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不能草草说了, 她既非重臣又非圣上亲信, 纵然有宫阑夕的兵权和赵九翎的支持, 但她只一人在殿内无人作证, 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太后否决。
她看向高公公, 高公公面色平淡, 看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高公公真的支持她所说的话,那才行。
先前在内室的那一幕,高公公为了她的名声, 忍着悲痛将圣上遗体安置妥当后才叫人进来的,是不是可以证明,高公公对她感到愧疚?只要不是单纯为了维护圣上的名誉就好。
她不能问阿翁, 也不能问宫阑夕, 此刻连看一眼都担心被太后说是私自交流意图不轨。
宫阑夕知她还有些担心,便趁人不注意在背后悄悄用手扯了扯楚言的衣袖, 示意她不必担心。
楚言暗暗深呼吸, 定声道:“回太后殿下、两位相公, 圣上留有口谕, ”她说了这句就见高座上的太后想阻止, 她便立刻接着说, “当时高公公与我同在,圣上亲口.交代我二人,七大王李镜品性端方, 恭孝谦逊, 当即皇帝位。”
太后张口欲斥的动作顿住,高公公也在?她瞥了眼高公公,高公公看了楚言一会儿,默然不语,算是承认。
赵九翎暗自松了口气,先声夺人便可定大局,看高公公的态度,想必也不会否认楚言说的话。
李觅之心思一转,转身问楚言:“臣有话问郡主,若圣上是对您与高公公一同交代的,那为何先前高公公却不说,只说圣上唤您入内密谈呢?”
楚言回视他道:“因为圣上先交代了口谕,随后才传唤我一人,高公公不知圣上与我说了何事,也不知圣上之后是否又改变了旨意,为了确保圣上遗愿,所以才要问清楚。”
李觅之眼神倏地一变,问:“郡主的意思是,圣上驾崩前,只有您一人在前?”
“不是,”楚言立即否认,圣上死前想抓她的画面浮现脑海,她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道,“圣上崩前,我与高公公同在,只是圣上来不及再交代,所以高公公才会谨慎为之,避免传错圣上的遗旨。”
在赵九翎开口问高公公确认前,太后连忙截住他,问楚言:“三郎召你入内说了什么?”
此时不能让高元一回答,若是他否认那还好,若不否认……高元一在她儿子心里的地位,朝内众臣无人不知,他的话可是板上铁钉,再加上赵九翎和宫阑夕,一切就断难再改了。
定国公听得这话,瞥了眼太后,心里冷笑,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从年轻时就作恶多端哪!他看向孙女,孙女站在宫阑夕身边,并不急乱,便打消了替她说话的念头,成亲了,嫁人了,也要担起、面对一些事情了,看情形,她怕是已经察觉到了。
楚言早已经想好对词,回道:“圣上想起家父,想起了年轻时与家翁的情谊,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好与家翁回想过去,”胃里的呕吐感越来越重,她强忍着说道,“圣上视我为亲生女,所以跟我说了些家翁家父年轻时的事情,并无涉及朝政,也没有再改口谕。”
“真的?”太后冷笑。
“确然如此。”楚言道。
江王微蹙了眉,感到不舒服的看向太后,那双灰褐色的眼眸浮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厌恶与恶毒,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蓦然反感,转身对一直沉默的高公公鞠了一躬,断声道:“既然阿耶留有口谕,还请高公公重新复述一遍,以示公允。”
重新复述一遍?复述楚言的话?太后冷冷的扫了江王一眼,她怎么没看出来,阮淑妃这儿子竟然有这等胆量?再看立在宫阑夕的楚言,更是怒急而笑,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敢假传圣旨,偏偏高元一还帮她!还有赵怀瑾,都要与她孙家联姻了,还帮着外人!可恨!
“殿下英明,先前是臣疏忽,”赵九翎对江王变了称呼,又上前一步看向高公公,“先帝口谕应当由高公公宣读才是,还请高公公重新复述圣上遗愿。”
李觅之紧盯着高公公,暗急李皓怎么还不来,看时间早就应该到了,出了什么事?
高公公心里苦笑,正要开口便被太后打断,只见她咳嗽了几声,又恢复了平常的慈详模样,道:“这么大的事,只有两位相公在此怎可?把两省阁老和其余五部尚书都召来,共同聆听先帝生前口谕。”
赵九翎微顿,知道太后是在拖延时间,他看向定国公,定国公微微颔首,他便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抬手拂了一下:“诸位都坐下歇息片刻。”
宫阑夕见他们都同意,便出去让金吾卫带三省长官过来,又让凌将军把右羽林卫调来守住贞观殿,左羽林卫巡视皇宫。
李觅之趁开门的时候往外瞟去,外面仍是宫阑夕的人,李皓不见踪影。
高公公进了内室,其余人纷纷入座,赵怀瑾坐在父亲身边,低声快速的说了一句:“吴王有污点在我手中。”
赵九翎微微点头,太后还未提到吴王,此刻贸然说出,只能会弄巧成拙,若太后不提吴王最好,提了再说吴王污点最为恰当。
楚言坐下后疲乏就涌上来,反胃之感也未减轻,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胸口,想压下那股不适。
“怎么了?”宫阑夕轻声问。
楚言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有些累。”
宫阑夕不放心,又不能叫医官过来给她看一下,只希望此间事快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高座上的太后看到他们二人恩爱的模样心里冷笑,掩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对周尚宫说了几句话,周尚宫便想离开。
宫阑夕问道:“不知太后让周尚宫出去作何?”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道:“朕近来身体不适,让周尚宫去迎仙宫把我的药拿来,怎么?宫长史不同意吗?”
宫阑夕面色不改,淡道:“眼下情况太后也知,微臣是为了避免出差池,内医局的医官都在外面,不如把他们叫进来给您医治。”
好个宫阑夕,当真要跟她作对,是忘了当年要不是她,就凭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就能居宫内丽正书院?要不是她赏识,他哪来的今天!三郎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宫中禁军交给一个外人来掌管。
如此对她,休怪她狠心。
太后也不坚持,让医官给她把脉,医官道:“太后近来操劳忧思,须放宽心,按照微臣先前开的药方服用即可。”
太后颔首,斜眼冷视着宫阑夕道:“这个时辰,迎仙宫里的药已经煎好了,宫长史不会让内医局给朕重新抓药煎药,让朕好等一番吧!”
宫阑夕自然不能这么做,江王插话道:“阿婆哪里的话,五郎是担心有所差池,所以才谨慎小心,冒失之处还望阿婆谅解,”又对周尚宫说,“周尚宫也不必亲自去取,孤这就派人去迎仙宫取药。”
“哼!”太后冷嗤,“你们怕出差错,朕也不放心!七郎君,圣上刚驾崩,朕说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一顶帽子压下来,江王哑口无言,只得道:“七郎冒失,还请阿婆原谅,我这就让人与周尚宫一道去迎仙宫。”
赵怀瑾盯着太后的神色有些不放心,起身道:“不如让微臣与周尚宫一道前去。”
太后瞟了他一眼,知他是防着自己,倒也没再要求什么,闭目养神。
赵怀瑾跟着周尚宫往迎仙宫走去,一路上没见几个人,似乎大家都已经知道要发生大事情而闭门不出。
周尚宫瞥了眼身边的人,忽道:“青郎与孙家结为亲家,太后殿下欢喜的紧,您看,还赏赐了您那么多珍贵的物品。”
之前他与孙结香订婚,太后赏赐了他十箱珠宝,向赵家展示了自己有多高兴。
赵怀瑾回道:“太后厚爱,某愧不敢当,也请周尚宫日后转告太后殿下,某自当视孙五娘为珍爱之人,请太后放心。”
“青郎为人众所皆知,殿下怎么会担心呢?”周尚宫笑了一下,“今日太后之意想必青郎也知。”
赵怀瑾看都没看她,道:“微臣只知先帝口谕,奉先帝所立之主。”
周尚宫笑容不变,见已到迎仙宫也不再说什么,她没有往主殿去,而是去了佛堂,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向赵怀瑾,笑容有些奇特:“青郎要不要一道进去?”
赵怀瑾面色冰冷,问道:“太后要做什么?”
周尚宫不答,只道:“奴为太后家婢,也如青郎一样奉主之命。”
她说罢,拍了下手,迎仙宫的宿卫立马涌上来围住了赵怀瑾和六名金吾卫。
赵怀瑾左右看了一下,迎仙宫的宿卫众多,硬拼肯定不行,他看向周尚宫问道:“周尚宫这是何意?先前还说我做了孙家的郎子,太后很欢喜,怎么现在就拔刀相对了?”
“太后殿下一直厚爱两位郎君,奈何两位都让太后伤心不已,如此,太后也得送郡主一份礼。”周尚宫让宿卫看守好赵怀瑾,自己进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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