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涵飞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内脏似乎都要被怪力挤坏掉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沿着楼梯向上爬,好像这样就能摆脱这骇人的气压似的。
周围的压力始终没有丝毫减缓,前方的台阶也没有尽头,段涵飞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大汗淋漓的仰躺在楼梯上,他已经听不见什么水流声了,关节稍微活动一下也会疼痛难忍,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绝望的时候,他反而笑了出来。
摔死总比被压成肉饼强。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借着剩下的力气向原本有护栏的方向一滚,失重的感觉也没有多好受,只是周围的气压的确像是消失了,他不断的坠落,仿佛身下是个无底洞。
重物落水,水花溅起数米,带着海腥味的水不断灌进口鼻,段涵飞猛地睁开眼睛,这一次他是真的在水里了。
头顶上的光亮就像是希望,他拼了命的向上游,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终于冒出了水面。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海面上,粼粼波光就像落入水面的星星,海风一阵阵刮过,掀起水浪,好在那浪力道不大,还正把段涵飞往岸边推。
这片海段涵飞很熟悉,正是月城临近的海面。
自己这是阴差阳错回来了?
段涵飞有些高兴,但也有些不敢相信,那些东西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吗?
段涵飞好不容易上了岸,浑身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但都不及死里逃生带来的喜悦。他把外套脱下来提在手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不似近来灼人。
因为没有车,他不得不靠着双腿往城中走,好在自己的住处不远,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也不是难事。
月城人少段涵飞是知道的,今天却是杳无人迹。
从楼梯上滚下去却落进海里本就不是正常的事,他也没抱希望自己现在能在什么正常地方,但反正也逃不出去,不如收拾好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平日里就脏兮兮没人打扫的楼道里甚至结了蛛网,段涵飞在心里狠狠嫌弃了一把,要继续往里走时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些蛛网结的密密麻麻,想必是因为这栋楼荒废了有段时间了,但段涵飞却发现有些蛛网边缘被破坏过,显然不久之前有人曾走过这个楼道。
段涵飞猜想那人应该是来找自己的,虽然这看起来有点像是自做多情。
他到路边捡了一小节树枝,一边清理蛛网一边上了楼。楼道还是那个熟悉的楼道,敏锐的直觉却让他嗅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段涵飞大约猜到自己现在就在刘彦所说过的空城里,虽然还没遇到怪物,但周围的空气相比平常略为厚重,与他之前在工作室的楼梯上感受到的压迫感很像,却又没那么强烈,以至于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这样的空间是怎样形成的他不知道,但如果能找到源头,也许就能知道出现这些异象的原因。
段涵飞一边思索着一边掏出兜里的钥匙开门,完全就像是平常下班回家一般自然,随着咔嗒两声,他没想到自己身上的钥匙真能开这扇门上的锁,待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大开了。
一身蓝色连衣裙,形容狼狈的蓝若薰突然站在他面前,段涵飞反而忘了反应。
“时间不多,我就不多做解释了,你先进来,我们得计划把你送出去。”
段涵飞还愣着,蓝若薰先一把将他拉进了房子,又轻轻把门关上。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蓝若薰给他泡了杯茶,他也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
从木嘉坠楼的那天开始,蓝若薰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曾经他多想将这个人碎尸万段,可当蓝若薰真正出现的时候,他的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我现在已经找不到出口了,而且为了不让我离开,周围的环境常常变幻莫测,如果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千万不要想着去寻个根源,那只会害了你。”
“等等。”段涵飞打断了蓝若薰的话,离开这个地方固然重要,但他现在有更想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蓝若薰还躺在卧室里那张属于他的床上,并且已经虚弱的陷入了深度昏迷。
蓝若薰抬眼看他,神色还是从前的淡然优雅,却又多了几分令人心凉的漠然。
“这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这是再见后段涵飞第一次仔细去看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不似从前的精致,她瘦了很多,唇色泛白,眼眶下隐隐泛出青黑色,看着有些憔悴,如果不是教训人的声音还算响亮,段涵飞还真会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段涵飞第一次觉得她像是个活着的人。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这样的对视太过尴尬,段涵飞假咳了两声,垂下目光,“原本是和楚哥一起打算到工作室去看看周先生离开前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好好走在楼梯上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
蓝若薰没有在意他刻意的回避,仔细回想着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月城与这里相连,但想要进来也不是容易的事,除非有一个引路人。”
“引路人?”
段涵飞想起了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楚诚,以及当时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不用想了,我说的就是楚诚。”蓝若薰翘着二郎腿,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讨论这件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你离开。”
“那你呢?”
段涵飞不明白,如果她能想办法帮他离开,那她自己却为何不能脱困呢?
蓝若薰目光顿时黯淡下去,她看向窗外,霞光从云层间穿透而过,绮丽非常。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闯入者,而我是这里的一部分。”
“我不懂。”
“你不懂的东西多了,难道我还要像教小孩子一样一一向你解释吗?”蓝若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软弱藏进角落,重新在心里筑起城墙,“从现在开始过去的每一秒都是你生命的倒计时,我说过,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子上的皱褶,优雅的走过去拉开了门,门外却不是什么结了蛛网的破旧楼道,而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公路。
不远处的海面上有海鸟盘旋鸣叫,就像在庆祝着什么喜事。
段涵飞诧异的走过去,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外面又回头看看里面,这的确是他的家没错啊。
蓝若薰扬起嘴角,微笑都是最完美的弧度,她缓缓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欢迎来到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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