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生大惊失色，当年警方留在在孤儿院附近监视的人也不少，就在洛汐骨失踪的前一天还有人见过她，顾倩影却说她失踪前就已经死了，这不是个悖论吗。她突然开始相信顾倩影精神失常的传言了。
“倩影，我知道你的好朋友失踪你很难过，但……”
“你怎么不明白呢！”顾倩影突然大声的打断了她的话，赵雨生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随时打算打电话报警，“她失踪前的几天，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她的鬼魂，我知道。”
女孩的肩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她垂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以至于赵雨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说这种话，要我怎么信你呢。”
“你当时第一次到孤儿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去调查汐骨的了，事实上她也知道。你玩过猫和老鼠的游戏吗，在她眼里你就是那只老鼠。”
顾倩影抬起头，赵雨生看清了她眼里的泪花，可那双眼睛又分外清冷，冷漠的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感情。
“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赵雨生毅然决然的下了逐客令，不管洛汐骨到底是什么东西，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我不会走的，我想活着，如果你不帮我，出了这道门，我就是一具尸体。”
“我？帮你？你大概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请离开吧，否则我要报警了。”
然而顾倩影还是一动不动，她的目光挪向墙上余晖的黑白遗像，嘴角勾起一抹笑。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赵雨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很难想象她不过是个二十岁都没有的孩子。她的手上失力，手机掉出掌心，女孩的确抓住了她的软肋。
“我能帮你什么？”
顾倩影只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你什么也不用做，收留我就好。”
赵雨生感到莫名其妙，她费了那么大劲与自己周旋，难道只是想找个容身之所？
“我可以把钥匙给你，你随时都能过来。”
然而她摇了摇头。
“你不能继续住在这儿了，她知道这里，趁早搬家吧，岐笼是个好地方。”
岐笼靠近内陆，是月城有名的贫民区，顾倩影却说那是个好地方。
“你不回孤儿院了吗？”
“我跑出来了，但愿永远也不会被找到。”
赵雨生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她，实在是不像离家出走的样子。顾倩影看懂她的表情，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这样我就出不来了。”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顾倩影拿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第一次露出了少女天真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洛汐骨失踪前就死了？”
她所有的动作都突然停住，就像时间在她身上定格了，赵雨生想那一定是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亲眼看见的，院长杀了汐骨。”
段涵飞和木嘉正听得入神，赵雨生的叙述戛然而止，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木嘉赶紧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婆婆，您没事吧？”
赵雨生笑了笑，她脸上的皱褶是被岁月摧残过的痕迹，可那笑那么和煦，就像初春落下的阳光，没人知道她曾经历怎样的严冬。
“我老了，精神也不太好了，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没想到老人会突然下逐客令，段涵飞欲言又止，但逼迫老人的事他又做不出来，只好作罢。他主动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把纸条塞到老人手里。
“婆婆，你一个人住有许多不方便，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老人的手收紧，把纸条握在手心。
“你们都是好孩子，也是聪明的孩子，一定会走到最后的。”她顿了顿，又看向木嘉，“我这一生没有儿女，但没想到晚年能碰上你这么讨喜的姑娘，厨房的柜子里放着盒巧克力，是昨天参加老局长的葬礼旧友的孩子送的，我也吃不了，如果你不嫌晦气，就当我给你的礼物，可好？”
老人期待的眼神几乎让木嘉泪目，她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找到了那盒所谓的巧克力，十分精致的包装，木嘉记得昨天在葬礼上的确看见有孩子抱着。她拆开包装的彩带，打开盒子，几枚巧克力上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回到客厅，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声十分均匀平稳，显然是睡熟了。三人静悄悄的退出了房子，木嘉轻轻把门带上，下楼的时候她已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段涵飞看出她心里有事。
“咱们现在去哪？”
站在“危楼”前，木嘉抱着巧克力率先提问，而段涵飞往一个方向看了看，他心里有个结得解开。
“我送你们回别墅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那我不回去了，我想去医院看看周先生。”木嘉回道。
蓝若薰仍然是优雅的浅笑，今天的她，已经与从前别无二致了。
“你们不用管我，我还是第一次来岐笼，想自己走走看看。”
“好。”
段涵飞略错愕的看向一口答应下来的木嘉，这样的回答可不像最近的她，把蓝若薰一个人丢在这里，她竟然会放心吗？
告别了蓝若薰，两人朝着之前停车的方向走去。段涵飞早就注意到绑在巧克力盒子上的彩带不见了，他知道木嘉在厨房里就打开过盒子。
“巧克力里藏了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
木嘉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完全不带笑意的笑，她直接打开了装巧克力的盒子，里面的确只有巧克力而已。
“除了巧克力还能有什么，我最近减肥，你吃吗？”
段涵飞摇了摇头，心想难道是自己最近太草木皆兵了？
到了医院，段涵飞先跟着木嘉去了解了一下周儒文的情况，医生说他要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只是平时要小心伤口，只要别再裂开就不用再往医院跑了。他们顺道想去看看小杰，可到了病房却发现里面住着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找护士询问了情况，才知道小杰在昨晚去世了。
“怎么可能，昨天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个晚上就去世了？”
木嘉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在医院走廊上就与护士争论了起来。
“这位女士请你安静，小杰的去世我们深表遗憾，但昨晚他突然脑出血死亡，是我们也没有意料到的。”
段涵飞走过去抱住有些失控的木嘉，他先向护士表示了感谢，然后扶着木嘉坐到旁边的排椅上。
“小杰那么乖巧的孩子，在哪里都会幸福的。”
“可是他在这里就不幸福，明明已经不是必定致死的疾病了……”
木嘉的声音甚至带了哽咽，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
段涵飞一次次温柔的抚过她的背，自己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生死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我们最了解了，不是吗？”
木嘉沉默，这件事给她的打击不小，段涵飞也不得已陪着她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就要西沉，橘色的光辉落满窗沿的时候，木嘉才恍然似的看向他。
“你不是有事要处理吗？”
段涵飞无奈。
“你刚才那个样子，就跟要寻短见似的，我敢走吗。”
“那我现在好了，你去办事吧，我去找周先生了。”
木嘉把他推走，段涵飞再三确认她真的没事了才敢走出医院。木嘉看着自己面前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再次走到小杰曾经的病房门口，装作找人往里看了看，落日余晖洒在医院统一的白色床单上，如此艳丽的颜色，在她眼里就像是对那个孩子生命的祭奠。
离开医院的段涵飞十分心急，他不断地去看时间，生怕去的太晚。
在听赵雨生的叙述的时候，他就对其中一句话十分在意了，顾倩影说她亲眼看见夏恒杀了洛汐骨，而那一瞬间，段涵飞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因为他在那个人口里听见过同样的话。
车停在EndofLives面前，段涵飞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家这个店名的时候还觉得新奇有趣，现在看来却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血淋淋的真相。
黑色的窗帘后隐隐还有灯光，段涵飞推开厚重的木门，清脆的铃铛声随之响起，代默言从柜台后冒出头，见是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似乎是有段日子不见了，我还以为因为上次的事惹了段警官生气，喝点什么？”
“顾倩影。”
段涵飞没有理会她的寒暄，直接叫出了这个名字。而代默言只是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顾倩影，赵婆婆已经告诉我们了。”
段涵飞十分自信，从他听到那句话开始，就已经在怀疑代默言的身份了，而代默言一直以来的神秘似乎在套上这个身份后得到了解答，不会有错的。
但代默言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她仍然微笑看着段涵飞，似乎认定他的猜测是错的。
“你能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什么顾倩影，什么赵婆婆？”
“你不是说自己知道很多文清在调查的事吗，难道你不认识她们？”
“我应该认识吗？”
段涵飞为她的装蒜有些生气，好像证据都摆在面前了，她却死不承认。
“三十年前……”
段涵飞顿住，代默言看懂他的表情，粲然一笑。
“看来不用我再说什么，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了。”
段涵飞紧抿着唇，他想到了一切，不仅是代默言知道夏恒杀了洛汐骨这件事，还因为她住在岐笼，而且一直保持着神秘，但他偏偏忘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客观事实，年龄。
如果代默言是顾倩影，那她现在应该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代默言只有二十几岁，中间有着二十年的差距，是伪装不出来的。
段涵飞颓然的坐在高脚凳上，也许是破解之前几个案子的过程太过顺利，他怎么忘了，这一切从来都不简单。
“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代默言笑着问道，她的笑从来都是江南烟雨般的温润，的确不像赵雨生所描述的那样阴冷。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夏恒杀了洛汐骨这件事的吗？”
代默言轻轻挑眉，就像是要故意卖个关子。
“你去过月城孤儿院吗？”
“去过。”还差点把木嘉的性命弄丢了。只是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那肯定也去过过洛汐骨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吧。”
段涵飞却摇了摇头，毕竟孤儿院那么多个房间，门上又没有写名字，他怎么知道哪一间是洛汐骨曾经住的。
“我只去过一个特别的房间，因为其他的房间都是两张床，只有那一间是一张。”他还在里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小孩子的画，画上洛汐骨把沙栗推下了楼。
果然，代默言解释道，“那是沙栗的房间。”
段涵飞有些好奇，“洛汐骨不才是夏恒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有特殊待遇的反而是沙栗？”
代默言别有深意般笑了笑，带着些许恶趣味。
“想必你知道院长不喜欢洛汐骨的事吧，他对孤儿院里每个孩子都好，唯独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段涵飞已经在赵雨生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他点头，可这跟沙栗有什么关系。
代默言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有时候小孩子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沙栗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急于把院长当做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父亲，但只能靠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来虚张声势，她以为自己是个小公主，但其实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段涵飞惊异于代默言眼里的嘲弄，就仿佛她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一般，可年龄的差距又不断提醒着他，代默言不可能是顾倩影。
“你知道的可真多。”
代默言无所谓的耸耸肩。
“说了这么多，所以你又开始怀疑我了？”
段涵飞实话实说，“很难不怀疑，除非你给出一个能够让我信服的理由。”
“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相信我不是顾倩影呢，明明你也无法证明我是。”她喝了口水，重新窝回那张小沙发上，“我一向不爱做无意义的事，等你再有所进展的时候，或许就会知道了。我要关门了，请自便。”
只见她用鼠标双击了两下，电脑屏幕上又开始播放起恐怖片，段涵飞没想到她最后会来这一招，他往后退了退，十分不甘心的离开了这家店。
风铃声再次响起，代默言却突然站起来看向紧闭的木门，露出一个莫名的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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