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时间匆匆流逝, 顾桓争分夺秒地苦读, 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一转眼就到了院试的时候。
岭南的六月, 暑热难当。赶考的学子们每天都是清晨出发, 中午就歇下, 怕的就是暑热伤身, 要是因赶路辛苦病下了,院试就要再耽搁一年。
临近院试,韶州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各县、乡的学子。
顾桓和江淮每日在一起讨论时文策论, 和其他考生比起来,他们不用奔波劳累,可以安静备考, 已算不错了。
六月初五, 院试第一场正试开始。
院试的考试过程、考试内容与府,县试大致相同, 两人都过经过前两个考试的, 且又有莫长史、林先生这些大儒指点, 只因考试过程中倒也不紧张。
就是顾桓在下场之前, 也看开了。他今年不过十五岁, 就是再耽误一年, 关系也不大,郡主总不会在这一年内就成亲!
或许没了患得患失之心,顾桓觉得自己发挥的比往常还要好几分。
等到回到王府, 默写出时文、诗赋等给莫长史看了, 莫长史抚须笑道:“时文言之有物、有典有据,比那些纸上谈兵的可好多了,可见是经过实事的。诗赋虽不华丽,也算对仗工整、寓意颇佳,也不错。即便无缘案首,顾侍卫的成绩也当是中上。”
江淮也默写出自己的卷子问了一遭,莫长史给出的评价也是大同小异。
两人相视一笑,都微微松了口气。
韶州府这里,顾桓安心等着放榜。
金陵城中,随着平郡王世子回京,倒掀起了一番风浪。
先是有御史弹劾粤海将军教子无方,纵容儿子与乳母私通,扰乱人伦。
陛下压下不发。
众臣心中思量起来。粤海将军是什么人?是统领大军的一方大将,这种内宅小事想要令他伤筋动骨?简直是笑话!
况且,邬蒙素来是陛下的心腹,看陛下的态度,也不像是要发作的样子。
不久,太子一系的朝臣就反驳了过去,乳母不过是下人,非要扯到人伦上,是何居心?
其他朝臣这才回过神来,先帝宫中也有一位宠妃,原是奉圣夫人,正是先帝的乳母。如今若是弹劾粤海将军,岂不是有影射先帝之嫌?
难怪陛下不高兴了!此前上折子的言官不由得冷汗淋淋。
此时,倒是平郡王站出来表态,他笑道:“邬公子不慕权贵,与仆妇也是两情相悦,倒是赤子之心,难得!难得!”
平郡王发了话,皇帝笑道:“王弟说得是,年轻人知好色而慕少艾,也算是赤子之心了。”
有了陛下一锤定音。众臣立刻恭维起邬公子起来。倒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不明所以,按说邬家应该得罪了平郡王府才是,怎么倒帮起邬公子来?
“咱们也不能做棒打鸳鸯之事,既如此,何不成全了年轻人?”平郡王笑道:“臣弟这就命人给粤海将军府送一份贺礼!”
皇帝凝视着平郡王,却见他眼神坚定,分毫不让,知道这个堂弟是动了真怒,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竟默认了平郡王的说法。
于是,平郡王府大张旗鼓、快马加鞭地给粤海将军府送贺礼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令人目不暇接了。
陛下“赤子之心”的评价与平郡王府的贺礼传回广州府,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私下议论,粤海将军府果然简在帝心,发生这样的事,都还能指鹿为马。
倒是镇南侯笑了笑,命人也给粤海将军府送了一份贺礼。
此时,粤海将军府一片乌云密布。
匆忙赶回广州的邬蒙坐在将军府正堂中紫檀木八仙椅上,一双虎目圆瞪,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阴沉沉地盯着堂下的邬逢春。
邬逢春双腿一软,哆哆嗦嗦地跪下了。
他生平最怕这位父亲,此时更是一声冷汗,险些失禁。
看到他这幅软弱的样子,邬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一哼,身上的杀气朝邬逢春扑去,邬逢春顿时软倒在地上。
将军夫人心疼爱子,连忙过去扶住邬逢春,正要开口求情。却听下仆来报,镇南侯府也送了贺礼来。
邬蒙冷冷一笑,猛地站起,走到邬逢春面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骂道:“逆子!你干的好事!”
转身又朝邬夫人低吼道:“你养的好儿子!将军府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
邬逢春倒在地上,一口气接不上来,憋得脸色青紫。
邬夫人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扑过去帮他顺着气,哭道:“我的儿,可疼得厉害?”又对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去请大夫!”
见邬逢春顺过气来,才转过头,哭着对邬蒙说:“老爷!你常年领军在外,哪里知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的难处!求老爷看在我一把年纪,只有这个孽障的份上消消气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
邬逢春一听,心下也有些心灰意冷,转过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他常驻琼州,小妾一个接一个地纳,庶子女一个接一个的生,倒是这个嫡子,一直养在广州府,在嫡妻膝下,长年见不到父亲一面。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如今犯下大错,他也逃不了责任!
因此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晦暗地说:“起来吧,夫人这就去准备婚事吧。”
“婚事?什么婚事?”邬夫人一愣,反应不过来,连哭也忘记了。
“还能有什么婚事!”邬逢春冷哼地说:“陛下既夸了他‘赤子之心’,如今就只能坐实了这个评价!陛下想必也是着了恼,这是给我个警告呢!你这就给这个逆子和那个贱妇把婚事办了!让平郡王府和陛下出了这口气!”
“不!”邬夫人和邬逢春同时尖叫起来!
邬夫人竖着眼睛喊道:“那个贱妇有什么资格入我们将军府的门?我正要把她乱棍打死!”
邬将军冷笑:“凭什么?就凭平郡王说了“不能棒打鸳鸯”,就凭陛下说了‘赤子之心’!你以为他们是在夸你儿子不成?这是挖了个坑,逼着我们跳呢!”
“怎么可以这样!”邬夫人气愤地说:“从来两家议亲,成不成都还有个面子情在。再说,陛下不过是微露了意向,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就是郡王府世子和郡主来广州,也是打着给镇南侯太夫人请安的名义!如今婚事不成便罢,他们怎么能如此欺负人!”
邬将军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常年驻军在外,与陛下感情也疏远了。陛下年纪渐大,疑心也越来越大,不仅疑心镇南侯,何尝又不疑心他!
如今赐婚的意向也好,逼自己儿子娶乳娘也好,说白了都是试探和警告。
但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既不敢造反,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到这里,对儿子的怒气倒也消了些,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对妻儿说,因此也不欲再与他们纠缠,抚着额头冷冷地说:“让你去准备婚事你就去!哪怕是成婚不久就让她暴毙,也要成这个婚!”
邬逢春满心不愿,但也不敢忤逆父亲,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
他在广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从前也是呼朋引伴的。对于那个妇人,也不过是抱着一种偷情、禁忌之恋的刺激感,就算有几分真心,和自己的前程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
如今若是娶了她,自己就真的成了全城的笑柄!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于闹事的妇人也恨了起来。
但是更恨的,却是躲在背后、挑唆妇人闹事的人,要是让他查出是什么人弄鬼,他必得剥了那人的皮!
母子俩相互搀扶着,恨恨地骂着回了后院。
老夫人得知此事,也是不停反对,知道事情无法扭转,跌足哭道:“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邬夫人顿时哭着跪在地上,与老夫人说:“侯爷真心恼了大郎,我只怕侯爷有心废了大郎的世子之位,扶植那些狐媚子生的儿子。若是这样,大郎也没有活路了!求老太太怜惜大郎这些年承欢膝下,为他做主吧!”
邬逢春醒悟过来,也意识到大事不好,他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弟弟呢!立刻扑到老夫人怀里,抱着老夫人哭泣,只求老夫人为他做主。
一时间,将军府有人欢喜有人愁,却是哭声不断,气氛萧索,毫无喜意。
被关在后院一间小宅子里的妇人得知此事,也是惊得浑身哆嗦,她从未想过嫁给邬逢春做正妻!在听说大公子和郡主议亲时,她也不过是想着,郡主小小年纪,哪里懂得笼络男人,自己抢先生下长子,又与大公子多年情分,将来就是没有正妻名分,也不差什么。
如今却说要娶她做正妻,这婚事对她来说绝不是喜事,而是催命符!
这些天来,将军府的人也审了她好多回,问她到底是受了谁的挑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啊!明明来处置她,要灌她砒霜的就是将军夫人身边的人,她才拼了命逃了出来,当众一跪。
可是,将军夫人身边竟没有那么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她也糊涂了。她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妇人,对男人或者还有几分手段,但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又哪里是她想得明白的?
这一场婚礼,新郎和新娘都是愁云惨淡,整个将军府也都是乌云密布。
宾客们见此,也都放下贺礼匆匆离去。
若不是大门上挂着大红灯笼,这将军府的气氛,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办丧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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