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等不来夜雪的回答,崔锦心不满道:“萧夜雪,我是王府里的管事姑姑,你不过是个小小舞姬,我跟你说话,为何不答?”
夜雪清冷的凤眸缓缓抬起,淡淡道:“你要我答什么?”
“哼!”崔锦心不屑的嗤笑着,对身边的小侍女吩咐道:“她不懂规矩,你们教教她。”
小侍女领命上前,一个道:“管事姑姑是王爷身边的人,王府里除了王爷便是姑姑最大,姑姑说话时我们要垂首站立聆听,回答姑姑时应该说,‘是,奴婢知道了。’你明白了吗?”
另一个侍女道:“明白了的话就跟着我们做。”
两个小侍女转向崔锦心,福身道:“姑姑,奴婢这样说可对?”
崔锦心道:“你们做的很好。”又转向夜雪,道,“你可学会了?”
夜雪将视线从窗外缓缓转回来,冷眸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闹够了就出去,公冶墨叫我做舞姬没错,可并没有说什么人都可以来我面前妄自尊大。”
崔锦心不禁笑了起来,笑够了才道:“萧夜雪,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我崔锦心做事怎么可能那么鲁莽,今天既然来教你规矩,自然是摸清了王爷的态度,在王府里,王爷的态度便是奴才的态度,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夜雪站起身,缓缓绕着崔锦心转了一圈,淡淡道:“我本无心公冶墨,所以对你一直以来的诸般算计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你却得寸进尺,这次更是自伤其身,诬陷于我……”夜雪面对着崔锦心站定,凤眸看着她,续道:“王妃的位置我并不稀罕,所以这次,我不打算追究于你,但你若仗着王府的等级地位让我的日子不好过……”夜雪缓缓抬起手,看着纤细柔嫩的指尖挂着一块白玉坠子,淡淡道:“我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锦心一脸诧异,连忙检查自己身上,惊讶道:“那是我的……”
夜雪将手里的玉坠子丢给她,冷然道:“我相信,就算是你的脑袋,我也能在你察觉不到的时候轻易摘到手。”
崔锦心脸色苍白,后退一步,咬着嘴唇道:“你少在这危险耸听,我……我才不信……”
夜雪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杀意,身形一晃便来到崔锦心身后,手中素白尖锐的银簪子凉凉的在崔锦心修长的颈项上滑过,樱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要不要试试看,是你呼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手快。”
跟着崔锦心来的两个小侍女见事情不妙,贴着墙边一点点往外挪动,夜雪眼风一冷,手中飞出两枚石子,分别打中两人的膝盖,两人惊呼一声,摔在地上,见夜雪神情冷厉,便硬撑着不敢呼痛,只拿眼睛瞅着崔锦心。
夜雪见冷汗顺着崔锦心的鬓角缓缓滑下,觉得恐吓的差不多了,便收了银簪,淡淡道:“明白了就去吧。”
崔锦心心里再不服,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却又不甘心落了下风,只得狠狠咬了牙,甩袖离去。
两个小侍女也不敢怠慢,相互搀扶着跟着去了。
夜雪等她们走了才又看向那只空碗,心里五味杂陈,或者,她应该想办法尽快解决江氏和晶珠的事,然后离开墨王府,再另外想办法寻找龙鳞短剑才是正途。
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夜雪又休息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天色近晚,芽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房间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着缝衣服。
夜雪起身,声音有些沙哑,道:“芽儿,你怎么在这里?”
芽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笑道:“小姐,你醒了,芽儿以后就是伶香阁的丫鬟了,当然会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他们要你来这里做丫鬟吗?”夜雪在粗瓷碗里倒了水,悠悠的饮了两口,说道。
芽儿垂下头,踌躇了一会才道:“是芽儿自己请王爷恩准的。”
“你不该来这里,我会想办法将你调派去好一些的院子。”夜雪放下瓷碗,淡淡道。
芽儿拉住夜雪的袖子,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道:“小姐,芽儿不要和你分开。”
夜雪起身来到水盆前,粗略的洗了脸,淡然道:“芽儿,我这样做是为你好,不要任性。”
芽儿突然跪倒在地,膝行到夜雪身边,扯着她的粗布衣服,哭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要芽儿了,呜呜……小姐……芽儿做错了什么,求您告诉芽儿,芽儿改好不好,求你,别不要芽儿,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一会,夜雪就被她哭的烦躁起来,只得叹了口气,淡淡道:“别哭了,让你留下就是。”
“真的!小姐不能反悔。”芽儿抹着眼泪,小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夜雪清冷的眸子闪了闪,剩下的半句话,竟就这样卡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
“真是好一个主仆情深啊。”伶香阁破败的大门口突然多了个一袭紫色华服的妖冶男子,男子手中摇着桃花扇,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谑的看着夜雪,不咸不淡的说道。
因为房间里阴暗,芽儿做针线活的时候便把房门打开了,于是公冶清还没有进院子,便看见了芽儿抱着夜雪的腿哭泣的一幕。
夜雪扶起芽儿,款步走出房门,道:“能再见到清王爷,说明你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吧?”
公冶清摇着折扇迈步进了院子,海水般优雅的声音道:“知道七嫂一直都惦记着小弟的身子,我怎么敢不尽快好起来。”
夜雪看着公冶清夕阳下俊美的外表,突然觉得他跟雨蕉园那个白发人偶有几分神似,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夜雪倒是想起一件事要问一问公冶清,于是不理会他的奚落,问道:“你认不认识林海儿?”
公冶清似乎怔了怔,海水般的声音淡淡道:“林海儿,本王自然是认识的。”
夜雪冷眸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她是谁?”
“你不知道么,她是七王兄的第八位王妃,过门短短两个月就死了,说来你过门也有两个月了吧,想不到竟沦落成了府里的舞姬,七王兄果然夫妻缘浅。”公冶清摇着折扇闲闲的说着。
夜雪淡然道:“那女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公冶清用手中的折扇挑了挑夜雪的下颌,柔声道:“雪儿,你这样问,可是听到了什么,在吃醋么?”
夜雪眉梢微微挑了挑,冷眸注视着公冶清,冷然道:“公冶清,八位墨王妃的死都跟你有关,是不是?”
公冶清妖冶的桃花眼略微一怔,唇角缓缓勾起,道:“雪儿,你真会说笑,那是她们与七王兄的命格相克,跟我这个做弟弟的有什么关系。”
“是么?”夜雪上下打量着,绕着公冶清转了一圈,淡淡道:“大照王朝应该只有你一个清王爷吧。”
“这个倒是。”
夜雪点了点头,闲闲道:“那林海儿口中叫的清王爷就非你莫属了。”
公冶清“啪”的合起折扇,海水般自在的声音一冷,道:“你说什么?她没死!”
夜雪冷眸注视着他微微眯起,淡淡道:“你说呢?”
公冶清双眸闪过一抹冷意,他学着夜雪的样子绕着夜雪打量了一圈,声音显出冷意,道:“舞姬……哼!有意思,你让本王越来越感兴趣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伶香阁只有夜雪的房里点了豆大的油灯,夜雪望了望院门,见芽儿低着头慢慢的走进来,便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芽儿圆圆的小手纠着手中的帕子,小声嘟囔了几句。
夜雪听觉灵敏,芽儿声音虽小,她却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府里的下人不供给伶香阁日用品,导致她们现在没柴没米吃不上晚饭。
夜雪知道,现在她除了身上这件粗布衣服,已经一无所有,而芽儿为了来自己身边,也放弃了所有的积蓄……
夜雪用衣袖给芽儿擦了擦眼泪,淡淡道:“你现在肚子饿吗?”
芽儿咬着圆嘟嘟的嘴唇,摇了摇头,肚子却非常不给面子的叫了起来,芽儿尴尬的红了脸,道:“芽儿忍一忍就好了,可是小姐……”
夜雪清冷的唇角微微勾起,道:“饿了的话就去睡觉,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芽儿点了点头,道:“那芽儿先服侍小姐睡下。”
夜雪拍了拍芽儿,淡然道:“我还不想睡,你去吧。”
芽儿点点头,揉着眼睛回房去了。
夜雪虽然是盗门中人,却有门规规定,不得为满足私欲偷盗,可是现在一时半会恐怕也接不到任务……
夜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公冶墨这是要她去求他吗……
眼前的问题总要解决。
饭,一两顿不吃虽然没事,但是如果三天不吃东西,她和芽儿恐怕连出去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公冶墨既然做了出来,便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如果她去求他,恐怕无异于自取其辱。
不知不觉,夜雪已经来到了乾明殿外,远远的看见殿堂内灯火通明,衣着光鲜的侍女仆人进进出出,却安静的如同无人之境。
身为一个孤儿,她深知生存所要付出的代价,尊严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强者才有权利拥有的东西,长久以来,她做惯了强者,但那并不能说明她就忘了生存游戏的规则。
夜雪踌躇了一会,终究还是无法走进去,现在,他在她心里终究是不同了,她已经无法像对待无关痛痒的人一般对待他了……
夜雪靠着藏身的假山石坐下,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她并不逃避爱情这种东西,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古人谈恋爱,而且她对爱情要求的近乎苛刻,她不认为轻视女人的古代人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