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道：“吴爱罗，我决定放过你家人。”

　　吴爱罗看着我，无声的笑了起来，那双眼睛里是赤裸裸的嘲讽的味道，但是我生不起来气，说到底我不是那种能够赶尽杀绝的人，我下不了那么狠的心，我和吴爱罗始终不在一条道上。

　　我又道：“可我总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吴爱罗道：“别当我是傻子。我知道你既然找到这里来，我就活不了，虽然我没带其他人来，但我已经报警了。本来我还打算死也不说的，你也得进去呆着。”说到这，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咙耸动了一下，就看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再也不说话。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就道：“妈的，跑吧。”

　　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带着人皮面具，没有摘下来，留下这一家人，我也不需要担心被认出来，而且就算认出来了也不是个事儿，我早就是个亡命徒。

　　我是没时间逼问他其他人的下落了，心里很失落，我没办法把杀掉仇百里的人全都揪出来。

　　但是抓到一个凶手，我也总算是完成了一点对仇百里父亲的承诺。

　　我道：“录音带呢？”

　　吴爱罗狠狠瞪着我，道：“我不知道什么录音带。”

　　难道不是他拿的？

　　不过这不重要了，我掏出枪，只留下一个子弹，剩下的全拿出来，然后扔给吴爱罗，道：“自己选择吧。”

　　一发子弹，他如果不自杀，而是杀我和胖子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这一家人全都得挂，除非他有办法瞬间干掉我们两个。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胖子立刻紧张得跳起来，喊道：“你疯了？”

　　我摆了摆手，道：“他要是杀，也是优先杀我。”

　　吴爱罗看着自己的家人，沉默了很久，他母亲也一个劲儿苦苦哀求我，但是想到仇百里父母的模样，我就怎么都没办法心软。好歹吴爱罗还有个弟弟，可仇百里是独子。

　　吴爱罗终于下定了决心，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方笑，你们的敌人不光是我，咱们阴曹地府里见。”

　　我道：“那你得等我死的那天。”

　　“砰”地一声枪响！

　　一团血花从吴爱罗的脑袋上爆了出来，红的血白的浆喷了一墙一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父亲痛不欲生地指着我骂，道：“我那个兄弟死的时候，他爹妈连骂的人都没有。你们好歹还有个人可以仇恨。胖子，咱们走。”

　　我收起枪，也没给他们三个松绑，和胖子就此离开，出去的时候还没有遇到警察，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不过，我也因此失去了一条线索，杀仇百里的人还有几个，我甚至连确切的人数都不知道。

　　我们一直跑了很远，胖子才问我：“你丫挺的干嘛给他个子弹？”

　　我道：“我说了他要是杀也是先杀我。”

　　胖子道：“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当我傻，方笑，当时的情况你也拿不准，咱们谁都不了解吴爱罗。你他妈这么做明显是不在乎生死了，怎么着，活够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就是沉默。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的确没有紧张，我甚至觉得他如果对我开枪，那我就解脱了，我什么都不用再干，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活着比死还痛苦，有些事你明明知道是错的，但你不得不做，就比如杀人。

　　我想了想，道：“胖子，什么时候我万劫不复了，还请你送我上路。”

　　胖子道：“你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咱们都是。而且，我已经送走一个了。”

　　我苦笑了一声。

　　胖子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道：“我想去给百里上两柱香，然后去蝎巢，那里差不多也快结束了。”恐怕现在已经结束了，只不过没人告诉我。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一回想起沈万三这个孙子，我就不得不这么想，就算回去，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回去，我得偷偷摸摸的去。

　　胖子道：“百里这哥们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看看他。”

　　我道：“那就走吧。”

　　仇百里的老家我知道在哪里，但从没和他去过，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在忙碌。我们俩找了辆黑车出发，一路上转了好几次车，两天后到了仇百里的家。

　　他的老家在农村，没有城市的繁华，也没有那么多危机四伏。谨慎起见，我和胖子还是在周围转了两圈，确定没有警察后，趁着天黑到了他家。

　　丧事已经办完了，仇百里父亲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堆起憨厚的笑容，道：“你来了，快，屋里坐。”

　　看屋子，仇百里的家境还算可以，他这阵子赚得钱也不少了，估计已经交给他的父母，我倒是不担心二老以后的生计，我只是觉得挺悲惨的。

　　他们虽然笑脸相迎，但沉痛的心情怎么也掩饰不住，我和胖子都有点尴尬，最后提出给仇百里上两柱香，他父亲就把我们带到仇百里的坟前。

　　看着仇百里的墓碑，一股无法排解的悲伤感终于从我的心底里涌出，我差点哭出来，心说百里，你他妈走的也太利索了，后事都交代一下。

　　胖子拍着我的肩膀，道：“小方笑别伤心，咱们也不远了。”

　　我道：“我就感觉他是故意的，妈的什么事儿都不用管了。”

　　上完了香，我就打算走了，不敢久留怕给二老招来麻烦，可是我刚要走的时候，仇百里父亲忽然叫住我，问我道：“你先等会儿，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他回身进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语录，对我道：“百里啊，他以前就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个给南京一个叫方笑的人，他还说啊，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心里一惊，颤抖地接过来，道：“他是什么时候说的？”

　　他父亲叹了声，道：“一年了吧……好像是一年了，我老了，也记不太清了……这么长时间，他一次家都没回过，再回来就剩下一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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