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床上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恰好碰见负责的护士来查房，木嘉顺便问了问小男孩的情况。护士对此长吁短叹，似乎又是个沉重的悲剧。
“小杰也是可怜，被检查出来患了白血病已经很惨了，他父母知道以后直接人都跑的没影了，现在即使找到匹配的骨髓，也没人出那个钱给他做手术，这不跟等死一样吗。现在住院费也是医院在垫着，但总不是个事儿啊。”
护士说的很小声，生怕吵醒了睡着的小男孩被他听见，木嘉能看出护士也是个好心人，但医院始终不是福利机构，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对这个孩子也算仁至义尽。
“院方还在继续为他寻找匹配的骨髓吗？”
“大家都知道没希望，其实早就放弃了。”
“你们继续找吧，如果真能找到，手术费算我的。”
护士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看着木嘉，毕竟那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木嘉默了默，淡然道，“我家是开公司的，这点钱还出得起。”
护士识趣的离开了病房，木嘉看向熟睡的男孩，其实她从见到男孩第一眼起就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她心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挽救一条年幼的生命，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旁边的蓝若薰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木嘉又不敢走开，她怕蓝若薰醒了以后又像上一次一样偷偷离开了，她索性坐在那儿玩手机来打发时间，哪怕无聊也不走开一步。
段涵飞在周儒文的病房待着，两人聊了一些有关案情的东西，又讨论了周珘工作室窗台上女人高跟鞋脚印的事，段涵飞把当时拍下来的照片给周儒文看了，却立刻被他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小珘因为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所以其实很少穿高跟鞋，而且她这些年如果真的是在躲着我们，肯定会穿方便逃跑的运动鞋，而且哪怕是二楼这样的高度，对普通人来说穿着高跟鞋跳下去无异于找死。”
段涵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儒文说的很有道理，他完全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看来这个脚印的主人很值得我们探究。”
周儒文回忆起他出狱后第一次回到工作室时的情景，那时他的确是见到了与周珘长的一模一样的恶灵，可王明戈却说周珘没死，如果不是王明戈骗了他，那就是那天所见的“周珘”骗了他。
“那天我遇见和周珘长的一模一样的恶灵，当时我并没有信心顺利逃走，甚至打算舍了一条手臂，但突然它就被什么力量撕裂了，我当时急着逃跑没有在意，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在现场的或许有第三人，而那个没有露面的人，或者东西，救了我。”
段涵飞补充道，“而且是个女人。”
两人对此暂时都没有头绪，段涵飞伸了个懒腰，最近似乎是有些用脑过度了，他隐隐有些头疼。无意间发现周儒文总是用试探性的目光看向自己，段涵飞笑了笑，难得见到他这么小心翼翼。
“周先生，你有话就说吧。”
周儒文也笑了，这样犹犹豫豫的的确不是自己的性格，也难怪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是这样的，关于你们所说的张慧案我问楚诚要了当时的卷宗，我有一些猜测，或许会对你破案有帮助。”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段涵飞自然开心的不行，那一个个案子如果能一一侦破，他们心里的负担就会少一些，哪怕暂时找不到最终的真相。
但周儒文那双眼睛里却没有相同的喜悦，如果只是因为没有亲历现场而对案件没有太多的感情，那他眼里藏着的另一层情绪又是什么呢？
“我在看了现场的调查结果和张慧这个人的生平之后，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她死于瘟疫的丈夫陈涛。”
“可那不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吗，跟张慧的死有什么关系？而且张慧的死法也不像是恶鬼杀人啊。”
如果张慧案的思路跟文家姐妹的案子和赵宇案是相似的，段涵飞也就不会为此困扰了，但张慧是死于斧头之下，难道周儒文想说怪物有时候也会借助一下工具来杀人？
周儒文抬手示意他自己还没说完，段涵飞禁了声，继续专心致志的听着。
“卷宗里提到的另一件事也同样让我很在意，听说当时发现尸体的人是你？”
“对，我家就住那附近，那天打算下去买点东西，谁知道就遇上了这种事，后来还被当做凶手进了围谷监狱，不然也不会有机会请你出山了。”
周儒文自然猜到段涵飞不过是白做了一次苦力，刘彦把他弄进围谷监狱，至于罪名是什么原本就不重要。
“你常去那家小卖铺吗？”
“不常去，只有着急买必需品的时候才会过去，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张慧这个人，她一直给我的感觉都很不好。”
哪怕是现在，段涵飞想起当初见到张慧时她的眼神都觉得脊背发凉，他很难想象一个普通小卖铺的女老板为什么会有那样怨毒的眼神。
周儒文没有理会段涵飞的神色变化，继续提问道，“你在笔录里提到张慧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当时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大家都穿着短袖短裤，案发前不久我去买过一次东西，结账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臂和腿上都有很多淤青，我猜被衣服挡住的身上也有不少，但脸上没有。”
“但尸检报告显示没有你说的淤青。”
段涵飞点点头，哪需要尸检报告来说明，当时他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虽然张慧的尸体被斧头砍的血肉模糊，但损伤的主要是身体的躯干部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没有丝毫淤青痕迹的四肢。
周儒文一笑，显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描述很像什么。”
段涵飞微愣，他从前一直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受了其他案子的灵异属性的错误引导，他全然忘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是只有恶灵会杀人的。大学时期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瞬间茅塞顿开。
“恶性的殴打，却不敢在脸上留下伤痕，是家暴！”
周儒文赞赏般的点点头。
“看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蠢。”
段涵飞十分无奈，周儒文骂他蠢似乎是从围谷监狱认识就开始的事，可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蠢到天妒人怨了。
“周先生，家暴的猜想的确很新颖，但陈涛已经死了三十年了，这是不合常理的。”
“的确，一个死人是不可能家暴自己的老婆的。但如果他还活着呢？”
段涵飞惊愕于他的话，陈涛不同于周珘，他当年染上了瘟疫，死在医院的隔离病房里，哪怕是在医院也是有记录的，不可能有假。
段涵飞正想与他争论，周儒文抬手阻止了他说话。在周儒文的凝视下，段涵飞总觉得他做了什么决定。
“你相信平行世界的理论吗？人们在每次面对选择的时候就会产生新的时空，走向不同的结局。”
段涵飞的表情严肃起来，现在已经不是他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样的猜测真不真实的问题。
“你是想说，另一个时空的陈涛杀了这个时空的张慧？”
“不是不可能，也许另一个时空的陈涛并没有染上瘟疫，或者在那里根本没有瘟疫，总之他没有死，而且还有个暴躁的脾气，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成了杀死张慧的凶手。”
这样的说法的确能解释张慧是怎么死的，但平行时空的说法从未有人提出过，也没有人遇见过，段涵飞看向自信满满的周儒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周先生是怎么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呢？”
周儒文望向窗外，黑色的瞳孔深不可测，他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让段涵飞觉得心里发毛。
“随便猜的。”
但段涵飞可不觉得他只是随便猜的，他不是随便猜出点什么就会拿出来说的人，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有决定性证据的时候才会提出来，这一点段涵飞还是能肯定的。
“木嘉应该回来了，我去旁边看看吧。”
与其在这里和周儒文“斗智斗勇”，段涵飞更宁愿去逗逗木嘉，他起身打算走，周儒文却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
“去跟木嘉讨论讨论吧，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段涵飞不解的望向他，但他扭头看向窗外，并不理会段涵飞求知的眼神。
离开周儒文的病房，段涵飞仔细回忆着两人刚才的对话，周儒文似乎一直有什么想说却没有说的话，而他最后特意提到了木嘉，难道是与木嘉有关的？
他走进蓝若薰的病房的时候，木嘉正坐在凳子上发呆，看见他进来就像看到了救星，木嘉赶紧把他请到了凳子上坐着。
“你帮我看着点，我出去透透气。小声点，别把小杰吵醒了。”
木嘉正打算溜，奈何被段涵飞拽住了衣角。
“你想走就走呗，干嘛非得在这儿待着？”
木嘉哭丧着脸，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蓝若薰。
“我这不是怕小薰又跑了吗，咱俩先说好，轮流值班吧，不然她醒过来趁着没人又玩失踪，咱们去哪儿找人。”
段涵飞对此很是无语，蓝若薰要真想跑哪怕把她关进监狱里她都能想办法出来，这么天天看着折磨的不是他们自己吗。
“你先别走，我刚才和周先生讨论了一些张慧案的细节，你要不要听一听？”
破案木嘉自然是有兴趣的，她坐下来，试着做一个合格的听众。段涵飞把周儒文的猜想都给木嘉说了，当他说到平行时空的时候木嘉的心往下一沉，但好在段涵飞的神色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周儒文没有直接告诉他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木嘉心跳的很快，却要强装镇定，十分的难受。
“我觉得周先生说的挺有道理的。”
木嘉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病床上的蓝若薰和小杰，只是一直不敢看段涵飞的眼睛。段涵飞看她注意力不集中，还眼神飘忽，以为她是累了，好心询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去休息。
“休息就不用了，要不你送我去一趟局里吧，我找楚诚前辈有点事。”
段涵飞轻轻挑眉，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木嘉说找楚诚有事，毕竟平时木嘉可是跟局里那帮小屁孩一样对楚诚怕的不得了。
“行吧，那我走了蓝若薰这儿怎么办？不要人看着了？”
段涵飞挑衅般的看着她，木嘉“切”了一声，直接站起来打算自行离开。
“那你在这儿看着吧，要是小薰跑了唯你是问，我找刘叔去，反正他应该也要回局里了。”
提起刘彦，段涵飞突然想起刚才他把木嘉叫走的事，以前不管发生什么刘彦都不会刻意让他回避，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已经走到门口的木嘉突然顿住，她背对着段涵飞，神色落寞，声音却是正常的。
“一些私事，关于我父母和公司的，不重要。”
段涵飞“哦”了一声，目送木嘉离开，他总觉得今天大家都怪怪的，似乎他们都在瞒着自己什么事，但若有若无的头疼使他难以集中精神，索性不再去想了，他相信反正木嘉不会骗自己，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一定会说的。
木嘉给刘彦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把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木嘉在医院门口上了车，刘彦见她面色不善，笑着问道，“跟老段说了吗？”
“没有，但周先生跟他说了平行时空的事。”
“瘟疫时间的争论他也知道，以他的能力，早晚会猜到你的事的。”
木嘉点头，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问题。
“为什么不说呢？明明对于他来说一直以来认识的都是你，哪怕你不叫木嘉，是你就好了。”
木嘉看向认真开车的刘彦，十分嫌弃的说道，“刘叔，你从哪学来的土味情话啊？”
刘彦跟着笑了起来。
“你说话的方式跟老段越来越像了。”
木嘉哼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彦接着问道，“你有段时间没去局里了吧，你可是公职人员，这翘班翘的也太不像话了。”
“这不是最近都没事吗，有事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那今天去是干嘛？局里现在可没有尸体等你解剖。”
木嘉望向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街景，沉声道，“我有一件事要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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