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木嘉的肩，她被吓得浑身一抖，转身一看是折返回来的段涵飞。原来是段涵飞已经走出了小巷，回头看木嘉没有跟上，无奈的只好回来找她，却见她站在这儿发呆。

　　木嘉把手里的画框凑到他面前，有些激动的解释道，“你看，这是阿轩最近画的画，是不是很像小薰。”

　　段涵飞仔细看了看，脸色却渐渐变白。他把画框从木嘉手里抢过来，手上轻颤，甚至比木嘉的反应还要剧烈。

　　“小孟呢？”

　　木嘉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惊讶的东西，但能让他如此震惊的肯定不是小事。两人在一楼找到正在忙活的小孟，段涵飞立马抓着他问话，把小孟吓得直发愣。

　　“阿轩现在在什么地方？”

　　“轩……轩哥好像出门写生了，估计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有什么办法能立刻联系上他吗？”

　　“没有，他一向不带手机出门的……”

　　段涵飞有些烦躁的放开小孟，捎上木嘉急匆匆的走了，快出门时才想起自己手里的画框，他背对着小孟晃了晃，“东西我暂时拿走了啊。”

　　小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一声“好”，但那两人已经连影都看不见了。

　　“喂！你到底从画上发现什么了？”

　　木嘉追上脚步飞快的段涵飞，画上的女人像蓝若薰她也十分震惊，但也不至于像段涵飞这样吧。

　　段涵飞把画摆在她面前，虽然神色严肃，但语气却是分外激动的。

　　“你只看出来她像蓝若薰，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以前的案件卷宗，她还像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段涵飞突然顿住，脸上的表情凝固，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那幅画竟在他手上化为虚无。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木嘉疑惑的看着段涵飞抬着手站在自己面前，就像之前手上托着什么东西。但从段涵飞的神色来看，他似乎也不比木嘉明白多少。

　　他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可能是吃多了，有点撑……”

　　木嘉笑了笑，“小薰应该暂时是找不到了，那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去哪？”

　　两人并肩走出小巷，深处大红色的“火锅店”的牌子十分醒目，此刻却显现出一种诡异之感。

　　“我们去一趟文家吧。”

　　“文家？”

　　木嘉不解，这两个字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耳边过了，想起那对惨死的姐妹，她的心情也未免沉重，但这个时候去文家，她弄不懂段涵飞的心思。

　　然而段涵飞暂时还不打算解释，他平静的说道，“文清和文冰的死，我或许有一点眉目了，想去看看，印证一下。”

　　“那看来我们得先回一趟局里了。”木嘉显得有些兴奋，“顺便把车拿回来。”

　　段涵飞自然知道她期待的是不用挤公交了，因此笑的不怀好意。

　　“是啊，不过咱们还得先去坐公交。”

　　木嘉突然绝望，又哼唧了一路。

　　回到警局，段涵飞负责去把车取回来，木嘉则是负责去证物室取文家的钥匙，十分碰巧的是，这次在证物室坐着的又是楚诚，木嘉进门看见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楚哥，我来拿点东西。”

　　楚诚愣了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本来从不多话的他也忍不住吐槽。

　　“你叫刘彦叔，却叫我哥？”

　　木嘉满脸尴尬，她其实只是有点紧张跟着段涵飞说顺嘴了，本来打算糊弄糊弄混过去，却没想到他会多问一句。

　　“需要什么自己进去拿吧。”

　　楚诚懒得难为她，复又低下头处理自己的事去了。木嘉灰溜溜的进去拿了钥匙出来，直到她的脚步声几乎完全消失在门外，楚诚突然抬头看向门口，若有所思。

　　段涵飞早早地把车开到警局门口等着木嘉，木嘉回到车上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段涵飞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拿个钥匙见鬼了？”

　　木嘉感叹，“真是比见鬼还可怕，楚……诚前辈今天奇奇怪怪的，我算是知道局里那些新人为什么那么怕他了。”

　　“怎么奇怪了？”

　　段涵飞启动汽车，朝着文家所在的青兰小区出发。

　　“他今天多跟我说话了。”

　　“不久多说了几句话吗，没准是今天心情好呢。”

　　木嘉不再说话，她只是感觉很奇怪，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奇怪，多说了两句话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但她又懒得再和段涵飞争论什么，毕竟想要说服一个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实在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而她现在只想趁着没事睡个觉。

　　青兰小区比较偏僻，段涵飞听说原本就没多少的住户在文家事情发生过后又搬走了不少，因此他们这次来整个小区看着比上次更加荒凉了，路边长了不少杂草，段涵飞很轻易的找到了停车位，捏着木嘉的鼻子把她叫醒。

　　“你干嘛！”

　　被这种方式叫醒的木嘉显然十分不爽，满脸怨念的看着他，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段涵飞不理她，自顾自下了车。

　　“快来，待会儿天该黑了。”

　　木嘉不情不愿的下了车，文家的位置他们已经十分熟悉了，一路到了那栋楼，段涵飞心急的踏上楼梯，把木嘉甩的远远的，而木嘉看着一溜烟就不见人影的他，气得直跺脚。

　　等木嘉爬山五楼，文家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一股恶臭，除却房子发霉的气味，其中还混杂着一种奇怪的，而作为法医的她对此最为熟悉了。

　　“这儿怎么还没有人清理？这么大的味儿竟然没人报警也是奇事。”

　　木嘉略显嫌弃的走进去，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段涵飞蹲在恶臭产生的源头——浴室门口，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我们上次不是来把这儿都翻了个底朝天了吗，日记已经找到了，难道还有什么东西？”

　　段涵飞眉间皱成一个川字，浴室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些凝固在墙壁和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完全氧化成了黑色，整个浴室就像个被刻意弄成暗室的房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的确是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也找到了重要的日记。”段涵飞缓缓开口，语气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但我们或许忽略了一眼就能看见的东西。”

　　“你是说，这间浴室？”

　　段涵飞点头。

　　“你看这儿，除去被文冰那天清理自己身上血迹时弄掉的部分，是不是和文清死的那天早上很像。”

　　木嘉忍着臭味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的确，这几乎是文清死时的现场还原。

　　“我记得当时调查完现场后局里的人处理了那些血迹。”

　　“的确，但这些血都是文清的，除了少了那些可怖的肉块，她就像重新在这个地方死过一遍。”

　　木嘉因为他这句话打了个寒战，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但随后她就释然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呢？

　　“所以你想通了文家姐妹的案子？”

　　“差不多吧。”段涵飞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腿，然后推着木嘉回到客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许久没人居住，沙发上积了不少灰尘，段涵飞帮着给木嘉拍了拍，自己则是直接坐了下去。

　　“之前都没想到，怎么突然就明白了？”

　　段涵飞笑了笑，“这还得多亏周先生，《人间恶魔》这本书或许我们都读过，但周先生说的才是真正的人间恶魔，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我们身上。”

　　也许是联想到周儒文所说的故事最后的结局，木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那样的悲剧如果仍在延续，那是否注定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我倒但愿你说的是错的。”

　　木嘉脸上苦涩的笑意让段涵飞沉默了片刻，他何尝不知道，如果找不到解决一切的钥匙，他们也只是在走周儒文走过的老路。

　　“先不说这些了，说说文家的案子吧。你还记得文冰当时突然承认是自己杀了文清的事吗？”

　　“当然，那时候我刚做完血液检测，她突然承认了那么严重的罪行，我们都很惊讶。”

　　“事实上，也就是那天早上，她满身是血的躺在这里，跟我说她又看见文清了。那时候我也觉得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并不相信，哪怕是你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我也仍然怀疑是她自己在捣鬼。其实让一个从来不信鬼神的人突然相信世界上有鬼是件很难的事，可在经历了这么多，又亲耳听见周先生讲述他们那些过去以后，我不得不选择相信文冰。你说的实在是没错，我一直把她当做唯一的线索，却从来不相信她的话，或许直到最后跳下楼的那一刻她都是清醒的，我们以为她疯了，没准只是我们自己蠢。”

　　木嘉能听出他语气里深深的自责，虽然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起过文家的案子，但她知道文冰的死一直是段涵飞心里的一个结，他拼命地查案，除了想摆脱残酷的命运之外，还希望还那些死者一个公道，哪怕他已经不再是警察。

　　“她会理解你的。”

　　木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也只是说出这样一句苍白的话。段涵飞忍住想伸手揉她脑袋的冲动，淡淡的说了句“没事”。

　　“事实上是周先生他们最后在月见路17号的经历给了我启发，明明是同一个地方，他们却出现在了不同的时期，这种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穿越情节让我突然明白了文清的死与文冰之间的关系，或许文冰是真的见到了文清，而且她见到的必然是被杀那一晚的文清，然后为了结束她的痛苦杀了她。或许连文冰自己都以为一切只是幻觉，直到你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她才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她和当时的我们一样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亲手杀掉自己的妹妹才是真正毁了她的根源，否则没准她现在还活着，而不是疯疯癫癫的被当做精神病人在局里跳了楼。”

　　“这么说文清真是文冰杀的？”

　　然而段涵飞摇了摇头。

　　“文清或许真的死于‘自杀’，但被某种东西控制着一块块割掉自己的肉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死法。”

　　木嘉心里了然，能迷惑了周儒文，又让王明戈的外表化为怪物的东西，控制文清自杀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那些东西早就开始动手了。”

　　“比我们预想的早得多。”段涵飞补充道，“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的为了杀人？可是整个月城这么多人，他们要杀谁不是轻而易举的呢，还是说他们并不能随意杀人，可为什么偏偏选上了文家姐妹？”

　　段涵飞正在沉思的时候，木嘉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白了脸色。

　　“不对！”

　　段涵飞被她突然加大的音量吸引了注意力，他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却发现她满脸惊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了？有什么思路吗？”

　　“瘟疫！或许不是表面意义上的疾病！”

　　段涵飞微微一愣，那场在月城历史上具有毁灭性的瘟疫他没有亲历过，但单从刘彦和木嘉等人口中他已经能察觉到那是所有人都不愿再揭的伤疤，当时的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而能让木嘉将其与灵异现象联系在一起的，肯定有什么用常理解释不通的地方。

　　“你接着说。”

　　“还记得我突然在客厅晕倒，似乎是看见了幻觉的那次吗，那之后我十分怀疑，没事的时候试着去找过当年的资料，你知道那场瘟疫患病的人的症状是什么吗，嗜吃，却不能吸收，人最后会死于脱水和营养不良，晚期就是一幅皮包骨头的模样，跟我幻觉里看见的那个吃人的男人一模一样。”

　　听了木嘉的描述，段涵飞若有所思起来。

　　“我记得你当时说那个男人吃了自己，食人的事周先生也提到过，他的同事徐谨的尸体就有被啃食过的痕迹，这么说的话，瘟疫的症状的确与怪物的特征很像。”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接着问道，“瘟疫是什么时候爆发的？”

　　木嘉摊了摊手。

　　“你忘了？我和刘局对瘟疫的记忆不太一样，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关于他们那一部分，估计得回医院问问周先生了。”

　　也许是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段涵飞的表情更加沉重，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存在着太多的矛盾，就像渔网上一个个的结，解开一个还有无数个，永远也没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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