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无货,没有几件像样的东西是很难把生意做下去的,来得最快的就是“捡漏”,别的不说,我可是捡漏的行家,所谓捡漏,就是很便宜的价钱买到很值钱的古玩,而且卖家往往是不知情的。
鬼市一如既往是在深夜,我们仨蹲在一家夜宵摊子上,吃着牛杂火锅,我和老九还一人喝了一瓶啤酒,蒙洛一本正经地吃着饭,话很少,老九不禁说道:“喂,小家伙,你说今天这地方宜于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是能够精确到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是神算了。”蒙洛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还做不到这一点。”
“干爷爷可以吗?”一边咬着牛杂,一边问道。
“比我强得多。”蒙洛说道:“但也不知道。”
我无语了,这和没有回答有什么两样?我和老九彻底没有了话,低头吃饭,镇定地等着鬼市开场,终于,鬼市的灯亮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蒙洛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选择在外面等我们,我和老九则走进去,要想在这种鬼市捡到漏需要运气,还要有眼光,我浸染在这一行已经有十多年了,眼光不敢说是百分百,但也能够打个七八十分,这样的程度,足够在这一行发展下去了。
老九双手插进口袋里,东看看,西看看,我扯了他一下:“不要乱来。”
“胡说什么呢。”老九有些恼了:“没看我手放在哪里?”
我的目光越过了他的头顶,落到一只瓶子上面,那是一只白色的瓷器,上扁下粗,是传统的白瓷造型,人群从那里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去看,这么大的器型,一般来说是赝品,我假装无意地靠过去,毫不透露自己的在意,方便一会儿的谈价。
“这东西这么大件,恐怕是出不去了,摆在家里看看还行。”我对老九说道。
老九不愧是老江湖了,马上“嗤”了一声:“得了吧,这东西送我都不要。”
摊位的老板皱了一下眉头,瞪了老九一眼,然后将火力对准了我:“这位兄弟眼头准得很啊,这是我老家的人送来的,保管得好,品相完整,怎么样,匀一个?”
我伸出一只手:“五百。”
摊位老板的脸僵在那里,一幅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千块,不二价。”
从头至尾,这位老板并没有忽悠我这是哪个朝代的高古瓷,这说明啥,他心虚呗,我摇摇头:“顶多六百,我朋友说得对,摆在家里看看还行。”
“六百就六百。”
我掏出六百块,得手了,老九斜了我一眼,他说得也有道理,大件的传世之作鲜少有真的,小器反而恒久远,大件就算传下来,没有瑕疵也是不可能的。
走到角落里,老九耸耸肩:“六百块是打了水漂了。”
“回去再和你理论,保管让你无话可说。”我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是一个大漏。”
我自信地往旁边去,一不小心撞到一个摊位,上面一个两个盒子掉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啊,店老板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我:“你没长眼?”
“长了,不过后脑勺没长。”我瞅了一眼地上的两个盒子,心中狂喜:“我愿意赔,修,还是怎么着?”
老九叹了一口气:“那小子说什么胡话,还说这里与我们相宜,宜在哪里?出门就没有看看老皇历。”
“你不要哆嗦了。”我看着老板,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下巴上的胡子花白,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不好惹,“老板,开个价吧。”
“一个一万,两万块。”老板刚一开口,老九就叫了出来:“打劫啊。”
我装作为难的样子,两万块,那老板闷哼一声:“不二价,不然事情就复杂一点办了。”
老九双手扬起来,抱起了自己的头,赶情他和蒙洛一样,都是小气鬼,我把瓶子放在老九怀里:“抱好了,要是有个万一,你可走着瞧。”
我拿出了两万的现金,来这里的人大多揣着现金,数好了,交到那人的手里:“点点吧,两万块。”
老九恨恨地说道:“林天易,你这个败家爷们。”
“你又不是我管家,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反问道,店老板正在数钱,表情总算愉悦多了,在这个空当,我已经拾起了地上的两个盒子,它们并不大,从制式来看,应该是用来装首饰的,同时拿在手里,我突然发现,这两个盒子,一个轻,一个重!
两个盒子材质一样,样式一样,尺寸一样,没道理重量有这么明显的偏差,我正犹豫的时候,老九说道:“可以了吧?”
这个没耐心的家伙,我接过他手里的瓷瓶,把两个盒子放进包里:“再转转吧,差不多就回了。”
古玩店全是真货那是不可能的,真真假假更能迷人眼,我瞅着差不多的东西买了一批,自己觉得没有把握的也收了,我没有把握,其他人也会如此,这样更好出手,我彻底投入在鬼市的乐趣中,老九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俨然是我的跟班,一直到鬼市散场,老九打了一个呵欠:“我的个天啊,林天易,你就打算用这种方法弄齐店里的东西?”
“一个月才一次,光靠鬼市肯定是不行的。”我说道:“明天开始我会下乡。”
“到乡下去,小心遇到埋地雷的。”老九提醒道。
埋地雷是圈里的行话,不少古玩店的老板喜欢到乡下地方去扒地皮,这样也确实能扒到不少好东西,但是也给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提供了机会,“埋地雷”就应运而生了,有些人以为去农村从农民手里买的不会有错,却不知道这些货是作伪的,造假的商人故意和农民合伙设局,这就是所谓的“埋地雷”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往左右看着,蒙洛独自靠在台阶边上,头靠在膝盖上,已经睡着了,老九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喂,起来了,该回去了。”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这个点了,她还好吧?回去的路上,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却已经提示手机关机,这下子,心瞬间降到了谷底:“怎么这么快就关机?”
“林天易,让这小子给你们俩算算姻缘怎么样?”老九提议道,深夜的帝都有种孤寂的感觉,白天的熙熙攘攘荡然无存,现在只余树影和幽暗的路灯,他缩了缩肩膀:“姻缘不也是天定的嘛,是不是,小子?”
“我叫蒙洛。”蒙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了,蒙洛,给你大哥算上一卦吧。”老九说道:“他和那个花姬会怎么样。”
“不知道属相,也不知道八字,只知道名字,这样不够灵验。”蒙洛说道:“知道得太少了。”
这话怎么就像一把刀刺进了心脏呢,我对她好像知道了不少,就连她最真实的身份也一清二楚,可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她有没有兄弟姐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最爱读的书是什么,这些我全然不知……
或许是看我的脸变了,老九打着哈哈说道:“好了,回去赶紧看看这瓶子如何,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的眼睛准不准。”
回到古玩店,老九和蒙洛都摆出不回去的架势了,既然如此,我拉开灯,将那个瓷器摆在桌子上面,蒙洛抓了一下脑袋:“值钱吗?”
“定窑白瓷啊,小子。”我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代表着这一个就有可能是百万,发达了,小子。”
“那得是真的才行吧?”蒙洛十分冷静,冷静得像一盆冷水浇到我身上。
我倒抽了一口气,是的,当时的情况下不可能仔细查验,就看现在了,我抱起瓶子:“延第一步,北宋时期的定窑白瓷上要有油釉现象,你们看,这上面有条状的流釉,也称之为泪痕,泪痕是指器表的流釉现象,定瓷流釉往往呈条状,宛如垂泪,故称泪痕。泪痕现象仅见于北宋定窑器,定窑创造了覆烧的技法,流釉方向自底向口,你们看,这个瓷器流釉的方向正好是如此。”
蒙洛不懂,老九还是知道不少的,他的眼睛马上放大了:“不错,流釉的确有,不过,林天易,这个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我双手抱在胸前,没错,流釉可以做假,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我将这个瓷倒立过来,九老双手拍在一起:“不错,真的!”
蒙洛的嘴巴抿了一下:“从哪里看出来的?”
“定窑白瓷基本上都有些变形,这和当时的技术有很大的关系,到了现代,虽然泪痕可以造假,可是足面的不平和变形的现象完全出自于自然,是无法造假造出来的,只要将它倒转过来,足面的不平就明显得多。”我笑着说道:“这个就算是让古董的专家来看,也是一个结论。”
老九摸了一下鼻子:“林天易,我注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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