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清晨
伍韶川以为自己大清早的没睡醒,于是他嘴巴一张,把嘴里剩下的那半个烟圈和整个哈欠一起吐了出来,自个手里夹着剩下的那半支烟,又走近了些许,在确定了枇杷树下的确是站了个人,而且那个人还的确是小黑后,他终于也确认了,自己不是没有睡醒,更不是睡的太深,一觉给睡出了幻觉。
小黑还是那个皮黑身短,放在女人堆里不像女人,放在男人堆里,反倒身前身后都属于有肉的小黑。她的脸是天生的不白,又没有单拎出来也很好看的五官,在伍韶川眼里,这种丫鬟是既没上进心,又没可以赖以生存的好手艺,除了吃的多力气大,就没别的特长,所以伺候起人来定是分外麻利,分外的没有脑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主子有难的时候,当肉盾都能干顶一阵的那种。
伍韶川自从当了参谋长之后,怪事儿跟着钱是一桩接一桩的来,幸亏小妖精还在,加之之前还有蓉秀这个好吃婴儿的二姨太早已为他打了头阵,大大地锻炼了伍韶川的心脏和心理承受能力,是以伍韶川明知道小黑眼下身体里还藏了个饿鬼,并且整夜整夜卖力气地干嚎着,他也依旧很平静地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连妖精都养得起,还怕养不起一个出了问题的下人?
说到下人,宅子里的下人们一般都是八点半准时上工,因为知道伍参谋长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所以下人们只要一起床,就必定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后院,各司其职,各自守着自己的一片区域,去服侍整个伍家上下最难搞的那位三太太。
一想到小妖精,伍韶川的脸就变得格外的温柔,脸皮厚归厚,可他知道自己还是顺眼的。
要不她怎么能亲自下了人冢,还给他找来那么多的钱?
伍韶川老早就给自己的上锋拍了电报发了消息,他可不想呆在杭县一小块一小块地打,他要当面去见见大人物,面对面地谈。
至于会法术的妖精,那自然也是得跟着他走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离八点半还早,离去大城市就更早了。
伍韶川迷迷糊糊睡了一晚,早上一个人起来也就罢了,偏偏最应该省着力气和饿鬼做斗争的小黑也起了,这个点也没有其他人,整个宅子看着好像就他们两人似的,静的吓人。
这就让他有点不太理解,也不太高兴了。
伍韶川本想一个人晒晒太阳,好好清静清静,可他连第二根烟都抽完了,小黑却还是站在那儿,抬着头,盯着枇杷树上最粗的那块枝干,照样是一动不动。
他隔了二十米都能瞧见,小黑居然站着站着,连皮肤也站白了一个度,明显是个比他还没睡醒,又是极为苍白无力的样子。
伍韶川冷眼观察了一根烟的功夫,小问题是发现了不少,可也没观察出什么很大的问题,就觉着小黑的脸有些泛白,人却还是正常的。
人家又没发疯又没撒泼,眼珠子还会随机地轱辘转溜,这不是正常是什么?
伍韶川用了一个很花哨的动作,把半截烟弹在了地上,并用脚踩了踩。他此刻决定,如果第三根烟抽完了,小黑还是傻站着不动,那他就叫人把她给捉回去,也让翁玉阳那个死小子去连着守个几夜。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后院的事能管就管,不能管了就去小妖精面前服个软示个好,什么妖魔鬼怪来了都跟他不相干,反正他眼不见为净。
他知道香烟和鸦|片一样,抽多了都不会好,只是鸦|片副作用太大,他没把握染上了还能戒掉它,于是他便从来都不抽鸦|片,只抽香烟,并且伍韶川给自己定了规矩,一天至多抽三根。他知道香烟是慢性的毒药,可总毒不过鸦|片,也不比鸦|片凶猛,而且香烟抽的再多,瘾头也不会很大,只要他累了,一根香烟就可以随时随地舒缓他的胃,还有他的精神。
伍韶川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放在了下午,可他今天着实是起的太早,抽了两根烟,瞎逛了几刻钟,不看表都知道离吃中饭还有老长的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晒太阳还能干什么。伍韶川掏出怀表又多此一举地看了看,发现时间依旧是八点整,派出去买香饼的副官应该已经回来了,再过一会儿,小妖精的肚子和鼻子感受到了香饼的滋味,也该起了。
伍韶川眼皮一耷拉,把怀表放了回去,转而又掏出了银制的烟盒,开始抽起他今天最后的第三根烟,边抽烟,边看着那棵树,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站在这里。
在很早很早之前,伍韶川就觉得这院当中枇杷树真是有点邪性。
可大小都邪不到他身上,他便也不愿意往深里琢磨。
他是人,该琢磨的是天下大计才对,老琢磨什么神啊鬼啊的算什么德行?
就在伍韶川琢磨着要往兜里掏火柴的时候,眼门前傻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小黑终于不再傻站着,而是有所行动了。
太阳是挂的很高,让他晒的很足,可小黑只身站在堪称巨大的枇杷树下头,枝桠层层叠叠,把她的脸遮的是格外的严实,硬是一丝光也漏不下来。
只见她的膝盖直直地往下一跪,扑通一声,在伍韶川掏出火柴的同时,也在青石地面上跪出了清脆的一响。
跪也不是白跪,跪下后小黑立刻就开始双手并用,一把一把地在枇杷树下面挖土,十根手指卷的很厉害,就跟秃鹫的爪子一样。
她挖的又快又狠,一下又接着一下,伍韶川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小黑面前出现了一个迅速扩大的小土坑。
挖的太快太拼命,就很容易伤到自己,所以小黑的十个指甲很快就通通裂开了,那血哗哗的,跟不要钱一样地,大片大片地往外渗。
苍白的小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哪有伍韶川方才嘴里还算‘正常’的模样,看她挖土的架势,像是要把整棵树挖的底朝天,顶好连树根都连根掘起;可看她挖的深度和动静,又像是要挖个深渊大坑,要把自己也给埋进去。
伍韶川的火柴落在地上,在一旁看得直接傻眼,根本无从细想。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了。
伍韶川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小黑的头以一种很离奇的角度别了过来,没有一百八十度,也该是九十度的一回头。
这要是正常人,脖子早就该折了。
小黑的脸整个往后转了过来,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伍韶川的眼睛不可能瞎到连脸都看不清。
可那的确是张让他倍感陌生的脸,不像小黑的轮廓,反倒像个男人,有棱有角的,只是面孔比活人的面孔要来的更加虚幻,像长时间被浸泡在烟里雾里,看得见又看不清。
伍韶川的第三支烟始终没有点上,他心中有些惧怕,可仗着眉间有妖精施法,又有禁咒护身,他决心再走近五米,起码要将男人的脸看清再说。
结果这一走近可了不得,伍韶川脚步移动,乍一下就看见那男人的脸动了!
动是做动词描写的动,伍韶川本来还嫌那男人的脸沉在雾中看不大清,可他显然是想多了。其实隐在雾中还好,某些事物一但去了朦胧之感,现了实质,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就比如这男人的脸。伍韶川不知是怎么了,这时的胆子是出奇的大,他发现男人的脸上是左烂一块又塌一块,不是掉在小黑身上的丫鬟衣服上,就是掉在挖好的土坑里。若是再仔细看,那么这张脸上竟是没有一块儿好地,下头的血管好似膨胀到了极点,鼓鼓囊囊,似有无数幼蛆小虫在下头来回游走,争先恐后。
此情此景,纵使伍韶川自诩自己是个干大事的人才,此刻也不由得想要要弯下腰,害怕和恐惧此等小情绪都得往后排,他只恨不能尽情的大吐特吐一场。
可惜他腰还没弯下去,面前挖土的男人又突然停了动作。
男人大约是挖够了,挖的血泪横流,又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于是只好放弃。
他没有对伍韶川做什么,只是独自对着枇杷树开始干嚎,一边嚎还一边哭,哭的眼睛流出了赤红的血,皮肤流出了黄色的脓,他的舌头早就烂了,便只能“啊啊“地叫着。然而这明明是个无比可怖的场景,却也让伍韶川在无措之余,也听出了他堪称绝望的悲鸣。
冬日的艳阳天,清晨的太阳暖融融的,可伍韶川却觉得他背上的冷汗都快要把他浸透了!
紧接着伍韶川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眼皮一闭,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只是上半身还是光着,下边单单穿了条睡裤,伍韶川感觉自己的牙齿和牙龈都很黏糊,透着一股子隔夜咸菜的味道,像是三天都没有刷过一样,并且他的面前已经放着副官排队买来的玫瑰香饼,以及一碗豆浆,并着各类中式早餐。
伍韶川没穿衣服,掏不出怀表和火柴。他下床摸了摸自己的军服外套,摸到了口袋里的补丁,也摸出了里头的怀表。
他听到怀表在走针,便低头一看,
时间是八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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