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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将潜入府中的贼子给本王拿下!”书房大门猛然被踹开,沉寂的夜色被无数的火光点亮,强烈的光线刺得那双眼生痛。脚步凌乱中,侍卫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人给包围了。黑衣人谨慎地挪动着步子,随身的兵刃已经亮出来,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反射着火光生出另一股迫人的寒气。
矶王穿戴整齐,侍卫恭敬地闪开一条道路来将他人影显出。他身后是一脸霜雪覆盖的风雅郡主,以及睡眼朦胧的矶王世子。父子三人自从逼宫那夜后就没有这么整齐地出现在一个地方了,黑衣人瞅着他们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和仇视。
“赤焰,你终究是来了。”风雅郡主从容朝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装扮,道:“黑甲精骑已不再是西川上不败的神话,赫连烬也死了,你们负隅顽抗也就罢了。此番冒险潜进王府,真以为能得到驻军防御图?”
“郡主好眼神,还认得在下。”赤焰黑巾蒙脸,对赫连倩认出自己的事情并不意外。在爷没有去天诀遇见王妃前,风雅郡主也算王府中的常客,对他们很多人都熟悉。如今大家站在了彼此对立的场面上,拿捏到对方的软处还真是容易得多。“纵然爷没在跟前调教,黑甲精骑就怕战斗到最后一人,也绝不做那种临阵退缩的孬种!”
“那你可得为你莫大的勇气付出应有的代价!”风雅郡主笑得冷淡而无情,迎上矶王铁青的脸,父女两没说什么话,眼神却是交汇到一处。她玉手微抬,正要做出绝杀命令时,暗处簌簌飞来无数牛毫细针。银色的针上在火光明亮中看得出上面闪烁的幽蓝色光芒,又近乎无声无息般朝着大群人逼来。
漫天针雨,若有若无的浅蓝逆了汹汹火光,诡异而森冷。不及防备的侍卫都不知那牛毫细针来自何处,无数人就中了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倒地口吐黑血没有了声息。
好霸道的毒!矶王等人面色大惊,迅速地抽出自己的武器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细针。火光倾倒,人影混着光影错乱交织,刀光剑影纵横迭起,场面十分混乱。赤焰不知何人会突伸援手,却是瞧准了机会朝防卫薄弱的地方突袭,横刀而去灼热鲜血喷薄,落入干冷的空气中散开浓浓的血腥味。风雅郡主看出他想趁机突围,手上软鞭一横飞身而起踩在几个侍卫的头顶,朝他凌厉出招。
嗤嗤,长鞭打破空气发出喑哑的声响,鞭风狠辣,所过之处莫不有摧花残树之势,就是那灼灼燃烧的火焰都差点被扫灭了。他扬刀对上被她长鞭卷住,强猛的力道瞬即将他牵引住。赤焰眸子幽光闪烁,双眉挤在眉心之中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任由她力道拉扯身体急速朝前窜去对准她胸口就是一掌。而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赤焰会这么出招,瞳眸中露出嗤笑的意味,身子侧开两分,缠住他刀的鞭子蓦然松开,灵蛇般抖动着朝他身上袭去。
鞭子还未靠近肌肤隔着衣料都感觉到了火辣的痛感,无形的力量迎面压来,以万夫不当之势袭上他。胸腹内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似被人强行地扭了一圈般。赤焰骤惊,双腿一抽斜身往后倒去,堪堪避开了她快要缠到自己身上的长鞭。近旁侍卫纷纷握着兵器朝他刺去,想要从后方给他致命一击。突然,天降黑影那让人无数寻觅踪迹的牛毫细针再度被射出。来人急速落地与他背靠着背,语气沉重道:“我引开他们,你马上走!”
“不用!”又是那两个字,赤焰几乎都没有思考就回答出来了。风雅郡主既然能认出他来,自然是知道这里会被人光顾,暗地下肯定还要暗卫没有出动,自己若是走了留下这么个女人来断后,说出去都是被人嗤笑的。
“没得商量!”她并不给他机会再说,手腕一扬双臂宛如鹰翼般舒张开,细细密密的牛毫细针宛如下雨般密密麻麻地射出去,前方一片哀嚎中毒者莫不狼藉倒地神情狰狞。如此暂短的时间,她后腿翻踢不偏不倚地踹在赤焰的腰上,竟一个大力将他生生给踹飞出去。
身影回重,脑后发髻上散开的乌发随风而扬,让那在寒风中凌乱而起的衣袂也跟着烈动。眸中的凶戾光芒在火光中耀眼绽开,凌厉的模样宛如地狱中爬起来的恶鬼,望之不由令人心底发寒。
“弓箭手!”倒真是小看了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地拿下局中的猎物,还反被牵制损兵折将,矶王怒不可遏一手抄起旁边一张大弓,搭箭张弓对准了人群中那一抹明显女子身形的人,随眸中燃烧的盛怒烈焰张弛,长箭快若流星疾驰而去。
人群外的赤焰看得那直冲她后心而去的羽箭,惊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嗤,带着刚强力道的羽箭以千钧之势猛烈刺来,她纤瘦的身体宛如被扯开的布帛,几乎被羽箭势不可破的力道穿透。灵活的身子在瞬间失去控制,似晨时刚开的花转眼被无情的大雨倾盆浇下,急速枯萎凋零。
几乎不用去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选择,鹰鹞般起伏飞起,一把掠过高高低低的人头捞起快要坠地的人,如飓风般冲入茫茫夜色中。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气死他了,竟然在眼皮底下让人给逃了。矶王脚下趔趄,褶皱迭起的面上被愤恨和盛怒填满,暴怒的声音刺破喧闹,震得人耳膜嗡嗡发痛。
“父王,别气,一定会抓到的。”被牛毫细针吓得不轻的矶王世子在此刻回神来,看了眼满地口吐黑血的侍卫,心有余悸地说道。
风雅郡主秀眉蹙起,掩去满脸的怒意,喝道:“去烬王府!”全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那两人都是受了重伤,唯一能去的地方唯有烬王府了。她就不信那两只漏网的虾子会翻出浪花,跳出西邺这座大城。
“属下遵命!”郡主亲口发话,还未死的人纷纷站出来跟上她的步调。矶王世子忙吩咐人把满地的尸体处理了,又派人加强了防卫,以防还有人再入府中偷袭。方才混战时的场面很快就被清理了,就是满地的血迹一时半会还弄不干净。他干脆叫管家喊了群下人连夜清洗,下人们虽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违背世子的命令,低着头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做事。
无人知晓,屋外混乱,书房暗道已被人悄悄光顾了。
狭长的暗道两侧每隔一丈的距离便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嵌在墙壁上,石板铺就的道路异常平滑,稍不小心就会滑到。纤秀的身影双足踏上,猫着步子行了一刻钟左右,便看见转角之处一方椭圆空间。前方再也无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上方有冷风的灌入。
风?来人抬头朝上一望,竟看见了漆黑的夜空,以及稍稍散开的黑云后露出一点的清月。
呵,原来另有玄机!无声地笑起,弯弯眸眼中透出股兴趣,纵身宛如冲天的鸿鹄倏地飞上,出奇地顺利就飞出了狭小的地方。只是,眼前的荒凉却让她微怔。细细观察了后,发现这里竟然是帝月皇宫中的一处冷宫。
烈帝火烧皇宫,将大部分金碧辉煌的宫殿都烧毁了,那些偏僻冷寂的宫殿正巧就幸免于难。矶王书房的暗道通向皇宫的冷宫,那么他平常时候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从这里出来?
眼眸飞快地扫过当前的场景,她是从一个井口出来的,而这处应是冷宫的后院。静静伫立寒风之中,紧身的衣袍包裹着纤细的腰条,寒意透过衣衫渗透,越久她眉际的怀疑越深。
信步走着,无声地拐入正殿的位置,突然瞧见侧方偏殿位置的某个房间还亮着幽幽灯火。鬼使神差地靠近,里面传来妇人低低的说话声。
“太妃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今夜他怕是不能来了。”声音有些苍老干哑,年纪少说也有五十岁。
“我知道,可就是睡不着,也不知宫外怎么样了。”隔着蒙了纱的窗户,指尖点出个小洞,透过那点点空隙望去,说话的是个中年美妇。她皮肤保养得极好,水润得宛如十*的少女,脸上也鲜少有岁月的痕迹。双眉带着男儿的英气又不乏女子秀美,一双眼瞳漆黑如墨,盛满了浓浓的担忧。虽身处冷宫却衣着光鲜,就是身上披着的披风都是上好的狐狸毛做的领子。头上简单的钗饰也是精细之物,看出的其价值不俗。
奇了怪了,凄凉的冷宫里竟还有着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她等的是谁?
矶王?在疑问形成的刹那,几乎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她是从矶王的暗道才来到这里,若说矶王这么苦心孤诣地挖密道到冷宫,没有点可靠的理由是值不得这么做的。
“太妃娘娘不必太过担心,现在城内城外都在王爷的掌控中,郡主又在旁帮着,那些逆贼早晚都会给清剿干净的。”嬷嬷打扮的老妇人宽慰着美妇,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似乎也是担忧的。
美妇兀自摇头,道:“乌苏,你说的我都清楚,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担心。我原想风雅她只是个女子,就算再能干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可自从听了那个天族预言之后才知道以后会有个女子称帝,王爷一心想要坐稳帝月江山,风雅偏偏又有翼卫在手。我真害怕若是他们父女间发生什么,就会刀剑相向。”
“太妃娘娘,不会的,郡主是您的女儿,王爷那么爱你怎么会被人挑拨去伤害郡主呢?”乌苏听她言语,吓得都快站不住了。
“乌苏,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王爷吗?”美妇边啜泣边道,“就算我在他心中位置再重,也高不过皇权帝位,更何况时时威胁着他生命和权势的风雅。那可怜的孩子在天诀被人毁了身子,心里已经痛得不行。要是王爷真的对她动手,她该怎么……”
话已经说不完,美妇拿着绣帕抹着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乌苏着急道:“太妃娘娘,那我们要怎么做?”
“乌苏。”美妇制住哭泣,一双眼充满了希冀地望着她,突然拽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乌苏,我在别人眼中早就是个死人了,没有机会出冷宫半步,可你不同。”
她语气笃定,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之前王爷给了我一副画作,我只当它与寻常无二。却意外地听到王爷梦靥,让我就算死都不能丢了那画。我猜这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王爷不放心故而交给了我。可我拿着看了好些日子都看不出它有什么不同,现在风雅和王爷的关系微妙。我要你带着画去给风雅,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我想以她的聪明,定能看出这画的特别,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候救她。”
“太妃娘娘?”乌苏震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美妇见状慌忙从矮榻上起来,双手抓紧乌苏的手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态度坚决:“求你看在主仆多年的份上,帮帮我可怜的风雅。”
“奴婢,奴……”乌苏怎么也想不到一生尊贵的主子会给她跪下,那样卑微地恳求着她。今夜一个个惊诧紧随而来,让她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乌苏!”美妇定定地盯着她,含泪的双眸影射着的楚楚可怜是那样明显。那华衣着身的女人此刻满脸泪痕,不再雍容高贵,此刻的她只是个母亲,一个担忧着孩子前途和幸福的普通母亲。
侧殿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乌苏眼眶酸涩,想起多年来她们主仆扶持的情意,咬牙道:“太妃娘娘放心,奴婢就是豁出性命也会将东西交给郡主。”
“好,我先谢你了。”不管乌苏承受得起与否,美妇埋头朝她深深地一磕头,慌得乌苏忙扶她起来连说受不起。
美妇收了哭泣擦干泪,让乌苏等着从床榻的暗格内取出一条长长的锦盒,那里放着一幅山水画作。确认无误后才将其交给乌苏,谨慎吩咐道:“你可得小心,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是。”乌苏也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马虎。美妇还欲跟她细说些什么,屋中的灯火突然全数熄灭,还没等她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灯又亮了起来,只是乌苏手中再也没有了美妇交给她的锦盒。暗香缕缕,主仆俩面面厮觑,齐齐倒在地上。
殿外飘起了阵阵小雪,黑衣人看着手中之物不禁莞尔,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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