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老爷终于回过味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听着像是有什么思路了，沈管家更不敢隐瞒什么实情，赶忙一五一十的把经过和结果都给汇报了一遍，道：“七姨太的妹子死的时候瞪着眼睛，嘴巴边上还有一滩血，看着就头发稍稍乱了些，衣裳倒是穿的好好的，瞧着像是被人给踹到了要害，又给藏在了窗帘角落，大概原先还不要紧，可惜这人经不得冷风冷地板的躺着，早上佣人去换窗帘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只干瞪着眼睛，连话都没说就死在了面前。”沈管家边说边庆幸这个场景不是出自自己的第一视角，不然他能连做半个来月的噩梦，要不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怎么就能被吓的说不出话来，眼下就只会叫了呢。

　　顾大老板点点头，觉得这春燕也真是倒霉催的，先是被不知名的人踹了个半死，再是躺了一夜冷地板。他的家里他自己是知道的，整个顾公馆从上到下都做工精细，造价不菲，乃上下三层楼的新式洋房，而顾大老板又一味追求眼睛上的唯美，于是不管多冷的天，整个公馆里头通通都是大理石的地板，不开地暖的话，随便什么人往那一站就能冻成冰雕。

　　“你先把人停在偏厅里，再去巡捕房叫朱老板的人过来，哦对，记得过去的时候带三个红包，塔老大是个黑心的狗-东西，你光嘴甜没用，他们非得看到钱了才肯帮咱们运死人。”顾大老板很有条理，他现在是完全没了和新来的七姨太卿卿我我的念头，立马就嫌人家的妹子死了晦气，连带着那个胸-大腰细的雨燕再怎么套他的欢心也不管了，恨不得立马就打入冷宫，自己再带着沈管家奔赴下一个八姨太所居住的小公馆。

　　至于这个死了人的地方，估计也是卖不掉的，顾大老板单手叉着腰，右手叼了根烟，恨恨地朝楼道内里的房间翻了个白眼，眼里是说不出的厌烦。

　　沈管家连声答应，上前一步回道：“老爷，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就派人去巡捕房叫了人，不过楼底下那偏厅，原先是您用来组牌局打梭哈的地方，把人停在那里，会不会不吉利.........”

　　顾大老板一听有点犹豫，他也知道不吉利，也知道沈管家说的是这么个理，但他思考了几秒，还是执意叫沈管家先去买口好棺材把人安置了，总之先别管吉利不吉利，反正这公馆也不过是他众多家园的其中一个，虽然弃之可惜，但也不是费不起，多运两批西药就都赚回来了，也犯不上心疼不心疼的话。

　　只是顾大老板还是很想不通，怎么昨天喜宴还好好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死了个人，还是死在自己家里，难道是从前老跟他抢生意的李扒皮派人干的？为的就是要给他添不痛快，下他的脸？可他们明明前年就和解了，大事小事从来没起过什么冲突，今早上就莫名其妙地给他来这么一出，这也不能够啊！

　　“你办完这事，记得再叫塔老大帮忙打听打听，最近李扒皮是不是又出来搅事了”顾大老板冲着沈管家低声吩咐着，这时倒没了沉迷酒色的囊虫样，反倒精明无比。

　　也是，他这个人要是不精明，也不能和伍韶川这样的人精凑在一起了。

　　吩咐完了沈管家，顾大老板也彻底没了游戏花丛捣腾被窝的劲头，啐了一声就想下楼，顶好直接出门去找他前些日子还很新鲜的老六去，好叫善解人意的老六来安慰安慰他苦闷的心灵。

　　顾大老板刚迈开脚，想一鼓作气地下楼扬长而去，可身后的门却‘嘎吱’一开，里头出来个风情妩媚的美人，披散着波浪头，身上只是一件镶着粉色毛边的羊绒睡袍，正是要多妩媚有多妩媚，要多风-骚有多风-骚。

　　“老爷~你要去哪呀？”雨燕托了托头发，一步一扭地往顾大老板身边靠，靠就靠吧，还不是好靠，真是看着就一言难尽。

　　此时此刻，此位刚荣升为七姨太的雨燕心情可谓是踌躇满志，但踌躇满志之余，她也有点小小的不豫，因为她名义上的妹妹死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倒受了连累，看样子还马上要被‘打入冷宫’，这算什么世道？

　　雨燕的来历倒很简单，却也不失为她这一行业中励志的范本——原先在鸨-母手里讨饭吃，鸨-母姓王，她便也姓王，连自己的本名也不准叫，好容易熬出头了，被这么个大老板看中纳回了家里，除了胖了点，其他一切都还算满意，吃好的穿好的，还住上了小洋房，出入都有下人接送，简直是天堂一般的享受。

　　只是她那个妹妹春燕一直都不是个好的，原先就喜欢同她抢有钱客人，还面热心冷，表面上喊她姐姐，私底下没事就给她使绊子，使绊子有什么，还不是双破鞋，搁在外头搁烂了都没人要，胸还小的要死，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都不稀得看一眼。

　　刚才她扒着房门，差点把耳朵给听的飞出去，可算是把顾大老板和管家的话都听清楚了，原来是那个小婊-子被人一脚踹去了西天，死的干干净净，就是死的太占地方，很讨人嫌。雨燕听的时候听的十分开心，那小婊-子去西天好啊，省得老打着她的名义去接近那些有钱有权的客人，还败坏她王雨燕的招牌，若是给这小婊-子得了道升了天，那她往后还不得看着这小婊-子的脸色过日子？

　　不过现在雨燕为难的是，顾大老板显然是没对她玩-腻，但也离玩-腻不远了，很有让她孤独终老在这栋小洋楼里的心思在里头，也不知道她这么花功夫，又是做低伏小的，能不能把人给哄回来。说真的，她可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真要她一个人住在死过人的小洋楼里，就算她不怕，可也一定会被憋死，还是生-理上的憋死。

　　顾大老板差点就又被雨燕勾到房里，但他实在是嫌楼下死掉的春燕晦气，还是拒绝了雨燕的示好，只不过拒绝的态度很是柔和，眼里的厌恶消失的干干净净，还是一副很为这个七姨太着迷的样子。他捏了捏雨燕的手臂，说道：“不啦不啦，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还有生意要谈、你”他说到一半，忽然就见原先还巧笑嫣然的雨燕一下就哭成了个泪人。

　　雨燕一听顾大老板这个意思，登时知道今天自己若是不使出看家功夫，这‘大好前途’就算完了，她从巧笑嫣然切换到梨花带雨，也就是眨眼的事情。

　　可不能小看了这哭的功夫，这套动作和神情都是从前接-客时老-鸨子下了死劲操练出来的，只要是个器具完好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抗得过这套看家功夫。

　　她先是哭，看哭到差不多了，就把眼泪一收，对着顾大老板抽噎气喘道：“我、我刚才都听见了，只是不想搅了老爷的兴，也不想惹老爷的烦.......可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老爷您快告诉我、我妹妹她，她是不是伤的很重......还能不能好了，我就这么一个姐妹，原本想着自己跟了老爷，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可春燕怎么就、怎么就........哎呦我苦命的妹妹啊！~”

　　美人落泪，尤其是面对胸-大的美人，顾大老板是毫无抵抗力，他假意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着雨燕哭泣的姿态，又被撩-拨起来了，明明楼下人家的妹子就躺在那儿，他下边却-硬-的不行，这也太禽-兽了！

　　“行了别哭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晚上陪我去利顺德见客人，往后你就和我那老六住一块儿去。”顾大老板看着雨燕，极力压制住自己想放肆的冲动，说道：“老六的脾气不太好，你可别和她吵起来，到时候我可不帮你，记着了？”

　　雨燕把泪一抹，急忙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连腰都忘了扭，转身就进了房间换衣裳。

　　顾大老板看了看楼梯口的那座西洋钟，打算先去拜访拜访朱财主，等到了晚上，再带着自己的七姨太去利顺德给老元帅摆个宴，顺便介绍一下那个打杭县来的伍参谋长，不介绍不行了，他这些天收了伍韶川太多的好东西，有金条有债券，伍参谋长还特地从杭县调了人来护送他的那批西药，而他不过是在人家刚来天津的时候请客做东，请了几顿饭。

　　除了那几顿饭，就只给人家做了一身好衣裳而已。

　　顾大老板素来是个圆滑的性子，此时也不免有点良心不安，他怕自己的好处捞的太多，将来会欠的更多，还都还不清，尤其是在哪个伍参谋长面前，他已经有些抬不起头，每次相见都只能靠假笑和官话才能遮掩过去，还不得不顶着老元帅发飙的危险替人家引荐。

　　这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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