如水,红烛影碎,轻解罗裳。
……
……
北山之巅,冰雪之原。
瑾兮穿着狐裘走在雪地上,这里总是在下雪,不下雪的话,就是肆虐的大风。瑾兮不喜欢打伞,雪就落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
“嫡女。”侍女给瑾兮见礼,“大祭司在等你。”
“带路。”瑾兮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侍女给瑾兮带路,走过苍茫的雪原,在悬崖边上停下,侍女安静地退下,瑾兮上前,在一个老者身后停住脚步。
“祭司。”瑾兮开口,她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昨晚让你观星象,如何?”大祭司问,但他没有转过身来。
“苍奡老皇帝的命星即将陨落,五日之内必驾崩。”瑾兮讨论生死,仿佛在谈论此时的天气。
“不错。”大祭司转过身来,脸上有了笑意,“不愧是嫡出血脉,与生俱来的占卜之术不是我这等凡人可比的。”大祭司也看得出老皇帝要驾崩了,但是不能精准到日数。
“祭司,有何事要吩咐?”
“武家。”大祭司只说了两个字,但是眼里的血腥之气大盛。
“明白了。”瑾兮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杀人于她,早已经麻木了。
“留下瑞王的命。”
瑾兮抬眼看着大祭司,她只有六岁,模样小小的,所以她不喜欢抬眼看大人,因为需要仰着头。
“为何?”
“我们需要瑞王为我们引路。”
“知道了。”
“我让你救的那个将军呢,醒了吗?”
“没有,大夫无计可施,估计要死了。”
“看来,也只有你父亲能救他了。”
“父亲?”瑾兮嘲讽地笑了,“他当不起。”
“终归是你父亲,当年若不是你母亲——”
瑾兮粗暴地打断大祭司的话,“弃我去者,我必弃之!”
瑾兮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
夜空如泼墨,大雨倾盆,雷电轰然炸响,突如其来的白光照亮了瑾兮的脸庞,一双眼眸猩红如血,六岁的女孩,已见美人之姿。
瑾兮是来报仇的,百年之前武家灭启之仇。
“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仁敏太后无路可退,手中的雨伞不知在何时坠落,大雨淋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在夜风中刺骨的寒。
瑾兮看向仁敏太后,眸子里似乎要滴出血来,“当年可有想过放了那家人的孩子?”
“当年是先辈做的孽啊!”那个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吼,“武家也是奉了皇帝之命!”
“欠下的债终究要还的。”瑾兮扬起手,衣袖浮动,武家死士全部毙命,“晔皇欠我们启家的,我会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瑾兮看着被仁敏太后护在身后的小男孩,戏谑地笑了,大祭司说过这个孩子不能死,瑾兮将一把短刀丢给仁敏太后,“你死,我就放了他。”
仁敏太后终究是死了,那个男孩亲手握着短刀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瑾兮又笑了,眸子里的血光大盛,杀戮远比活着更让她兴奋。
可是,瑾兮想不到,想不到那个男孩竟然拔出那把短刀转而捅进了她的胸口……
“留下瑞王的命……”
“……我们需要瑞王,为我们引路!”
大祭司的话还历历在耳,瑾兮反手一掌打在男孩的后背上,男孩吐血昏迷,正好倒在他母亲的怀里。
鲜血不要命地涌出身体,瑾兮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刀锋上跳动。
“冷……好冷……”瑾兮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心脏上。
“瑾兮!醒醒!瑾兮……瑾兮……”
她好像听到了苍寂桐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
“我们需要瑞王,为我们引路……为我们引路……”
“你死,我就放过他……”
“……欠下的债终究要还的……当年可有想过放了那家人的孩子?”
她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不断地回响,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冰冷的、戏谑的、残忍的,“你死……我就放了他。”
“瑾兮……”似乎有人在拍她的脸颊,“醒醒啊,瑾兮!”
瑾兮想醒来的,可是她满脑子都是苍寂桐看她的眼神,决绝的、愤怒的,苍寂桐身后,是他母亲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醒醒,瑾兮,你只是做噩梦了……”依旧是苍寂桐呼唤她的声音。
噩梦吗?如果只是噩梦,为什么我们之间会隔着那么多人的尸体,启家人的、武家人的……
“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瑾兮。”
“瑾兮,醒醒……”
“没事的,只是噩梦而已。”
太阳的光辉已经在大地上喷薄,苍寂桐就着晨曦,拿着一方帕子温柔地拭去瑾兮满头的冷汗。
苍寂桐知道瑾兮睡得很不安稳,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至今未醒,她身上的薄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她的手指纠缠着,眉头紧锁。
“怎么哭了?”
苍寂桐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掉瑾兮的眼泪。
“莫要哭了,瑾兮,只是噩梦而已。”苍寂桐用指腹摸索着瑾兮眼角处粉嫩的疤痕,这里曾经撕心裂肺地痛过。
可是,瑾兮的眼泪还是安静地落下来,打湿了她的鬓角,苍寂桐又是无奈,低头吻在瑾兮眼角,舌尖是眼泪的咸涩。
瑾兮的睫毛如同羽毛划过苍寂桐的脸颊,苍寂桐笑了,他抬眼时,瑾兮已经醒了,尽管她的眼睛里都是迷离。
“傻丫头,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苍寂桐将瑾兮揽进怀里,耐心地等瑾兮彻底清醒过来,“你把屋子都哭潮了。”
瑾兮枕在苍寂桐的胳膊上,耳边是苍寂桐沉稳的心跳,瑾兮知道,她在苍寂桐的胳膊上睡了一整晚。
“我,做了一个噩梦。”瑾兮窝在苍寂桐的怀里,眼泪落在苍寂桐的衣服上,“很真实……”
“只是梦而已,傻子。”苍寂桐宠溺地摸着瑾兮的头发,安慰着。
“你才是傻子……”瑾兮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其实,苍寂桐听得清清楚楚。
瑾兮仰着头,吻在苍寂桐的唇上,眼里的泪猝不及防地滴在了苍寂桐的脸上。
苍寂桐,你知不知道,启武两家有血仇……
苍寂桐,你知不知道,我害死了你的母亲……
苍寂桐,你知不知道,你的寒毒是我种下的……
苍寂桐,你知不知道,我不是来助你称帝的,而是启家想利用你得到天下……
苍寂桐,你不知道,即使这样,我还是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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