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绑架自己还杀害了木嘉的凶手,一边是与自己共事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刘彦会更倾向于哪一边本来是显而易见的事,但他拿着电话的手却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至少一天之前,刘彦还恨不得抓到蓝若薰,让她在监狱里悲苦的过完余生,以偿还杀死木嘉的罪孽。但此时此刻,在空城中走了一遭之后,他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包括对蓝若薰的恨意。
月城背后本身就有着巨大的秘密,而刘彦已经调查了三十年之久,现在回想起来,三十年的岁月转瞬即逝,他们却好像还什么都不了解。但从他在地下室醒来开始,蓝若薰的每一句话里都像是藏着月城里不为人知的真相,编织的谎言,仍然活着的木嘉,她没有理由撒谎,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或许她本身就是秘密的一部分。
刘彦最终放下了手上的电话,他暂时还不希望蓝若薰被关进监狱里,只希望下次蓝若薰再醒来的时候,能给他一个追寻已久的真相。
但蓝若薰一直没再醒过来。
半个月过去,刘彦一直躲躲藏藏,只偶尔会出门去购买食物和药品,而他之前下定的决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蓝若薰说她会醒,腹部的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了,但这段日子以来刘彦却只感觉到她日渐微弱的脉搏和心跳,那样严重的伤,如果换作其他人,大概早就当场去世了,可蓝若薰虽然捡了一条命,就算她真的会醒,这样的等待还有意义吗?
在这样的纠结中,刘彦被警局的人发现了。也是在那天晚上,蓝若薰短暂的醒了一次。
当时刘彦坐在床边沉默而严肃的看着蓝若薰病态的脸,突然她的手动了一下,一直紧闭的眼睛竟然猛地睁开,瞳孔仍旧是骇人的赤红色,她一把抓住刘彦的手腕,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一个病危垂死的人。
“她困着我!”
刘彦懵了半秒才回过神,他猛地站起来,椅子甚至被推到了半米之后。
“‘她’是谁?”
蓝若薰赤红色的眼珠向刘彦的方向挪了挪,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别相信任何人,去找段涵飞,救我!”
任何人,却不包括段涵飞吗?
刘彦还想追问,她的眼睛却闭上了,手上也松了力道,无力的垂在床边。刘彦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手腕,确认刚才的对话不是幻觉。
刘彦很是好奇,自己与段涵飞究竟哪里异于常人,能被蓝若薰信任。
但好奇归好奇,他看着床上的蓝若薰,总觉得自己揽上了一个烫手山芋,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墅外面多了蹲点的人,刘彦比别人更加清楚,好在楚诚一向是按规矩办事的性格,留给了刘彦带着蓝若薰离开的时间。
段涵飞溜进别墅的那晚刘彦碰巧带着蓝若薰到他家去,自然没人会给他开门,无奈之下他只好试了试整栋楼的门锁,还真有一间没人住的空房子被他撬开了。把蓝若薰安置在那里,刘彦折回别墅想清理掉血迹,却意外发现了在庭院里挖东西的段涵飞和郑献,他便只好离开。
第二天楚诚踹门的声音太大,同在一栋楼的刘彦也听得清清楚楚,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找段涵飞的时间又拖到了晚上,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
听完刘彦的叙述,段涵飞皱着眉沉思。蓝若薰这个人不简单他一直都知道,但在刘彦的描述里,赤红色的瞳孔,自动愈合的伤口,她甚至不像是个人类。
“你就听了她的话,不再回警局去了?”段涵飞略带责备的询问道。
刘彦多少也有些愧疚,没有看他。
“是。我追寻月城的秘密已经很久了,不想把这样的遗憾带进坟墓里去,而且蓝若薰一定有什么话没有来得及说,我得等她醒过来,或者帮她醒过来。”
段涵飞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你别忘了,她杀了木嘉。”
刘彦讽刺般的笑了笑,轻轻捻着手里的香烟。
“她杀了木嘉,我怎么会忘。但如果你不是和我一样对许多东西都产生了怀疑,刚才看见她又怎么会那么平静。承认吧,你也早就不恨她了,不要觉得这样会对不起木嘉,毕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木嘉就还活着。”
他们也就没有恨的必要了。
段涵飞嗤笑一声,“你还真信她的鬼话。”
木嘉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都见过那具惨烈的尸体,这不是蓝若薰一句胡编的谎话就能改变的。
“是不是鬼话,也得等她醒了才知道。”刘彦理了理身上发皱的外套,他已经半月没有好好休息过,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里面写着期望和兴奋。“她让我来找你,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如果你没兴趣,我也不会强求。”
“不会强求?你是怕了吧,怕我会是第二个周先生。”
刘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垂下头,盯着脚下木地板无规律的花纹发呆。
“不,你不会是他。”
段涵飞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脑袋,那句话后该是还有什么的,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谁说我没有兴趣了,虽然冒险救蓝若薰不是我的本愿,但月城背后的秘密我可是一直都很感兴趣,那个女人,没准真能开出一片天地来。”他走过去拍了拍刘彦的肩膀,语带笑意的说道,“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得先去洗个澡,然后休息休息,才有精力去和恶势力作斗争。”
刘彦跟着笑了笑,他的确累了许久了,东躲西藏不说,还得担惊受怕,不得不提高警惕,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同伙”,他一放松,困意就上来了。
“行吧。”刘彦站起来往浴室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这么晚了,我去睡觉,你干嘛?”
段涵飞还穿着白天的T恤和休闲裤,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可不像准备睡觉的样子。
“我本来是等楚哥的,既然你现在在这里,又不想被他知道,我自然得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刘彦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又抬眼看向他。
“只是这样吗?”
段涵飞忍不住笑了笑,“知我者刘局也。”他顺手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就要打算出门,“周先生也失踪了好几天了,我想到工作室去看看,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失踪下去。”
刘彦心想这样也对,周儒文了解的事情毕竟比他们多得多,也许这对蓝若薰也是好的,因此他点了点头。
“有什么线索给我打电话,危险程度不明的情况下别一个人卯着劲冲,早点回来。”
“好嘞。”
段涵飞答应着,穿好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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