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兮低着头不说话,眼睑半垂,苍寂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那女子以单薄的身子倨傲地跪,脊背挺得笔直,苍白的唇瓣染着鲜红的血液,这般落魄憔悴的样子却带着坚毅的傲骨,沈疏狂说得很对,这样的女子总叫人移不开眼。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在好奇那黑色虫子是何物,有胆大的大臣直接站出来问,“敢问皇上,御林军口中黑色的虫子就是那蛊虫吗?”
皇上看了青崖子一眼,青崖子会意,“正是。此虫为蛊虫,名唤鬼蛊,食人肉喝人血,所以那八名死者都只剩下一具白骨,而且蛊虫只受蛊主控制,侯女能够控制鬼蛊这已经说明一切了!”
“真的是啊,你说除了蛊虫还有什么虫子可以吃肉喝血,从人的身体里面爬出来又钻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呢?”
“没想到,忠义侯的女儿居然是个妖女,真的是有辱忠义侯的威名!”
“是不是忠义侯的女儿还两说呢?也许是这个妖女假扮的,蛊惑了封老太爷,为她正名!”
“你说的有理,我也听说蛊术能够控制人心,说不定还真是这个妖女的诡计啊。”
大臣们交头接耳,已经认定瑾兮是妖女,会蛊术,丧尽天良地用人命喂养蛊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生得这般好看,心肠却恶毒成这样!”
“侯女有话要反驳吗?”封梓卿离瑾兮最近,见瑾兮一直缄默着,任人辱骂,不由得为她担心,“侯女不反驳吗?”
“封相说得对,你怎么不反驳?是不是默认了,是不是无话可说,是不是心中有愧?”群臣责难,“侯女无话可说就是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她不会!”沈疏狂站出来,“恶毒之人不会在每年冬天救济穷人,恶毒之人不会在过年的时候宴请穷人,恶毒之人不会捐献几百两银子用于赈灾,恶毒之人更不会给人看病而分文不收……她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所以一直沉默着,她不说话不代表这个巫师所言句句属实!”
“沈疏狂!”沈老将军喝了一声,“这是金銮大殿,皇上面前岂容你这般放肆!”
“皇上圣明怎能听信一人之言?”沈疏狂反问,丝毫不让。
“那沈小将军觉得朕应该听信谁人之言?朕给侯女反驳的权利,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可是她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反驳,什么都不解释,沈小将军叫朕怎么信她?”皇上动怒,“忠义侯女是何身份,朕怎么可能让人随意污蔑她?如果这是巫师的污蔑,她为什么不否认?只要她肯否认,朕定会彻查下去,可是她什么都不否认,朕要如何为她证明清白?”
“皇上息怒。”右相及时地站出来,“沈小将军也是关心则乱,一时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息怒。”
“瑾兮,朕问你,方才御林军所言、巫师所言是否属实?”
瑾兮沉默着,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莲花巷药铺女主人的样子,药铺关着门,挂着白色的灯笼,瑾兮推门进去,那个女人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瘫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张草席,女人的丈夫被鬼蛊啃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就躺在草席上,女人抓着男人的手,默默地掉眼泪,瑾兮坐车来的时候听巷子里的人在说,这个女人死活不肯让官府把丈夫的白骨抬走,瑾兮那时候就愣在门口,脚沉重得抬不起来,那不仅仅是八条鲜活的人命,更是八个原本美满的家庭,这么重的罪孽压在她身上,让她没有辩驳的资格。
“瑾兮!”
瑾兮听到沈疏狂在喊她的名字,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垮了下去,颓败地跪在大殿中间。
苍寂桐一用力,拇指上的玉扳指就这么被他捏碎了,玉渣子滚落到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苍寂桐很清楚瑾兮的性子,她不否认不是因为有难言之隐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罪该如此,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违心以求苟活?
皇上微微侧过头,看着苍寂桐冷笑,然后一字一句地宣判瑾兮的死刑,“罪女瑾兮,于明日午时三刻,在东街市场口,行火刑!”
“皇上——”
“谁再敢为她求情,便是与她同罪!”皇上怒喝,“另外彻查忠义侯府,府中人等一律收监,尤其是她那个师父!”
“皇上。”瑾兮抬起头,与皇上对视,她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这件事我愿一人承担,与我师父无关,与侯府上下几百口人无关,还望皇上开恩,不要滥杀无辜。”
“皇上,这件事已经有八个人丧命了,没必要再造杀孽。”青崖子顾及留在侯府中的李未央的性命,只能劝皇上,“主子的过错,何必让下人承担呢?”
“巫师所言也不无道理。”皇上仍记得瑾兮刚刚的眼神,那眼神里明显有威胁之意,好像只要他敢将这件事迁怒于他人,瑾兮便会与他同归于尽一般。虽然皇上仗着宫中有先祖设下的太衍神阵,知道瑾兮无法在宫中施展异术,但他还是被瑾兮的眼神给吓住了。
这件事其实疑点多多,瑾兮若是想翻案也不是难事,可是瑾兮就这么默认了,罪责也一并承担了,命案有了结果,皇上的目的也达到了,没必要再生事端了,留着侯府那几百人的性命又有何妨,还怕那些人掀起风浪吗?
“就依巫师所言吧。”如此,既要了瑾兮的命,又留了好名声,皇上不亏。
“皇上仁慈。”青崖子长身一拜,“实乃苍奡之明君啊。”
“吾皇仁德,苍生之福。”有眼色的大臣赶紧附和。
“你名下醉生梦死的产业就由户部接手。”皇上想到即将可以接手醉生梦死就难掩喜悦,这瑾兮死了也好,富可敌国的醉生梦死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谁都知道皇上这吃相太难看了,侯女还没有死就急着接手醉生梦死,这般猴急,可就是没有人敢说什么。
“事已至此,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罔顾沈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吗?”沈老将军低声说道。
沈疏狂愣在原地,咬牙,硬生生地吞下了求情的话。
“明日午时就由瑞王执行火刑吧。”皇上道。
封梓卿低头,隐去了神情,皇上终究是残忍至此啊。
剩下的大臣面面相觑,瑞王与瑾兮交好人人皆知,如今瑾兮成了阶下囚,瑞王却成了刽子手,皇上这是要逼瑞王亲手送瑾兮离开啊!都说皇上记恨瑞王,由此事可见一二。
就在皇上以为苍寂桐会拒绝的时候,苍寂桐淡淡地笑了,看向瑾兮的眼神带着缱绻的眷恋,“多谢皇上肯让臣为她送行。”
瑾兮伏在地上,向苍寂桐一拜,许久她才直起身子,看着苍寂桐温柔地笑了,瑾兮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苍寂桐明白瑾兮在说幸好。
幸好有他,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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