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手。闯第六层箭阵的时候，箭上有毒。”暗五出声替暗四解释。
瑾兮将暗四左手的袖子挽起，露出紫黑色的胳膊。
“箭从手臂上擦过，伤口不深。”暗四还在硬撑。
“但是，毒很霸道！”伤口不深，却能让暗四的整条胳膊发紫，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是值得一提的剧毒，“幸亏封住了穴位。”
“暗一，你去给暗三运功疗伤。暗五，你留下来帮我。”
“是。”
“暗五，拿布条绑住暗四手臂上端，绑牢一点。”瑾兮一边检查暗四的伤口，一边吩咐暗五。
“好。”暗五照做，但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可是穴位已经封住了，为什么还要绑布条？”
“穴位封得太久，他的左手可能会废掉。绑好了就把他的穴位解开。”瑾兮抽空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差使暗五去给暗二清理伤口，“下手轻点！”
“好。”
“侯女，你先救暗二吧，我还能撑得住，可暗二的脚伤不能再拖了——”
“别说话！”瑾兮打断暗四的话，双手用力挤着暗四的伤口，见暗四什么反应也没有，瑾兮问，“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暗四犹豫了一会，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这么糟践自己是吗？”
“左手废了，我还有右手。”暗四解释，但是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无奈和不甘心，若是可以，他怎么会愿意自己残废？
瑾兮用食指沾着伤口上被挤出来的毒血，放到鼻子下轻嗅，有了些眉目。
“王妃，暗二的骨头好像裂开了！”暗五有些慌张，“碎掉的骨头插进肉里了，所以血一直在流！”
“不是好像。”瑾兮之前粗粗看了一眼，知道暗二的脚伤得很重，“骨头裂了，还敢走路，骨头怎么可能不扎进肉里！”
“那怎么办啊？暗二已经昏过去了……”
“把紫珠捣碎，敷在伤口上，先止血。”瑾兮没有丝毫的慌乱，暗二的脚伤很难治，她必须先处理完暗四的毒才能心无旁骛地治疗暗二的脚伤，“用木板固定住他的腿。”
“好。”
“等等，把其中一块木板劈成两半，用不了这么长的。”
“这一长一短，固定上去，脚会歪的！”
“现在不能用外力掰直他的脚，等骨头长好了，自然会直的。”
暗五虽然不懂，但还是乖乖按照瑾兮的话去做。
“有没有匕首？”瑾兮问，问暗五，也问暗四。
“有。”暗四把自己挂在腰上的匕首递给瑾兮。
“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老实地待着。”瑾兮警告了一句，但还不等暗四同意，就握着刀狠狠地沿着暗四的手臂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毒血呈现半凝固状，顺着伤口慢慢地下来流。瑾兮也不管匕首上还沾着暗四的毒血，直接划破自己的手腕，一连划了三道口子，很深，连动脉都划破了。
“侯女！”暗四知道瑾兮是药人，也知道瑾兮此举是什么意思，“万万不可——”
“闭嘴！”瑾兮疼得倒吸着冷气，将自己的手腕贴在暗四的伤口上，药人血沿着暗四的伤口滑落，滴到地上时已经成了和毒血一样的紫红色，“当初我被蛊虫反噬，是你们放血给我沐浴的，今日又救我和我母亲逃出死牢，区区药人血难报此恩情！”
“侯女……”暗四想说，他们的命是瑞王给的，他们听命于瑞王，救与不救，都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可是话到嘴边就噎住了。
瑾兮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暗四手臂上的紫色变淡，可是毒还没有清理干净。瑾兮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再次割开手臂，用药人血给暗四冲洗伤口，以毒攻毒。
“你身上有毒，沾了我的血，也死不了……”瑾兮攥紧拳头，血管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当瑾兮第三次割破自己手腕的时候，暗四已经能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了，他极力克制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瑾兮松了口气，“知道痛，你的手就废不了。等会我给你开药方，清理体内余毒。”
“侯女大恩，属下没齿难忘。”
“暗四，你记着，我拿着药箱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职责。”
瑾兮单手撑在椅子上，勉强站起来，暗五赶紧过去扶她。瑾兮在地上跪得太久了，腿发麻得厉害，若不是暗五扶着她，怕是真要摔在地上了。
“扶我过去。”瑾兮闭上眼，她气血不足，刚刚站起来，头昏眼花，还有心悸的症状。
“好。”
暗五扶着瑾兮洗手，才扶着她走到木床边，暗五特意给瑾兮搬了一把凳子，扶着她坐下。
“剪刀和针线我都准备好了，都消毒过了。”瑾兮的脸色很差，能准备的东西暗五都提前准备好了，不想让瑾兮花力气在没必要的事情上。
“不行，线太粗了。我记得晏大夫有冰蚕丝，去拿来。”血管那么细，用来缝合血管的线比头发丝还细一点。
暗五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晏大夫的药箱，“不应该啊，按照晏大夫的性子，两间药房里准备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药材和器具啊……”
“快点。”
“马上，等等……啊，终于找到了。”暗五直接把整个药箱都搬了过去，然后找出放冰蚕丝的盒子，放在瑾兮手边。
瑾兮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伤口上的草药，然后剪开骨头周围的肉，将插进肉里的碎骨头清理出来，瑾兮找出几根主要的血管，用冰蚕丝缝合。
“那么细的血管，也能看得清楚吗？”
“多练，我练了十六年。”
瑾兮六岁就跟着美人师父学医，这事暗五是知道的。
“现在最难办的事情是，他的韧带断了，不是撕裂，而是彻底断了。”
“那……”暗五不敢想象残废了的暗二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站不起来了？”
“那倒不至于。”暗五这话实在是在质疑她的医术，“但是，肯定不比以前了。”
暗五依旧沉默，瑾兮不知道，他们做暗卫的一旦有了残疾，武功不比以前了，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虽然主子对他们很好，即使暗二真的残废了右脚，主子也会厚待他，可对于暗二来说……
“我知道，那种感觉……”瑾兮停下手，闭着眼睛缓解酸涩，她的左手有些无力，手腕隐隐作痛，“我的手也不比以前了……”
“王妃？”暗五想劝，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瑾兮没有太多时间休息，很快就调整了状态，继续缝合好最后一条血管。
“去把最好的伤药混着紫珠花一起捣碎，我等会要用。”瑾兮一边说，一边剪掉伤口周围的腐肉。
“好。”
瑾兮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强行催动蛊虫的代价她不一定能够承受，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暗二残废了右脚，她的左手已经无力回天，可是暗二还有痊愈的机会，再者，暗二于她于季夫人有救命之恩，若是可以，瑾兮愿意全力以赴。
“既然接下了病人，自当尽心竭力……”美人师父的话还回响在瑾兮耳边。
瑾兮凝神静气，口中默念咒语，她全身的肌肤上都浮现出黑丝，交织缠绕地爬在白皙的皮肤下，瑾兮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可是她脸颊上的黑丝却交缠成花的样子，花瓣蔓延至瑾兮的眼角，眼角处的肌肤破裂，长出三片粉蓝色的鱼鳞，鱼鳞上还带着鲜血。
瑾兮缓缓睁眼，用银针在食指上一扎，血珠子落在暗二断裂的韧带上，数十只蛊虫钻进血肉里，弥合了韧带的断裂。
暗五站在瑾兮身边，亲眼看着断裂的韧带痊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瑾兮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皮肤上的黑丝转化成暗红色，爬在女子白皙美丽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怖。
银针从瑾兮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扬起微微尘土。
瑾兮单手撑在木板上，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她混身上下都泛着疼痛，像是无数只蛊虫在撕咬她的血肉和筋脉。
暗一扶着暗三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瑾兮正在给暗二缝合伤口，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现在的瑾兮是强弩之末，是在硬撑，她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瑾兮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她紧皱着眉头，硬是憋住了最后一口气，将伤口缝合完毕，用剪刀剪断冰蚕丝，手中的银针脱落。
没有了任何意念支撑，瑾兮颓败得像一段枯木，身上痛得越来越厉害，肌肤上渗出鲜血，乌黑色的鲜血。
“啊——”瑾兮忍不住痛呼，撕心裂肺，整个人都在发抖，瑾兮疼得不敢呼吸，紧紧地闭着眼，眼角的泪水滑落。
“王妃……”
瑾兮吐了一大口乌黑色的血，瞬间没有了力气，眼角出的鱼鳞迅速退去。
暗五连忙扶住瑾兮，瑾兮才没有摔下去。
“给……他上药！”瑾兮已经是气若游丝了，但还是硬撑着嘱咐暗五，“快，上药、包扎……”
“好，好……”暗五点头，伸手去拿矮桌上他捣好的伤药。
“我来。”暗一上前，拿过伤药，给暗二上药包扎，一边嘱咐暗三，“去找参片，给王妃含着，然后去找管家！”
暗三从药盒里取出两片参片，放到瑾兮嘴边，“侯女，快吃下去！”
瑾兮听不清声音，眼前的景象很模糊，人影不是重叠就是扭曲，瑾兮觉得胸口压抑得厉害，只能用力地喘气，可是越喘气，吐出来的血就越多，乌黑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襟。
“王妃！”
瑾兮终是闭上眼，昏了过去。
“管家！管家，快来！王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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