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一放出来,一大群人围过来,站在后面的人伸着脖子张望,“这上面写着什么啊?你们倒是读给我们听听啊。”
“人命案的凶手抓到了,天哪,居然是忠义侯女,是侯女养了鬼蛊,在拿人命喂养啊!”
“明日就要处以火刑了,明日午时,就在东街集市口。”
“还是瑞王来行刑,怎么会是瑞王啊,不是说侯女和瑞王的关系不一般吗?”
“这妖女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了,瑞王怎么会帮她?”
“真的是想不到啊,侯女就是妖女,她以前总是救济我们,说什么自己没有家人不用过年,我那时候啊,还心疼这姑娘呢,现在才知道她是什么嘴脸,心肠这么硬这么黑!”
“忠义侯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都流浪在外十六年了,谁知道她活成什么样了?”
“可怜那些死去的人,莲花巷那家药铺的老板娘真的是可怜啊,大着肚子啊,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结果父亲没了,孩子没出世就没了父亲,老板娘死活不肯把丈夫的尸骨交出去,也不肯下土,就一直等着凶手落网,就憋着这一口气呢!”
“苍天有眼啊,皇上终于抓到这个妖女了,还我们一个公道,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说法啊!”
右相的马车路过放榜的地方听着那些人的称快声、辱骂声,他舒服地靠在软垫上,双手交握,食指在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在算计什么,“除掉忠义侯女,如同断了瑞王一臂,这妖蛊之祸来得恰到好处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就是便宜皇上了,这么轻易就接手了醉生梦死……呵呵,国库可以充盈好多年了。”
右相的马车刚刚开走,苍寂桐和封梓卿的马车就在同样的地方停下,听着同样骂骂咧咧的声音。
“王爷肯让她这般慷慨赴死吗?”封梓卿透过窗子看外面熙攘的人群,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求死。”苍寂桐也很无奈,他谈论瑾兮生死的时候云淡风轻,像最初的那个瑞王,冷漠倨傲,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的眼。
“她求的是生。”封梓卿道,“虽然不知道她为自己留下的后路是什么,但一定与王爷有关。”
“相爷的聪明才智何必用在这个地方?”
“皇上让王爷主持瑾兮的火刑,刁难王爷的同时也给了王爷机会。”
“相爷想说什么?”
“不论瑾兮的后路是什么,封家必全力以赴。”
“相爷真能替封家应下此事吗?”
封梓卿知道苍寂桐在嘲讽他什么,“这次封家绝不食言。”
苍寂桐不置可否,只是让车夫驾车离开。
“回封府。”
封梓卿关上窗户,隔绝外边的吵闹声,闭目养神。
……
……
南陵,秦家。
“混账东西!”南陵国师秦舜拿着一纸书信,怒不可遏,扬手扫落了桌子上的茶具,茶水溅了一地,“心术不正的东西,竟然拿鬼蛊害人性命!”
“据探子回报,明日,忠义侯女就要被执行火刑了。”秦家长子秦修漠立于秦舜身边,回禀,“我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到苍奡封家了。”
“还好有你在,当断则断,很好。”秦舜松了口气,“希望能够赶得上。”
“父亲放心,瑞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忠义侯女被活活烧死的,这件事一定会有转机。”
“瑾兮是开启晔皇陵唯一的钥匙,绝不能,她绝不能死!”
……
……
天色暗下来,美人师父披着夜色叩响了瑞王府的大门,管家将他迎进府,一直领到书房门外,“王爷,先生到了。”
“进。”
管家为美人师父打开门,“请。”
“王爷早就料到我会来?”美人师父边踏进书房边问。
“瑾兮。”苍寂桐放下手里的书,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瑾兮”而已,“可是先生怎么料定本王肯救她?”
“药人血。”美人师父落座,气定神闲。
苍寂桐面上波澜不惊,“想来她也只能用这个要挟本王了。”
“王爷并不惊讶,是因为早就知道瑾兮是药人吗?”
“本王看上去那么迟钝吗?”苍寂桐反问。
“唯独瞒不过瑞王也是应该的。”
“她会蛊?”苍寂桐问。
美人师父早就料到苍寂桐会有此一问,也不遮掩,光明正大地认了,“蛊者妖也,王爷信吗?”
“先生觉得本王不会信?”
“王爷风光霁月,怎么拘泥于世俗之言?”抛开十六年前的事,抛开百年以前的事,美人师父承认眼前这个男子不管是家世、学识、修养、眼界、胸怀都是上等,这般男子的确值得让人倾心,“蛊者为妖,那卜者该如何自处?”
“为何只有蛊者为祸?”
“为善为祸,全看人心,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瑾兮养鬼蛊做甚?”
“王爷猜不到吗?”美人师父再提起这事已经没有怨气了,命中有此劫,瑾兮如何逃得过,“封梓卿的心脏里多长了一小块肉。”
“那鬼蛊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
美人师父看苍寂桐的眼神深沉了不少,从什么时候开始,苍寂桐这般相信瑾兮了呢?
“瑾兮施蛊被打断,反噬其身,她慌忙将鬼蛊封印,托我将鬼蛊取出,只是我没想到她还用了‘渡命’,匆忙回侯府取幻迦蓝的时候,顺便将鬼蛊放入暗格,那暗格只有我和瑾兮知道,但是等我回侯府时却不见了,彻查侯府上下也没有下落,而瑾兮元气亏损无法感应到鬼蛊的行踪,又逢皇上命瑾兮隔天下江南,这鬼蛊就由我来追查,无奈我不是蛊主,等第一人死去的时候才发现。鬼蛊为恶蛊,除蛊主外无人能够制服,我尽全力压制,也抵不过鬼蛊的恶性,等送信去江南通知瑾兮,为时已晚。”
“确定是府里人所为吗?”
美人师父点头,“所以瑾兮供认不讳,一是心中有愧,二是为了让府中内鬼现形。”
“她明知这是请君入瓮还非要……”
“人命关天。她把那八条人命全压在自己身上。”
“先生有听说过巫师青崖子吗?”
“没有,这世上知道蛊术的人并不多,他又知道得如此详细,与忠义侯女有仇的人也不多,怎么会设下这样的圈套除掉她呢?”
“她既然让先生来找本王,是留好退路了吧。”
“药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药人血既是见血封喉的毒,也是白骨生肉的药,蛊虫生来与毒为伍,自然与药人亲近,被瑾兮的鲜血吸引也是正常,可药人血为天下至毒,对鬼蛊也不例外,如同飞蛾扑火。”
“鬼蛊不是用瑾兮的血喂养的吗?这般说法,不是自相矛盾吗?”
“既然要救瑾兮,她便不能是蛊主,既然她不是蛊主,这就说得通。”美人师父又解释了一句,“瑾兮能用鲜血凝结出蛊虫,蛊虫回到她体内后又会被重新融成鲜血。”
“竟是如此。”苍寂桐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的确是新奇,“先生确定这样的说法没有任何破绽?在江南时,瑾兮受了伤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愈合,是因为反噬的缘故?”
“人血沐浴之法让她吸收了其他人的血液,需要一些时日融合为她自己的血液,所以药人自愈的能力打了折扣。”
“那么现在?”
“有还魂丹,药效足以支撑她三日。”
“三日之后呢?”
“可能……需要彻底的静养。”要不是有还魂丹硬撑着,瑾兮早就昏迷不醒了,加之封印鬼蛊所耗费的元气,瑾兮的身子很难养回来。
苍寂桐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瑾兮看着自己左手腕难过的样子,下意识地问出声来,“她的手腕断了……还能不能好?她是药人,等血气恢复了,手是不是也能跟着好起来?”
“什么?哪只手?”美人师父“砰”地放下茶杯,不可置信地看着苍寂桐,“怎么可能会断?”
“左手手腕。”
“连发了两支箭弩?”美人师父想了想,“只是因为箭弩的后冲力受伤的话,应该是能好的。”
“不仅仅是因为箭弩……”苍寂桐还记得瑾兮半个身子悬在山崖上,用受伤的左手死死地握着碧落的样子,唇瓣被她咬出了血,疼得冷汗淋漓,却一直不肯放开他的手,“大夫说,手腕的骨头全部断了,直接把筋脉切断了,左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美人师父许久许久没有说话,紧皱着眉头,伸手去端茶杯,一口气喝下,才勉强镇定了心神,“也许……即使她的元气恢复了,她的手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灵活有力了,能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已经很好了……药人的自愈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她不是神。”
苍寂桐端着茶杯久久地失神,有些僵硬的手默默地将茶杯放下,可能是感受到了瑾兮那时候的悲伤,苍寂桐突然觉得这茶忒苦涩了,他垂着眼帘,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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