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黑了下来。晚上七八点钟,韩粟终于回到了学校,临近开学,学校逐渐热闹起来。已经开张多天的店铺,拖着行李箱轻车熟路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去胡吃海喝的老友,保安在校园内巡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就像是青春偶像剧。韩粟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凄冷的灯光总算驱散了一丝炎热,他独坐了一会儿,什么也不干,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废掉了。他根本呆不住,时间的齿轮卡在某个点之后,韩粟注视着眼前的空气,恍惚了一下子,记忆中的画面就像放映机一样情景再现,仿佛上世纪的黑白无声影像。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陌生的人,如一针强心剂注射在了体内。他的内心好像多了个什么,画面便定格在了一瞬间。
那是一个女人,韩粟一时间想不起她的面孔来,但是很肯定就是她。她到底是谁,在其中又扮演着何种角色。
她的出现似乎是个偶然,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意外。确切的来讲,应该是韩粟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个意外,种种偶然的事件联系到一起,那也就成了必然。她必然从中拿走了一个东西,就像是岁月无情的夺走了容颜。
“叮叮叮”
焦急等待中,电话响了,铃声击破了黑暗。一直在屋内踱着步子的中年男子慌不迭的抄起了手机,他松了口气,假装镇定的按下了接听键:“喂...”他把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然后便闭口不语,沉默了几秒钟,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右手抓着桌面,这样一来折磨便减少了几分。
“赵宏死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中年男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却比哭的还难看。
“那你们答应的事...”
韩粟回寝室洗了个澡,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舒心了不少,没呆多久纪朴军来了电话,对赵宏电脑的硬件修复工作已经完成,技术人员正在提取里面的资料,有效的线索一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韩粟不以为然,其实他没有对电脑里面的资料抱太大的希望,只不过是一个方向,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的找到严虎的下落。
十点钟,韩粟来到了城市商务区一处大厦脚下,他看了看手表,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把声音尽量的放低,充满了愧疚。
“可儿,你下班没?”
韩粟知道她还没有下班,他生病住院时就劝过傅可儿不要工作到太晚,所以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她不是还没下班,就是在下班的路上。
“刚下班,在电梯里,怎么...你找我有事?”
韩粟咬着牙,硬着头皮的吐出了一个‘嗯’字,仿佛使出了全身力气。他没有听清傅可儿的回答,可能她没有回答,总而言之,片刻后,一个熟悉靓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韩粟眼前。
瘦了一点,眼皮很重,脸上难掩一丝疲惫之色,让人不禁心疼。
“有什么事坐着说吧,前面有家还不错的西餐厅。”
客随主便,韩粟只有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出来,两人处在一个狭小的私密空间内,一路无话。
“恢复的怎么样?”
面对面的坐着,傅可儿微微笑着问道。
“嗯,还不错。”韩粟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出院后来回奔波,身体看来恢复的不错,这当然都是傅可儿的功劳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这话说了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再说了。”
傅可儿不以为然,略微偏头将目光放到了玻璃外,CBD的高楼大厦亮起了霓虹,宛如一座不夜城。
韩粟笑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一直不敢开口。
“最近过的怎么样?”
“不太好。”
“好吧好吧。”傅可儿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用手撩了下如瀑的秀发,沉声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韩粟会意一笑,说到底傅可儿还是了解他的,他顿了几秒钟,轻声道:“我想你帮我打听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傅可儿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韩粟现在做的事,她不免心生警惕,往周围瞧了瞧,西餐厅提供了很好的私密环境,所以不用的担心。她狐疑的继续问道:“警察也不知道的地方吗?”
“警察知道。”
韩粟微微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可儿这下更加郁闷,黑着脸瞪着他,没好气的笑骂道:“有点意思啊,到底是什么地方?”
“吸毒场所。”
韩粟面色凝重,抬头一字一句顿道。
傅可儿瞳孔微微一缩,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盯着韩粟,抑或是眼前的空气,足足愣了好几秒钟,脸色白的可怕。
“你...你要干什么?”她闪躲着韩粟的眼神,吱吱唔唔的回答。
“这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傅可儿打断了他的话,突然提高了音量,哆哆嗦嗦的说道:“可...可是...”
“抱歉,我必须去。可儿,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我没答应你呢。”傅可儿睁着愕然的眼睛,鼓动着晶莹的泪花,大声叫道,就像是斗嘴的小情侣,引得旁人侧目。
韩粟没有说话,喝着白开水望着窗外,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这一次,他的确不敢百分百肯定傅可儿会帮自己,相对于目前诡谲的局面,差一秒便失之千里。黄滔、薛四、赵宏等人身死,严虎不知所踪,庄家躺着等死只待最新供体,幕后元凶仍在观望举棋不定,警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脚该往哪里放,都需要明确的第一个点。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问题,韩粟便心烦意乱,坐在桌前翻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心思越飘越远。
他实在是太累了,撑不住困意袭来,便狼狈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午夜,温度太低,忽然被冻醒了。韩粟哆嗦了一下子,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凌晨01:17分,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很累,眼皮子在打架。
韩粟伸手在桌子上乱摸一通,迷迷糊糊的回头一瞧,手机在床铺上,他极不情愿的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了新短信息,急速的浏览了一遍,又回了句‘我知道了,早点休息’,最后删掉了信息。
他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冷的凉水无情的冲刷着稚气未退的脸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刺激正在衰弱的神经,韩粟死死的盯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雾化...临走时从高云霄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把弹簧刀,当初拿它切西瓜来着。
新空气ktv。
后半夜,温度骤降,天气凉快了许多。晚风拂晓,穿着短袖稍微感觉有点冷,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新空气ktv在歌舞一条街的后巷,一处老式的居民区,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七层楼内,泰式足浴的斜对面。穿过灯红酒绿的歌舞一条街,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唯一的霓虹在黑暗中仿佛鹤立鸡群,格外的显眼,那是泰式足浴的电子招牌。都这个点了,偶然还能见一两个人进出,却是那么的应景。
绕着老式居民区走了大半圈,从另外的方向来到了这座七层楼下,远远还能看见泰式足浴的招牌,韩粟仰头一望,大楼内还有几处微弱的灯光,位于三楼的地方外面,有一块招牌正悬在空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落下似的。趁着夜色他模棱两可的看见了,只有空气二字,却是足够了。
他在外面等了大约十分钟,连一个鬼影都见不着,韩粟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可是在心里默念的再多,也不及口袋里传来的冰冷触感来的实际,这才是韩粟的念想。
楼下堆满了垃圾,踏上楼梯,楼内寂静无声。韩粟照着手电,楼梯间墙壁上的裂缝触目惊心,铁制的扶手一截接着一截断裂,他只好紧贴着墙壁坐行。到达三楼,往右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黑暗中充斥着一股令人恶心作呕的气味,非常的难闻,前面忽隐忽现的光线令他心惊胆战。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一个踉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韩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回头往脚下一瞧,整个人都怔住了,表情瞬间为之一凝。地上倒着一个人,他在右边虚掩的房间里伸出了一只手臂,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让人不忍直视,最重要的一点,此人身体表面浮现出了尸斑,显然早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魔鬼在人间设的地狱吗,韩粟愕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心中的怒火无处可发。他攒紧了拳头,稳定身形继续往前走去,很快便毫无阻碍的来到了ktv的大厅。说是大厅,实际上只不过是将原本的客厅用木板隔断出了一个狭小空间,摆上了破旧的沙发。沙发上缩着一个人,白色的光芒下,一个瘦的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老男人哆哆嗦嗦的摇头晃脑。他还有些意识,露出泛黄的牙齿,冲着韩粟魔怔的嬉笑起来。
韩粟没有理会他,渐变的灯光在头顶闪耀,他拿手电往大厅周围照了照,一共有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用木板隔成了几个狭小的房间,几乎是相同的陈设,沙发、茶几、炫彩的灯光,再此别无其他。这和严虎在娱乐会所的大本营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同样不能放松警惕。他先往左边的房间走了进去,里面烟雾环绕,闪耀的灯光渲染着房间里的气氛,虽然没有嘈杂的声响,但是依旧不堪入耳。病态的呻吟声,重重喘息声、呆滞的笑声全部糅杂在一起,仿佛一颗定时炸弹。对于陌生人的突然闯入,衣不蔽体的女人依然旁若无人的扭动着身躯,在其下处若不惊的关头男子,一口一口迷恋的抽着烟,黑暗中仿佛有多双眼睛注视着他,那攒动的红色火苗,毫无顾忌的扑在了女人光洁的皮肤上,随着一声沉闷的长吟,风停了,雨也止了。
光头男子戏谑的盯着他,挑衅般的在女人身上乱啃一通。女人好像疯了一样,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不止。韩粟亦是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从容且愤怒,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急忙转过身去,眼见一个黑影迅速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韩粟惊得赶紧躲避,错身的瞬间一把将其重重的推开了。黑影软弱无力的倒在了墙上,稳住身形之后顺着韩粟的方向凶狠的追了出去。
韩粟咽了下口水,将手电收了起来,两眼一抹黑的乱跑,也不知道后面的人追上来了没有。Ktv里面的人还真不少,韩粟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跑,跑出了闪耀的灯光区,似乎已经穿过了ktv,他刚想松口气,没曾想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暴呵:“妈的跑什么,给老子站住。”
一群舐血的亡命之徒,如果被抓住后果将不堪设想,韩粟一边拼命跑,随意就将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扳倒在地,以此来延缓敌人的追击。黑暗中视线模糊,勉强辨的清方向,但是难免会磕磕碰碰,韩粟一脚重重的踢在了散落的石块上,倒吸了口凉气,生疼的说不出话来。翻过铁栅栏,又来到了另一栋楼内,后面的人依然穷追不舍,就像是缉毒警察追捕毒贩一样,这样的场景韩粟平生第一次见,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韩粟往楼上跑,向着有光线的地方,来到了三楼和四楼中间的缓台,他愣了几秒钟,目光略显呆滞的望向四楼的一扇铁门,锈迹斑驳的铁门在空气中摇曳着,发出撞钟似的‘吱嘎’声,来来回回的移动。
“卧槽!”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卯足了劲的往前冲。
韩粟俯身往楼下看去,二楼间有一个人影在拼命的狂奔。
这是怎么下去的,他左右看了看,从四楼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翻过铁栅栏,一个俯冲跳入了别人家的阳台,就像电影情节那样,真实而又那么刺激。阳台外晾着床单,韩粟拿着一卷,系在了阳台的围栏上,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一咬牙顺着床单溜到了二楼。那人没有想到韩粟会追的这么快,诧异的回头一望,四目在黑暗中惊奇的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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