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苍寂桐和瑾兮从药王谷回来,皇上的船已经在江上停留三日了,几位皇子都忙着赈灾,皇上从国库里取了一大笔银两出来,因为是皇上亲自送赈灾银两下江南的,银两没有被官员层层克扣,足以让灾民温饱。
“当今皇上可称为明君了。”瑾兮看着河岸边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帐篷里的人各司其职,施粥、施米、送被子、送衣服、发放银两,“体恤民情,厚德明理。”
苍寂桐点头,“父皇很器重皇兄,如果没有关于帝星的预言,父皇是心甘情愿把皇位给皇兄的。”
虽然船停泊着,摇晃的感觉减轻了,可是瑾兮还是觉得不舒服,和苍寂桐告了别就打算回自己房间了,可是转过两个弯,瑾兮就看见了在栏杆边上发呆的太子殿下。
仅是背影,都如此相像,瑾兮想。
“侯女?”太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便看见瑾兮正盯着他失神,“侯女?”
瑾兮回过神,连忙请安,“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侯女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在宫里,也没有外人。”太子碍于男女有别,只是虚扶了瑾兮一把,“侯女的手怎么受伤了?”
“只是摔了一跤,磕到了,已无大碍。”
“那就好。”
“太子殿下在为何事苦恼?”瑾兮问。
“赈灾不能治本,如果不能疏通河道的话,江南日后还是会发生水灾,弄得民不聊生。”
“太子忧国忧民,让臣女钦佩。”瑾兮还记得沈岸以前最爱看时政新闻,为此瑾兮还嘲笑他像个小老头,整天关心国家大事。
“侯女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爱讲客套话了?”
“臣女所言发自肺腑。”瑾兮瞧见太子摊在桌子上的图纸,看样子是江南的水系图,“太子怎么不和自己的幕僚商议?”
“沈疏狂出去施粥了。”
瑾兮突然听到沈疏狂的名字,恍惚了一下,但又庆幸沈疏狂正好不在。
“太子殿下身边只有沈疏狂吗?”
“与他合得来。”太子身边不是没有其他幕僚,只是他能真正信任的只有沈疏狂而已。
瑾兮没觉得这样不好,毕竟皇上不喜欢皇子结党,太子身边只有沈疏狂反而显得正直,讨了皇上欢心。
“太子介意臣女看看那图纸吗?”
“侯女聪慧,说不定能想到对策。”现在正是三位皇子相争的时候,太子却大方地把图纸给瑾兮看,“请。”
“江南水系众多,大部分都是支流,依靠上游青弋江的江水注入,青弋江自西北流向东南,只因为东岸有座玉垒山向西突出了一块导致此处水流十分湍急,并且江水偏向西流,所以常年东旱南涝。”
瑾兮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太子欣喜不已,“正是如此,我想将这突出来的枯海崖拦腰截断,这样留下来的山体正好成了分流的堤坝,只是这个开口太小了,水不肯往这里来,若是发洪水,此处开口小,水急,西岸又平坦,还是会发水灾的。”
“太子既然想到了分流的办法,为什么不顺着截断枯海崖后留下来的山体向上建造大堤来分流呢?”
太子拿着墨笔按照瑾兮的说法在江心画了一道堤坝,“如此将青弋江一分为二,西侧为外河东侧为内河,那流向内河的水流变多,我们再将内河的河床挖深,这样即使是枯水期也能保证有水流进入,这样的确减轻了东旱西涝的情况,可是丰水期又会造成东边涝灾的,而淤积下来的泥沙抬高河床又加剧了涝灾。”
“若是在新建的堤坝的尾部留下凹槽,也就是堰,这样内河水过多,没过堰,便会流到外河去,丰水期也不会造成内河的泛滥。”瑾兮拿过太子手中的笔,在大堤上做修改,瑾兮突然就想起了沈岸,以前她也这般和沈岸讨论问题,很自然地拿过沈岸手里的水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讲得不对了,沈岸又把笔抢回去,给她订正。
“并且因为枯海崖处的开口小,水流撞击山崖,水体翻涌连带着将淤积下来的泥沙翻滚到水面,通过堰翻滚到外河去,这样顺带解决了泥沙淤积的问题。”
太子顺着瑾兮的话往下说,神采飞扬,瑾兮就抬着头,逆着光看着太子,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沈岸身边。
“侯女?”太子又看见瑾兮在发呆,关切地问,“还是晕船吗?”
“没事。”瑾兮移开眼,不经意间看到了转角处的苍寂桐,他半倚在墙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和太子,瑾兮撞进苍寂桐的眼里,心里咯噔一跳。
“果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不是侯女赐教,我指不定要冥思苦想好几天。”太子心情很好,本就是温文尔雅的男子,笑起来眉目如画。
瑾兮发现眼前的人不仅长得像沈岸,笑起来像沈岸,连性子都像沈岸,君子如兰却又一身傲骨,风光霁月却又悲天悯人。
“沈岸。”瑾兮眷恋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唤了一声,以为故人依旧。
太子听见瑾兮叫他沈岸,有些错愕,“侯女在叫谁的名字?”
“一位故人,只是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了。”
“原来如此。”太子又问,“究竟有多像才能让侯女认错?”
其实太子更想问,究竟有多思念才能让她失魂落魄成这样?
“幸好太子殿下不是他。”瑾兮收回目光,定下心神,“臣女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瑾兮说完也不等太子回答就转身离开了,等瑾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太子才开始整理桌子上的图纸。
木质走廊的尽头,苍寂桐负手而立,他在等她。
“王爷。”瑾兮在离苍寂桐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苍寂桐依旧背对着瑾兮,“爱慕?”
仅两个字,瑾兮就知道苍寂桐在问什么,“啊,是,可能太子比较符合我的审美吧。”
“那沈疏狂呢?”
“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导致我不好下手,万一被拒绝了,多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封梓卿呢?”
“相爷太过优秀了,远观而不可亵玩。”
苍寂桐转身,紧紧盯着瑾兮的眼睛,“沈岸呢?”
瑾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原来刚才的那一声“沈岸”苍寂桐也听到了,“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在很远的过去,爱过。”
“现在呢?”苍寂桐知道自己的问题逾越了,可是他就是疯狂地想知道。
“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是遇见与他长得一样的男子,心里突然漾起了涟漪。”瑾兮叹气,苦恼自己这般没骨气,竟然念念不忘。
“太子不是他。”
“所以我不会逾越。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瑾兮正色,又突然想到以自己的身份不该问他那样的问题,声音戛然而止。
“你可以问,算是扯平。”苍寂桐知道瑾兮有所顾虑,“本王也向你问起了一个不该问的人。”
瑾兮走到苍寂桐身前,抬着头,凑到苍寂桐的耳边,尽力压低声音,“王爷有没有想过,日后太子殿下也许是你最大的障碍?”
苍寂桐的眼神越发深沉,许久才回答,“想过。”
既然苍寂桐想过,就应该做好了准备,瑾兮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苍寂桐越过瑾兮看见了转角处的太子,瑾兮退开一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苍寂桐身后的安宁公主,苍寂桐和瑾兮均是一愣,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瑾兮的问题不论是太子还是安宁公主都没有听见。
瑾兮向苍寂桐请安,然后与他擦身而过,像是他们偶然碰见,点头致意,没有过任何的交谈。
“瑾姐姐,你的手怎么了?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立马来找你了。”安宁公主既担忧又心疼地看着瑾兮的左手,“叫御医来给你看看吧?”
“多谢公主。”瑾兮没有推辞,她的手腕本来就伤得严重,那日她又喝得烂醉如泥,烈酒刺激下左手腕又红肿起来,“臣女正要去御医那里。”
“我陪你。”安宁公主又看了苍寂桐一眼,只是苍寂桐一直背对着她,“走吧。”
“瑾姐姐和皇叔很熟吗?”安宁公主揽着瑾兮的右手臂,脑海里全部都是苍寂桐对瑾兮笑的样子,和瑾兮像朋友一样交谈的样子,心疼瑾兮的样子,担心瑾兮的样子,甚至拥抱瑾兮的样子,安宁公主快被这些画面逼疯了,声音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嫉妒和怨恨,“瑾姐姐在船上晕倒的时候,是皇叔抱你回房的,然后刚刚瑾姐姐又和皇叔靠得那么近,皇叔总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冷冰冰的,没有人可以靠他那么近!”
瑾兮偷偷用余光打量安宁公主,安宁公主早不再是天真无邪的模样了,揽住瑾兮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瑾兮早前就猜测过安宁公主对瑞王的心思,如今心里便有了定论,“许是因为我是忠义侯的女儿吧,王爷能和我谈起十六年前的旧事。”
“皇叔竟然肯和你谈起十六年前的事?”安宁公主很清楚,那件事是苍寂桐的心结,是伤疤,是梦魇,安宁公主都不曾听苍寂桐说起过,而瑾兮却轻易地听到了。
瑾兮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索性沉默着。
走廊里点着灯,窗户里透进阳光,很亮,可是安宁公主的心却晦暗不明。
……
……
皇上看过太子的设计图后,龙心大悦,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立即颁旨让太子主理修堤开河的工程,江南的百姓口口称颂太子殿下。晋王狠狠地剜了瑾兮一眼,他知道太子的设计图有一半得归功于瑾兮。可是瑾兮满脑子都是美人师父传来的信,没有注意到晋王对她的愤恨。
“皇上!皇上!”孙公公慌慌张张地跑到皇上身边,将一封信呈上,“右相的五百里加急信,说是皇城出大事了!”
皇上展信一读,脸色大变,“即刻启程,太子你留下全权主持江南之事!”
“父皇,皇城出什么事了?”安宁公主问。
“妖物作祟,已经有七人毙命了,死相怪异,现在皇城里人人自危,再这么下去,百姓会发生暴乱!”
瑾兮皱眉,昨晚她收到美人师父的信,信上说已有五人死亡,今早右相的信里已经明确有七人死亡了,再加上送信过来的时间,说不定现在皇城里死了更多的人。
苍寂桐站在瑾兮对面,将瑾兮慌张失神的样子尽收眼底,看来,瑾兮一开始就知道皇城会发生什么事,只是现在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没有任何的耽搁,船收锚起航。瑾兮又开始整天整夜地晕船,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也省得遇见沈疏狂了,瑾兮也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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