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大师正在庭院里与自己下棋,右手边还煮了一壶茶,水雾缭绕。
吟风走上前去,附在无忧大师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无忧大师摆摆手,吟风就站到了一旁。
“师父。”
瑾兮没有随苍寂桐称呼一声师父,“晚辈瑾兮,见过无忧大师。”
这般恭恭敬敬,这般礼数周全,但也十分疏离。
苍寂桐知道瑾兮心里有芥蒂,所以也不勉强。
“侯女之名,老夫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人中龙凤也。”无忧大师放下手中的棋子,转过头,不去看苍寂桐,反而先同瑾兮说话,此举看似亲近瑾兮,实则同吟风一般与她见外。
“大师谬赞了。”
“听说,你的棋赢了南陵公主?”
“侥幸而已。”瑾兮依旧谦逊。
“陪我这个老人家下盘棋吧?”
瑾兮轻笑,她也想看看这位无忧大师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却之不恭。”
这样一来,苍寂桐倒是被忽略得很彻底。
长者为先,无忧大师执黑子先行。
“师弟可还记得,以往都是你陪师父下棋的。”吟风与苍寂桐并肩而立,看两人对弈,“你离开无忧山后,师父皆是与自己下棋,颇为寂寞。”
“记得,可惜那时候我无心下棋,都是师父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下的。”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苍寂桐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你无心下棋,可是盘盘皆赢。”往事还历历在目。
“那时年少气盛,不肯输。”苍寂桐笑了,“想来师父时常在背后骂我不知规矩,不敬于他。”
“的确,师父常常念叨。”吟风道,“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师父最在意你,也最心疼你。”
师父待他恩重如山,苍寂桐是知道的,所以他可以为了瑾兮与天下为敌,但唯独无忧山,他多有为难和顾忌。
瑾兮疏于下棋,此局她没有赢的本事,也没有赢的心思,所以优哉游哉,还分出心思去听苍寂桐和吟风的对话。
倒是无忧大师对待此局颇为慎重,全力以赴。
“师弟,记得我们当初偷偷藏的酒吗?已经十年了,想来酒香正醇厚,今日是师父寿宴,不如我们大醉一场?”
“好。”苍寂桐爽快应下。
“那我就去找锄头了,不知师弟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观战,还是随我一同取酒?”吟风这话有些揶揄的味道,像是在取笑苍寂桐片刻离不开瑾兮。
苍寂桐的目光一直落在瑾兮身上,正好瑾兮闻言抬起头去看苍寂桐,四目相对,瑾兮轻笑,“王爷放心,有无忧大师在,我丢不了。”
无忧大师对苍寂桐而言,如师如友,亦如父,他是相信无忧大师的,相信师父不会伤害他心爱的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苍寂桐的目光太炙热,无忧大师都不耐烦地抬起头,瞪着苍寂桐,“臭小子,枉费为师一片苦心。”
无忧大师话里的深意,只有吟风一个人懂。
苍寂桐摸摸鼻子,这算是被师父教训了吗?
“等我回来。”
瑾兮点头,目送苍寂桐和吟风离开,才低下头,专心下棋。
“看得出寂桐很在乎你。”
看样子,无忧大师是想趁苍寂桐不在,与她“谈心”了,瑾兮又落一子,边道,“我也很在乎他。”
虽是实话,但是被瑾兮说得有些玩笑了。
无忧大师打量着瑾兮,不得不说,他有些欣赏这个年轻女子的沉稳了。
“你若在乎,怎会让他受寒毒之苦?”
瑾兮挑眉,“大师的意思是,我应该杀身成仁?”
无忧大师没有说话,瑾兮又反问,“若长乐是药人,大师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长乐是个傻姑娘,豁出命也要苍寂桐安好。”但无忧大师绝不会劝长乐以命换命,更不会允许长乐以命换命。有些事,一旦关系到切身利益,就另当别论了。
“以命换命有什么意思呢?”瑾兮思量许久,落下一子,“我若为他死了,他空落落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就狠心看着他被寒毒折磨致死?”
“我是药人,命不久矣,他受寒毒折磨也是命不久矣,能同生共死,不好吗?”
“可他把枯骨花给了你!”
“所以,我不会让他死。”再说,她的男人怎会轻易死去?
无忧大师看了她一眼,“你还有法子?”
“似乎是没有的。”
“那你之前的话就太可笑了。”无忧大师本以为瑾兮还有法子医好苍寂桐的寒毒,现在却满是失望。
“但我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早在苍寂桐喂她服下枯骨花的时候,瑾兮就下定决心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拿血养着苍寂桐。
“我输了。”败势已定,瑾兮不再落子,“晚辈不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败下阵来,扫了大师的雅兴,实在抱歉。”
“侯女这就认输了?”无忧大师继续落子,“轻易认输,你当真是忠义侯的女儿吗?”
瑾兮打量着无忧大师,不知道这人对她的身份了解多少。
“大师说笑了,我的身份是当今皇上认可的。”瑾兮没有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大师既然这般在意这盘棋,晚辈只好全力以赴了。”
当初,瑾兮就是以颓势败优势,才赢了南陵公主的。
无忧大师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要的就是瑾兮明知道这是一盘死棋还落下最后一子!
瑾兮的白子落下的刹那,风云变色,瑾兮猛地站起身来,身边的石凳和石桌顷刻化为石粉,交缠旋转,如同旋风,稳稳当当地拖举着棋盘。
“无忧大师这是何意?”瑾兮抽出腰间的碧落,谨慎以待,“王爷去拿酒,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那是我的徒弟,你搬他出来压我有用吗?”无忧大师面色一冷,“老夫刚领悟的星罗棋阵,你是第一个入阵人,受死吧,瑾兮!”
旋风之上的棋盘异光突显,星罗棋阵骤然开启,虚空之中,四十八柄黑色的长剑以棋盘上黑子的位置排列,蓄势以待。
庭院后头的九曲游廊里走过一个女子,穿着藕粉色的衣,手里拿着亮闪闪的东西,正往庭院这边来,走得近了,才听到那女子得意地唤了声“父亲”,原来是长乐。
“好久不见啊,瑾兮。”长乐站定在星罗棋阵前,扬了扬手中的短刀,赫然是当时在药王谷她和药王合谋取死亡之血时用的短刀,“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笼中困兽的样子,真是……让人高兴啊。”
“开!”无忧大师一声冷喝,九柄长剑应声而动,不偏不倚直刺瑾兮而来——
瑾兮连连后退,自知以碧落无法阻挡九柄利剑,只能顺势倒地,翻滚三圈才堪堪躲过,九柄利剑直击地面,震碎了青石地砖,石屑纷飞,露出地表褐色的泥土。利剑破空的剑气凌厉狠辣,直接割破了瑾兮手上、脚上、背上的皮肉,正好九道可怖的伤口,鲜血浸湿了瑾兮的衣衫。
无忧大师眯起眼,“有点意思,竟然躲过了这第一击。”
“蚍蜉撼树罢了。”长乐轻蔑地笑了,把玩着手里的短刀,“父亲可别让她死透了,她毕竟是寂桐哥哥的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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