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打着旋飞向大树树干的菜刀向前远去，随后，一声刀刃入木之音传进人们的耳朵！

　　 “中、中了？”有人不敢相信般向大树跑去，李大壮看了山有凤一眼，为了确认，也跟着往前跑，其他人一见，也都一窝蜂般跟过去。

　　 一道惊呼声传来：“中了！真中了！凤丫头的刀正中节疤下方，紧挨着一毫不差！”

　　 山石刚一听，看了自家丫头一眼，也忍不住上前观看，山有坚等人也难耐心中的好奇一起跟上。

　　 山有凤双手背于身后，微抬起下颌，好似前方有一片苍茫大地。

　　 没有跟过去的赫连皓轻轻走到她身边，并列而站，无声前望。

　　 丫头，你有这样一身本事，就该与本王并肩而行！

　　 天水村，不，是整个南郡，除了我，没有人能配得上你！

　　 “拔不动！扎得好深！陶老大，你力气大，你来拔！”

　　 “好，我来！”

　　 那边吵吵嚷嚷一片，这边两人无声并立。

　　 李大壮已经完全石化，站在那里看着身体骨架大、肤黑壮实的陶老大用力去拔狠扎在树干中的菜刀，一动不知道动！

　　 不止是他，是所有没有亲眼见过山有凤打虎的乡亲们，全都在惊呆之后似热油锅里滴进了水！

　　 “赶巧吧？一定是赶巧！”李大壮喃喃道。

　　 “赶巧？你也赶巧个试试？”几乎兴奋过度的鲍有德回击道，随即跑回山有凤身边大喊大叫：“姐！姐！你好厉害！真的好厉害！那个李大壮居然说你是赶巧，真是的，他也赶巧个给我们瞧瞧！”

　　 山有凤笑了笑，吩咐赫连皓：“徒弟，去厨房把菜刀洗干净拿过来。”

　　 正有感觉的赫连皓被鲍有德搞得气闷了一下，还是转回身照办。

　　 闹哄哄的一群人一把刀来到她身边时，已自觉安静下来。山有凤的目光停在树的节疤处，连看也不看被人们故意隔开的李大壮一眼：“还不服？”

　　 李大壮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一次而已，谁能说不是碰巧？”

　　 “好！”山有凤点点头，“陶大哥，把刀给我。”

　　 陶老大带着佩服的神情把刀递送上来。

　　 “徒弟。”

　　 赫连皓也把刀递到她手中。

　　 众人大惊，难道凤丫头要飞双刀？

　　 山有凤用同一只手，执双刀刀把，淡声道：“李大壮，看好了，节疤上下！”

　　 话音刚落，双刀就“嗖”的一声似两道平行线双双飞了出去！

　　 众人再次以目光追随，直到它们咔咔两声嵌入树干！

　　 简短的愣怔之后，人们再次涌了过去！

　　 “天啦！一上一下，正好紧挨着节疤！”惊呼声再次传来！

　　 李大壮这次没再跟过去，只是扭着头看他们围着树上的刀惊叹着评论着，再回过脸来时，却是扑嗵一声跪下：“师傅，收我为徒吧！”

　　 嘎？村邻们渐渐安静下来，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气势汹汹赶来质问的肉墩子挑衅不成要拜师？

　　 山有凤背着双手，俯睨般地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李大壮，听说你跟集镇上的街痞子们混得很好？”

　　 李大壮连忙下保证：“师傅若不高兴，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来往！”

　　 “我还没答应收你，不要一口一个师傅。”山有凤淡淡道。

　　 “那师傅怎样才能收我为徒？师傅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山有凤这才看着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你不知道他们在教唆你做坏事吗？”

　　 李大壮低下头，“我，我知道，可我没有朋友，只有他们才肯跟我玩儿！”

　　 “也只有你为他们打头阵并在事发后顶下过错，他们才肯跟你玩儿是吗？”

　　 李大壮猛地抬起头：“师傅怎么知道？”

　　 山有凤没有回答他，只道：“李大壮，如果你要拜我为师，第一，你要和他们断绝所有来往！”

　　 “徒弟能做到！”李大壮立马举手发誓。

　　 “第二，不得再因提亲之事而纠缠不休，你我以后将只是师徒关系，绝无婚嫁可能！”

　　 “为、为什么？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青什么蓝么，是不是只有我学会飞刀、本事比师傅还大时才能娶师傅？”

　　 山有凤冷冷道：“你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好，还想娶我？学会飞刀就能打过我了吗？再说何时有师傅和徒弟能成为夫妻之事？如果你不死了这条心，就别想我收你为徒！”

　　 李大壮眼睛一亮，那是不是不拜她为师就能娶她为妻了？

　　 可不待他起身张口，已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心思的山有凤立即轻哼一声接着道：“即使你我不是师徒关系，你也没有一丁点儿可能！我的丈夫，要能屈能伸，在外要强大，回家要听话，对别的女人要视而不见，在我面前会撒娇卖萌，另外还要心胸宽广，能包容忍让，以免惹恼我让我忍不住出手把他打成残废！”

　　 本来人们听到要能屈能伸、在外要强大时，还觉得挺豪言挺正能量的，可后面却让人觉得好笑，直到最后一句时，却使男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向来都是没德性的男人打自家女人，如今世道恐怕要因为她而改变，能说出来这么狠的话，估计也不差做那一步了！

　　 要对别的女人视而不见？在你面前撒娇卖、卖萌？赫连皓心里笑着笑着愣了，卖萌是个什么意思？

　　 “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若遇不到最合适的那个人，我宁愿做单身贵族一辈子！我这人心很大，眼睛很小，容不下半颗尘埃。我的丈夫，别说有别的女人，就算是多看别的女人几眼，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眼珠子挖出来！”说到最后一句时，山有凤的语气变得恶狠狠。

　　 她就是让人们知道她有多么心胸狭窄和恶毒狠辣，让他们知难而退，以免在她有了财富之后，个个来打她的主意，不断来提亲，烦不胜烦。一个刚十二岁的小丫头，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巴巴儿的请媒来提亲，不是为了财是什么？掰着脚趾头都能想到！

　　 男人们闻言，身体不由抖了抖，连李大壮都跟尿急了一下似的。

　　 暗中打着主意想为自己夫家或娘家亲戚说亲的女人们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还是算了吧，这样的亲，谁敢说呀，手中若有钱，男人少有不想偷腥的，万一将来被打出个好歹，亲戚不得恨死她们！

　　 赫连皓带着笑意看向她，却无意中发现对面人群中的宇文正也一脸温柔地看着场中的焦点人物，不由收敛笑容蹙了蹙眉。

　　 山有凤转身，“李大壮，你可以回去了！”

　　 李大壮急眼：“哎哎师傅等下！等下师傅！大壮发誓再不提请媒提亲的事！”

　　 捞一样儿是一样儿，总比没了媳妇儿再没了师傅强啊！别以为我真傻！

　　 山有凤顿住脚，却没有回头：“那就回去告诉你的父母，若他们同意你来拜师，就斋戒沐浴三天，三天后来敬茶叩头！”

　　 啊？还要斋戒沐浴、敬茶叩头？

　　 山有凤脚步不停边走边道：“若是让我知道你不洗澡身上有异味儿，就别想我喝你的拜师茶！”

　　 音落，一脚跨进门槛里。

　　 赫连皓刚准备跟进去，却发现村正鲍永才从外面回来了，便顿住脚，施着礼唤了声：“村正大人！”

　　 “皓公子！”鲍永才连忙回礼，这可是六王爷的人啦，他一个小小村正，受不起此礼。“哪里有什么大人，叫我村正就好！”

　　 “那我就和凤儿一样叫您鲍叔吧！”

　　 鲍永才连连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赫连皓上前抓住他乱摆的手制止道：“使得！有溪弟和凤儿能这么叫，我租住在他们家里，便也能随着这么叫。”

　　 听着言词中加重“租住”二字语气的话，鲍永才明白了。

　　 赫连皓道：“正好大家都在，鲍叔就把我的事办了吧！”

　　 他的事？他的什么事？

　　 听到此言的村邻们，注意力从跪在地上刚爬起身的李大壮身上，转移到赫连皓和村正身上。

　　 鲍永才点点头，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粗糙纸张，向众人高声道：“众乡亲，我们聚民村，已经更名为天水村！另外，皓公子已向官府买下我们天水村一百亩土地来建宅盖屋，上头已同意并批下公文，钱两已上缴到官府，该分配给咱们村村民的那一份钱两，明天会下发到各家各户！”

　　 吴浊问：“在哪儿建？一百亩可不算小，不会是占用我们的农田吧？”

　　 整个村子，除了村正，他和陶老大是最关心全村整体利益的人。

　　 鲍永才道：“不会！地方就从石刚家隔壁开始，一直到南大头的荒草野地靠近天水山的地方，既不影响我们一毫毫农田，更不影响大家的生活！”

　　 陶老大点下头，“那就好！”

　　 “在建宅之前，他会租住在石刚家，租契我看过了，租金啥的都没什么问题，石刚，你和皓公子一人一份，收好吧！”说着将两份契约分递给两人，“哦对了，凤丫头天水窑窑场的事也批下来了，你也一起拿回去收好吧！”

　　 山石刚却愣了下，凤儿什么时候去办的手续？怎么一声都没吭？

　　 拐进院中站在竹林旁的山有凤也一愣，窑场经营生产的批文？还办好了？她没去办啊！

　　 直到东西到了她手里、看着糙纸上“天水窑场”四个字和红色的四方印戳时，她才知这是真的！

　　 爹娘和哥哥别说找不到官府门朝哪边开、程序怎么走、如何花钱办事，就算他们什么都懂，一直和她一起待在村里没出门的人如何去办这件事？

　　 用排除法想个遍，能够人在这里、却有能力差遣别人帮忙办成此事的人，只有小耗了儿了。

　　 山有凤开心地举拳在他肩头捶了一下，笑道：“行啊你！还真是一份惊喜大礼！这人情，我领了！”

　　 她是真心感谢他，想想在现代办事走程序就不太容易，异世古代更难，不但看脸色、陪笑脸，哪个衙门的大鬼小鬼儿都要使些钱两打发，一处碰壁遭到刁难就寸步难行。

　　 赫连皓见那张小脸儿上满是欢欣喜悦，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白费心思，能被你凤丫头领情还真不容易！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交给娘亲保管的好。将文书放到梅映雪的手里，山有凤还宝贝似的叮嘱道：“娘，一定要保管好，不能被老鼠咬坏，不然就很麻烦！”

　　 山有溪道：“皓大哥可真有本事，都不用出面，就能帮我们把文书办了！”

　　 山有凤撇撇嘴：“你知道什么！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还不是多花钱两的事，衙门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地方。”

　　 “咦？妹子，你又没跑过衙门办过事儿，你咋知道？”

　　 “切！不知道我是被开过三天天灵的吗？真是老母鸡上鸡窝！”

　　 山有溪一愣：“怎么说？”

　　 “奔蛋呗！”

　　 笨蛋？一直眼观一切却没说半句话的孙思夏笑出了声。

　　 这么老套的话也能逗笑她，山有凤心里有些无语，人却走了过去拉住她胳膊：“嫂子，明天我们一起去世宁城吧？你也正好顺带进点儿药材。我们跟赵媒婆说好了，过两天她就去帮我们跟你提亲，需要置什么办什么，咱们自己来采买，不用跟她唠太多，她就是两边跑跑走个形式，她的酬劳我给的足足的，你不用再另外使钱让她占便宜！”

　　 被人当面这么谈婚论嫁，孙思夏有些窘迫，藏好文书出来的梅映雪急忙圆场：“思夏别理她，你还不知道你凤妹子是个话唠儿，要是让她一天不说话，她准能憋晕了！”

　　 山有凤微蹙眉：“娘，我听着咋有点儿像是有屁放不出来就憋晕的感觉？”

　　 她把趣话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孙思夏笑得太急，一时收不住牙齿，忙抬袖掩唇，也掩去了一场尴尬。

　　 这时，鲍有德却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用崇拜的眼神道：“姐，你好厉害！姐，有你在，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山有凤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道：“去找娘，让娘给你量尺寸做新衣服！”

　　 梅映雪听了，冲鲍有德招招手：“有德，来，跟娘进屋，自己看看喜欢什么颜色。”

　　 鲍有德一听，屁颠颠儿地跑去勾上梅映雪的小手指被牵进屋。

　　 飞刀解决了李大壮的问题，可村民们热切情绪之后，对她又多了一份些微畏惧，尤其是丑家寡妇，本来还想借机勾引皓公子，如今却打了退堂鼓。那两人的小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身为过来人如何能不懂？

　　 凤丫头出手狠辣，皓公子有钱，有钱人都有些势，若两人合心整她，没有人替她出头儿说话。

　　 即使如此，但只要想到他们对自己的羞辱，俞庆秀便不能释怀。除非别让她逮着机会，否则她绝对会讨回来！

　　 丑家寡妇暂时没了动静，可不代表别人不对赫连皓起意，相貌英俊又出手阔绰的黄金单身汉，不但少女们会生春心，连长辈们都肖想着能钓到自己家里当金龟婿，只可惜对方才十七八岁，连成年礼都没过，离二十岁的成年礼还差两年呢！

　　 战争时，人口大量死亡损耗，所以女子十五岁就要出嫁繁衍后代。

　　 统一前的梁国曾和中国古代的先秦一样规定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

　　 可随着统一后开国皇帝的驾崩、第二任皇帝继位并立了十七岁的将军之女为皇后之后，典籍律法便形同空文，最后做出修改，男子二十岁行成年礼并服役两年，二十三岁可婚娶，女子十八岁行成年礼，当年便可嫁人。

　　 虽说如此，但大多数百姓都会在儿子行成年礼前就议定亲事，成年礼一两个月后就迎亲嫁娶，随后再去服役，运气好的男子，妻子会在新婚期内受孕，服役期满归来时，便能看见自己活蹦乱跳的孩子。

　　 中国古代齐桓公好穿紫衣，引得国都临淄变成紫色海洋，五匹生娟都换不到一匹价格一路飙升的紫布，全国百姓穿紫衣风气盛行。古语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今话说上行下效，梁国皇帝都娶了十七岁的女子为皇后，自己打了律法的脸，哪还能死逼着百姓继续遵守？

　　 所以梁国对婚姻嫁娶一直持宽容态度，只要是在成年礼之后成亲，即使服役后回来已经有了孩子，官府也会同意替他们补上婚约文书，只不过你得会来事儿，奉上糖果之时，再多花几个钱两罢了。

　　 如此一想，便又有人蠢蠢欲动。这不，山有凤在家休息一天之日，竟还有人亲自找上门来，向她爹娘询问小耗子的父母家庭情况。

　　 山有凤认得他，此人姓罗，膝下两女一子，家境在聚民村算是好的，因为他家有牛有牛车。

　　 有部分穷苦人家常年脚穿草鞋，他家却能穿上麻布鞋，虽然是粗麻布，但比草鞋好多了！

　　 要知道农家人的衣服都是粗麻布做的，质地很细的麻布和葛布是统治阶级衣着上除丝织品外的又一重要来源，即使在种麻丰年而使市场有售，价格也不便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妻子对当前的生活相当不满意，反正两个女儿都被她教导成了嫌贫爱富的极品，长女罗初巧更是极品中的奇葩，如今都二十一岁了，还挑三拣四，跟她娘合着伙儿不是嫌这家没牛，就是嫌那家穷，好像世上就没有“人品”这个词，成天还在幻想中满心期待自己的野兽王子出现，直到赫连皓连同他的脸和马车进入娘儿俩的视线！

　　 山石刚见罗大成问的都是关于皓公子的事，不由道：“罗大哥，不瞒你说，皓公子虽然为我家所救，但我们从未曾问过他的姓名，只知他单名一个皓字，出身于富贵之家，但具体是何姓何族，我们真不知道！”

　　 罗大成惊讶道：“什么都不问，你们也放心让一个毫不知根底的人长住家里？你家毕竟有两个女眷！”

　　 躲在门外偷听的山有凤皱了皱眉，关你丫的什么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山石刚的脸色也因此话变得不好看起来：“我相信皓公子的为人！何况全村人都知道他是租住在我家，又能生出什么事端？罗大哥既然这么不相信他，又这么打听他不知是为了什么？”

　　 罗大成见山石刚脸色难看，语气也没了初时的善意，连忙赔礼道：“一时口误失言，石刚兄弟千万别怪！我哪能不信他，若不信他，又怎会老着脸反过来替我家初巧和初萍纳采择婿！”

　　 “什么？你想把女儿嫁给皓公子？还两个一起嫁？”山石刚惊讶之后大声问道，眼角余光瞟了瞟门外，他知道门外有只爱偷听的小老鼠，此刻肯定是哈着腰蹑手蹑脚地靠墙贴伏着耳朵。

　　 在院中收拾和装饰马车的赫连皓和帮忙的山有溪也听到了，同样皱了皱眉，两人互视一眼，便悄悄下了马车轻步移到山有凤身后，一只小老鼠变成三只老鼠。

　　 厨房里的梅映雪闻听后刚移步到厨房门口，便见三人如同耗子般一个挨着一个躲在正屋门口墙外。山有凤看到她，伸出食指竖覆在唇上示意娘亲不要出声，以免暴露她和身后的两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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